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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瞬間,安白夜發現自己正站在冰天雪地中,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冰湖,破碎的湖面上飄著一具尸體。一個小女孩站在冰面上,默不作聲看著湖里已經死去多時的女人。

  小女孩腳下的冰面在漸漸破裂。

  安白夜對她伸出手去,命令道:“過來。”

  小女孩帶著防范和拒絕的看著他,安白夜與她無聲的對抗,冰面裂紋越來越寬。

  安白夜想了想,掌心里翻出一顆流光溢彩的糖。

  小女孩眼睛亮了亮,稍顯猶豫:“媽媽說,不可以吃陌生人的糖。”

  “我叫安白夜,你叫什么名字?”

  “田蕨!

  “好,現在我們是朋友了!

  “《玻璃小豬》里說朋友就是不背叛不隱瞞,互相關心互相愛護,是這樣么?”

  “……”

  “是么?”

  “是!

  小女孩這才遲疑著慢慢走過來,然而即將抓住安白夜手的一瞬間冰面碎成無數片,隨著湖水往下墜落,安白夜抓了個空。

  周圍場景瞬間變幻。

  田蕨尖叫著,發現成年的自己正從通天塔上往下墜落,而安白夜在她的上方,他們伸出的兩只手,無名指指尖突然出現了一根線頭。而兩根線頭仿佛有生命般盤旋生長,最后綁在了一起纏成一紐,收緊,化作了指間的兩枚發光的戒指。

  安白夜終于握住了她的手,田蕨感覺自己體內仿佛要爆炸了一樣,突然順著兩枚戒指之間連的那條線涌進森羅萬象,宇宙無盡的信息和事物,來不及想怎么回事,就已經被震暈了過去。

  安白夜睜開眼,足足一分鐘沒說話。

  十三幺莫名其妙看著他。

  “救回來了,現在怎么辦?”

  “出了一點意料之外的問題!

  “什么?”

  安白夜站起身來,看著救護車里沖出來的人員把血泊中的田蕨抬上擔架,許久終于開口道。

  “我跟她好像結成精神鏈接了!

  “?什么?!”十三幺更大聲的重復了一遍,整個都傻眼了。連忙望向安白夜的左手,只見他無名指上不知何時果然憑空出現了一枚銀色的戒指。

  “結婚了?!還是跟個地球人?那月九怎么辦?”十三幺簡直合不攏嘴巴,已經能預料這個消息將在他山的精神海里形成多大的風暴。

  “跟月九有什么關系?說這么嚴肅事情的時候就不要笑了,這實在很不禮貌!

  “我沒有笑!我的狗臉長得就是比較喜氣不行么?”十三幺有些心虛的爭辯,很努力的裝出一臉同情:“現在怎么辦?需要我發請帖讓大家來喝地球上的喜酒么?”

  安白夜無語。

  “不要難過不要難過,其實我很好奇,跟草履蟲一樣的低等生物達成精神鏈接有什么感覺?呃,應該是現地球人和猴子結婚的感覺差不多吧?哈哈哈……”

  十三幺簡直想開心的圍著樹轉圈圈跳一段屁股舞,恨不得馬上跑到月九面前,告訴她安白夜結婚了。嘿嘿嘿,月九肯定會難過的一把把它抱在懷里尋求安慰的。

  安白夜站在黑傘下一動不動仿佛屹立了萬年之久。田蕨的記憶之海,決堤一樣不斷朝他涌來。其中夾雜著歡樂、痛苦、夢想、破滅、絕望、茫然、卑微各種感情與片段。安白夜經常接觸精神海,但從沒有任何人能同他的鏈接者一樣,帶給他如此強烈又如此真實的感受。

  但他跟田蕨畢竟是偶然結成的錯誤關系,遲早要想辦法解開。就算他山的法律都不能凌駕于個人的隱私之上,所以安白夜只是熟練而細心的把所有記憶之流導入到另外一片新開拓的封閉精神海中。

  十三幺幸災樂禍完畢,明顯的感受到了安白夜情緒中的異樣。

  “怎么啦?不用擔心啦,精神鏈接而已,雖然他山沒有先例,但也沒說不允許!”

  安白夜搖了搖頭。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就是花景山說的那個會殺死我的人!

  十三幺如墮冰窟,僵直滿臉褶子再也笑不出來了。

  田蕨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白森森和李啞一直守在外面。

  白森森在星海薔薇游戲里的名字叫勾魂白骨精,ps過的臉被評為服務器第一美女,現實中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胖子。

  得知田蕨車禍的消息,第一時間扔下工作趕回車前市,連續幾天不眠不休讓她一下子瘦了五六斤。然而李啞狀態比她更差,從見面到現在,沒說過一句話。當然,他也不會說話,不過從來沒有這樣不理人。他一直是陽光暖男的人設,如今面無表情,垂下的長睫在白皙的臉上映出明顯的陰影,日光燈的照射下皮膚如同透明,好像美到極點的安靜瓷娃娃,只是骨子里透出的冰冷及陰郁,仿佛又回到他小時候的樣子。

  白森森愁死了,她比誰都清楚,只要田蕨出一點事,李啞肯定要瘋的。

  “阿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相信很快就能醒,你不要太過擔心!

  白森森雖然這樣安慰,手里的零食卻忍不住一直在吃,心中焦慮得像是要爆掉了,她的電話還不停一直在響,她第一次沒有耐心的直接掛掉了。

  “阿啞,你一直坐著一動不動怎么行。我肚子餓了,零食也吃完了,你就算不回去睡,出去走走順便幫我買碗泡面回來吃好不好?”白森森覺得自己的口氣很像在哄小孩子,畢竟李啞從小就只肯聽田蕨一個人的話。

  李啞終于眨了下眼睛,然后慢慢起身離開了。

  白森森回過去電話,對面是網上新交的男友正在罵罵咧咧。

  “五千,我哪里還有五千,不是之前剛拿給你六萬么?你知道我家里情況,我每個月是一個子工資都存不下來,有的錢已經全給你了,上次的還是東拼西湊借的!

  “我當然想要結婚,之前也不是故意騙你,我本來就長這個樣子,只是自拍的照片又不會拍到身上是不是。首付的事不要急,我們再攢攢,再攢攢就有了……”

  白森森小心翼翼低聲陪著不是,慢慢走開到一邊去打電話。

  房間里病床上的田蕨慢慢睜開了眼睛,瞳孔漆黑如墨,幾乎看不到一點眼白。

  等白森森回來的時候,發現病房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開了,床上空無一人,各種管子扔了一地。

  白森森嚇傻了,匆忙給李啞打電話。

  云消易穿著華麗的貂皮大衣,正在游戲廳里玩推硬幣。

  他的容貌過于出眾和妖孽,打扮得又高調光鮮,一水的女孩子圍在身后紅著臉偷看他。

  不過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的動作雖然優雅卻是一滯一滯的,仿佛播歌遭遇卡帶,或者放片遇到緩存。有著讓人非常不舒服的不連續感,有的時候還干脆定住了,半天才動。

  云消易偷溜出來已經十天。地球實在太好玩了,那些寧愿在安白夜創造的虛擬現實里呆著也不愿意融入體驗一下的他山人,真的全部都是傻X。還不如把名額讓給他呢,害得他還得穿著別人的殼越獄逃出來。這地球人的容貌,哪里及得上他本人的萬分之一嗯哼。

  他白天剛逛完商場,買了一大堆名牌衣服和鞋。然后又看了一場愛情電影,把他哭的稀里嘩啦。現在吃飽了來游戲廳打游戲,真恨不得可以一輩子都這么逍遙自在的過下去。

  嫌投籃打地鼠會流汗,跳舞機和射擊駕駛類游戲他的身體動作無法連貫,音樂類博弈類智商好像又有點不夠用,干脆跑來推硬幣。

  游戲廳長長兩排的硬幣機像是獅子的大口,他坐了三小時換了十幾臺機子,兌了幾萬塊的硬幣了,感覺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偏偏勝負心起,越輸的多越想贏回來,那么多的硬幣,仿佛都伸出懸崖峭壁半個身子了,它怎么就不往下掉呢?

  云消易氣得哇呀呀好想砸玻璃,正想著旁邊突然走過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孩,真的兇狠的往玻璃上猛然一捶,一枚硬幣晃晃悠悠的掉落了出來。

  云消易嚇了一大跳,心說地球上的女人怎么都這么粗魯。∫稽c也不優雅。

  旁邊的人好像聽到他想什么一樣,轉過頭來用冷漠卻狠戾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關你屁事!”

  云消易猛然感受到一陣強烈的精神壓迫,最重要的是還有一絲安白夜的沫印混合在里面。一時間不由大驚失色,左顧右盼。也顧不得生氣了,只是詫異而小心的看著她又看看周圍,直到確認安白夜的確沒有在附近這才大松一口氣。

  旁邊的人正是田蕨。

  只見她用那枚硬幣隨手就又塞進了推幣機里。然后就只聽見一陣音樂聲響起,機子里一堆硬幣下雨一樣嘩嘩往下落,噼里啪啦一波又一波擠了一大堆的硬幣掉下來。

  我靠!暴機了!云消易呆住。

  只見田蕨有了本抓起硬幣繼續投,云消易發現她每一次放似乎都是有時機的,硬幣總是能準確無誤的配合到加分點入孔。每一次落下,推板都是縮回,硬幣都是平鋪往前,在最適合的位置又推下一大波硬幣。音樂時起彼伏的響起,暴機各種被嘩啦嘩啦觸發。

  神技啊!

  云消易驚呆啊,瞬間把安白夜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周圍原本圍著自己的人,全部都驚嘆的圍到了田蕨身后。

  田蕨半小時換了五臺機子,裝滿了整整十個硬幣筐。連工作人員都面目呆滯的在她身后站了一排圍觀。所有玩其他游戲的也都全忍不住跑過來推硬幣來了。

  田蕨顛了顛筐子覺得多得挺多的了,終于停下來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好久沒玩這么爽!她環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貌似穿的很土豪的云消易身上。

  “全部,五千,要不要?”

  她沒有張嘴說話,只是似乎很自然的,就知道這樣能讓云消易聽到自己聲音。

  “成交!”

  云消易已經崇拜的五體投地,二話不說從錢包里翻出一疊現金遞給她。

  田蕨也懶得數,拍拍屁股走人。旁邊的人看得莫名其妙。

  云消易抱住無數剛的來的硬幣繼續激動的奮戰,好像自己下一秒也能馬上變成推硬幣的高手,完全腦子單邊的忽略了剛剛一個地球女孩用心靈跟他對話了這么一個詭異的情況。

  田蕨徑直往外走去,順手還搶了旁邊一個小孩的棒棒糖吃。小孩剛要哭,她轉頭瞪了對方一眼。小孩腦海里響起閉嘴的呵斥聲,嚇得一個激靈不敢再哭。

  田蕨剛走出游戲廳,白森森和李啞就氣喘吁吁的找了過來。

  白森森累得直翻白眼:“你說的沒錯,她果然在這。”

  李啞看到田蕨沒事人一樣能下床走路,又高興又有點擔心,前后轉圈打量著她。

  田蕨一邊吊兒郎當的舔著糖,一邊說道:“我什么事都沒有,別瞎操心了。咯,這個給你!

  她隨手把錢扔給了白森森。

  白森森愣了一愣,知道她傷都顧不上養的跑游戲廳來干什么了,頓時眼眶就有點紅,看了田蕨包著紗布的手指。

  “阿蕨,你爸不是不讓你……”

  田蕨不耐煩的打斷她:“我只是打打游戲怎么了,你找男朋友不告訴我,信不信我抽你?”

  白森森不明白田蕨這突然是怎么了,心虛的縮了一下脖子:“這不好不容易網上找了一個,怕你們覺得不靠譜,想處處再跟你們匯報……”

  “嗯!碧镛Э粗,沒有再說什么。

  白森森更心虛了。

  “先去旁邊找個地方吃飯吧,我餓了!碧镛лp輕一躍,就輕盈的從及胸高的路邊欄桿上跨了過去,大步走在前頭。

  白森森和李啞有些傻眼的連忙跟在她身后,隱約覺得哪里不對。

  白森森連連搖頭:“你說她這像是剛車禍完的人么真是的……”

  李啞卻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一下,像是回憶起了什么一樣。

  三人大熱天熱氣騰騰,大汗淋漓吃著火鍋。

  李啞比劃著問。

  ——小蕨,你記得是什么車撞了你么?

  “不記得了,好像是個紅車。要被我知道是哪個瞎了狗眼的,我非切了他的丁丁!

  李啞一口被辣椒嗆到直咳嗽,白森森連忙給他遞水。

  ——我報了案看了監控,但咱們那個小區你知道,又舊又亂,攝像頭三天兩頭被人砸壞。我明天再去一趟派出所,留意一下當天晚上其他地方拍到的紅色車輛。

  白森森看著田蕨的臉色,猶豫許久終于開口道:“叔叔中途有來看過你兩次,我剛剛已經給他發信息說你醒了讓他不要擔心。”

  田蕨夾菜的筷子頓了頓,眉間的戾氣消散了一些。

  吃完火鍋,各自打車回家,白森森跟家人一起住,田蕨和李啞孤家寡人住隔壁所以另打個車走。

  田蕨一上車,直接跟司機說道:“師傅,跟上前面那個車”

  李啞吃驚的看著田蕨。

  田蕨眼神冰冷,樣子有點像要吃人。李啞又覺得奇怪又覺得有點好奇。

  白森森的車沒有回家,直接開到了一個陌生的小區。白森森也沒有下車,等了一會,一個男人光著上身,穿著人字拖大褲衩,抽著煙,慢吞吞的下樓了。

  “長得還算人模狗樣,難怪能把森森迷到!碧镛Ш唵未直┑狞c評道,李啞有些忍俊不禁。

  白森森從車窗里把錢遞給對方,然后伸出肥嘟嘟的臉,讓對方親了一下,就歡天喜地的回家了。

  看著出租車開走,那個男人很嫌棄的呸了一口痰吐在路邊灌木上。然后笑逐顏開的點了點手里的鈔票。

  李啞隱隱覺得事情有點不妙。果然就見田蕨慢慢的走下了車,他連忙付了車費跟了過去。

  男人正開心的數錢,瞥了一眼見有人朝他走來,還是個穿著病號服的女的,并沒怎么在意。

  田蕨面無表情的走到他身前,抬腿就是一腳,正中男人胸口。男人竟被一腳踢飛了出去,撞倒后面兩個巨大的垃圾桶。

  “你干嘛啊,神經病啊咳咳!”

  男人胸口如遭重錘般的劇痛無比,搖搖晃晃正要起身,還沒反應過來,胸口又被踢了一腳。

  男人不明白就這么一個女人怎么這么大力氣,他只感覺肋骨都要被踢斷了,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

  “你……你想干嘛?”

  男人摔倒在垃圾堆里,狼狽的隨手舉起旁邊的啤酒瓶就想往田蕨頭上砸。

  ——阿蕨!

  李啞隔得遠嚇得一口氣沒提上來。

  田蕨卻身手無比麻利的輕而易舉的奪過了男人手里的瓶子,隨手就爆在對方頭上。

  男人哭了,一臉的血和淚。

  “啊啊啊啊!救命!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就這點錢,都給你……”

  田蕨拿過他顫抖的遞過來的錢,冷笑一聲。

  “白森森在我們這一共借了十萬塊的高利貸!你這點錢就想打發我?”田蕨女羅剎一樣用錢抽著男人大嘴巴子。

  “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們去找她要啊來找我干什么?”他沒想到白森森人像豬就算了腦子也蠢成豬,居然敢借高利貸!是不想活了么!他只是美色沒撈著,想隨便撈點錢可不想跟她一起死。這個女人穿著病號服,怎么看都像個神經病!神經病殺人不犯法!這年頭的高利貸公司太會找人要債了,媽媽啊!救命!

  男人嚇得屁滾尿流的慌忙往樓上逃去。田蕨索命一樣陰沉沉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一點點往樓上走。

  “你不是她男朋友?我不找你找誰?我告訴你,五號之前連本帶利五十萬我要是拿不到,我就讓你人間蒸發……”

  男人瘋狂的逃回家飛快鎖上門。

  “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他拿出手機飛快的給白森森撥了個電話。

  “親愛的……”

  “白森森我們分手吧,錢我馬上轉給你,我們再也不要聯系了,我警告你千萬不要再纏著我!再見!”

  “。俊

  男人火速關了機,白森森一臉莫名其妙。

  田蕨還在樓道里站著,每踢一下門,就嚇的男人打個哆嗦。

  “你快走!我跟白森森已經分手了,我們什么關系都沒有!再不走我就報……報報警了!”

  李啞哭笑不得的看著這一切,跟田蕨打手勢。

  ——好了,你傷還沒好,不要鬧了咱們走吧?

  田蕨揉揉鼻子,左右張望了兩眼,見隔壁房門開著正在裝修。

  直接從里面拎了桶漆出來,開始在對方門上畫。

  安白夜知道田蕨醒了,帶著十三幺過來找。走上樓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田蕨拿著刷子在墻上寫的老大四個字——殺你全家。!

  ……

  ……

  李啞有些意外突然出現的一人一狗,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與不祥。

  而田蕨則居高臨下的從樓梯上冷漠而挑釁的望著安白夜,眼神銳利。

  安白夜盡量保持平靜的注視著身穿病號服的她,認真的按照地球禮儀伸出手去。

  “你好,田蕨,第一次正式見面。我叫安白夜,你的鏈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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