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君不悟
那兩個小童蹦蹦跳跳地跑去騾車那邊,爬到廂內,不多時便探出頭來叫道:“阿爹,里頭是空的,沒東西。”
“沒有?”
那老者面上一奇,朝伏在桌上的三人看了看,又道:“那罷了,你們兩個且到屋里拿繩子來,待我將他們都捆了。”
兩個小童乖巧地應了聲,徑自跑去房中。
那老者回過頭來,又嘆了一聲道:“兩位姑娘莫怪,俺也是逼不得已……還有這位老弟,你的命俺不能留,放心,稍時俺定來個痛快的,不叫你零碎受苦。”
他說著,手便朝錢謙肩頭伸去,想將他身子扳起來。
錢謙憋了一肚子火,這時早已按耐不住,不等他搭上手來,便躥身而起。
可還沒等他出手,夏以真卻在對面衣袖一拂,勁風疾掠,裹挾著桌上的碗碟飛出去,直撞在那老者的胸口上,菜飯湯汁潑濺。
那老者沒曾想這三人竟是假裝被麻藥放倒,加之腿腳又跛,當即便被勁力撞飛出七八尺,仰面栽倒在地。
錢謙也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手,猝不及防下,湯汁飯粒濺了一頭一臉,狼狽不堪,當即罵道:“你這婆娘,干什么呢!”
夏以真卻不理他,飛身躍起,靈鵲般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一腳踏住那老者胸口,怒道:“好個老賊,以為仗著幾口渾湯便能輕易害得了人么?”
那老者嚇得臉色煞白。
原來又駝又老的駕車把式這時直起腰來,卻是個健碩挺拔的漢子,而眼前這美貌女子也沒半點之嬌滴滴的模樣,竟是身懷武藝。
他此刻方才明白自己啄眼遇上了高人,躺在地上更是面如死灰。
秦霄這時也已站起身來,走到近處,俯他冷冷一哼:“是誰指使你做的?那些無辜女子現在何處?”
那老者見這大姑娘忽然換做男聲,不由又是大驚失色,渾身發顫,口中只道:“好……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饒你娘的屁!”
錢謙正沒處消火,幾步上前,對他腿上便是一腳,罵道:“方才還說留不得老子,現下還有臉來求饒,信不信老子將你帶回京里詔獄,慢慢炮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老者一聽“詔獄”兩字,面色立刻由灰轉青,蜷縮的身子不自禁地扭了幾下,顫聲道:“你……你們是……”
秦霄干咳兩聲,沖錢謙丟個眼色,蹲身下來,望他一笑:“既然知道了,那便快些說,難道真要等著別人撬開你的嘴?”
“……是……是那橫州城中長樂賭坊的東家逼俺干的。”那老者雙目驚惶,口齒愈加有些不清。
錢謙撇唇道:“憑你這副德性,也敢去賭錢?”
“不是俺,是俺那不成器的兒子,在那里賭輸了錢,叫人吊著打,抬回來沒兩天就去了,賭坊那頭逼著俺還賭債,俺沒辦法……只好照他們吩咐,干……干那勾當。”
那老者說著,神色凄然,瞥眼間見兩個小童瑟縮在木門后,探頭朝這邊張望,小臉上滿是驚恐之色,自己也愈加惶然,可又不敢言語。
夏以真也瞧見了,忍不住怒道:“你自己傷天害理也就算了,還叫兒孫也跟著學樣,當真是死有余辜!”
那老者趕忙搖頭道:“不,不,這兩個娃兒不是俺家的,是俺在路上領回來的,求求你們,千萬別傷了孩子,求你們……”
“不是你的孩兒便能叫他們與你一同作惡么?”夏以真“呸”了一聲,心下不由更怒。
秦霄念著正事,暗地里扯了扯她,又問:“那幫人從何時起叫你在這里騙掠良家女子?”
那老者不敢不應,趕忙應道:“就在年初那會子,算來有三個月了。”
“聽你方才說,還差我們兩個便夠數了,那便是說,你這里還囚著不少女子了?”
“是,是,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那邊何時來提人?”
“這……他們前幾日便說過,今晚若再湊不齊人,便將俺和兩個娃兒都拉去山里埋了。”
“今晚,呵呵。”
秦霄挑唇笑了笑,隨即正色道:“實話與你說,我便是新任的雙嶼知縣,專為此案而來,既然話已說到這里,本縣也不相瞞,你雖是被逼無奈,可拐騙人口乃是大罪,手上想必還有人命,就算我要欲加寬恕,王法律條也容你不得。不過,若你肯將功折罪,本縣或可在案卷上代你向提刑司衙門求情,就算將來伏法,這兩個孩子也由本縣妥為安置。”
……
夕陽西下,墜在天邊殘照,將那云彩都染浸了,火一般的赤紅。
余暉恨短,沒片刻工夫便沒了下去,夜色籠上,月亮只堪堪露出半邊,朦朦的一層淺色。
伴著一陣馬蹄“噠噠”聲響,兩輛大車迎路而來,停在草棚外,十幾個黑影跳下來,快步走到茅屋前。
當先一人揚手將門拍得山響,粗聲叫著:“老不死的,快開門!”言罷,又踢上一腳。
里面那蒼老的聲音慌忙應著,這邊打開門來,躬身陪著笑臉道:“原來是幾位到了,請進,請進。”
“誰他娘樂意進你這狗窩牛棚,少廢話!人湊齊了沒有?”那漢子不耐煩的又罵了句。
“齊了,齊了,幾位隨俺來吧。”
那老者跨出門,走到另一處門前,將栓鎖打開。
那漢子將他一推,抬步跨了進去,油燈昏黃下,迎面只見兩個女子綁坐在地上,不由大怒:“老不死的,居然敢騙老子!前幾日還有五六個,現下都跑的只剩這兩個,還敢說湊齊了?”
他這邊粗聲罵著,又望過去,就看那兩名女子服色鮮亮,容貌更是嬌艷俏麗,一望便知不是尋常的鄉野村婦。
“哦,鬧了半天,原來弄到了上等貨色,可只這兩個也抵不上數,你這老不死……”
那漢子剛側過半邊臉,話還未說完,就見眼前人影閃動,勁風已襲到面門處,緊接著雙膝一痛,“噗通”便趴倒在地,背心被死死踏住,如同壓了塊大石,五臟六腑都像要擠出來似的。
他不由大驚,忍痛剛想抬眼看,就聽外面慘呼連連,正是手下那些人的聲音。
“才剛入夜便來,你等這般急切,是要把人送去哪里啊?”
這邊正自懵然,冷不防對面話音又響。
循聲抬起頭,就看其中一名美貌女子自己松了綁,丟開繩索,挑唇含笑地走上前來,用的卻是男聲。
“你……”
“呵呵,現下瞧我還算上等貨色么?”
“……”
“與這等畜生說笑什么?先打斷兩條腿再來問話!”
夏以真早已憋不住,話音剛落,便重重在他腿上踹了幾腳。
那漢子殺豬般長聲嚎叫,臉上已痛得變了形,探手捂著小腿在地上輾轉翻滾。
“輕些,別真弄死了。”
秦霄只怕誤了大事,趕忙從旁勸阻,夏以真這才恨恨作罷。
那漢子雖不明所以,也知今晚栽了,趴在地上求道:“兩位姑娘……這位好漢饒命,饒命啊!”
這時外面的慘呼聲漸漸停歇,只聞幾絲輕微的呻、吟,周遭又靜了下來。
錢謙從外面踱進來,卻是搓拳搦指,眉角飛揚,頗有幾分神清氣爽的得意。
“人都抓住了,沒有漏網的吧?”秦霄望他問道。
“廢話,幾個蟊賊而已,還能從老子手上溜了?”
錢謙撇撇嘴,跟著又笑道:“有幾個不識相的還敢還手,兄弟們便沒容情,送他們了賬了,剩下的都躺在那里,一個也不曾跑掉。”
他明明是將積攢的怨氣都泄憤在這幫人身上,卻說得輕描淡寫,渾不在意似的。
秦霄臉上抽了抽,沒再理他,低下頭望那漢子又問:“你也不用怕,只須說實話便好,你們搜掠這些女子究竟是為了什么?”
那漢子汗流滿面,早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喉頭咕噥了幾聲,支吾道:“好漢饒命,我……我等也是受人錢財做事,來這里提人回去……也不知是為了什么。”
“受了何人錢財?叫你們把人送去哪里?”
“這……嗯,我等也是暗中與人接頭,不知仔細啊。”
“哦。”
秦霄凜眸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先朝夏以真使個眼色,叫她稍安勿躁,隨即便唇角挑笑,斜眼看向錢謙。
那邊錢謙白眼一翻,蹲下、身來,伸手揪住那人后襟,提到面前,壞笑問:“認得老子么?”
那漢子又怎會識得他,此刻一臉驚懼,不知他這話何意,不自禁地搖起頭來。
錢謙鼻中輕哼一聲,探手到腰間,摸出一塊牙牌在他眼前晃了晃:“那這個你可識得么?”
“京畿鎮撫司!你……你是……”
那漢子雙眼定在牙牌上,卻已嚇得面如土色,齒間已“喀喀”顫咬起來。
“認得便好,京里詔獄這幾月來倒是空出幾間房,不如便叫你和外頭那些雜碎回去,在釘床上好好躺一趟,淋些熗水,再用鐵刷凈凈身子,興許便什么都想起來了。”
“爺,饒命啊!我等是受人指使,逼不得已啊,饒命,饒命……”
那漢子嚇得魂飛天外,一骨碌坐起來,跪地如搗蒜般叩頭不止。
秦霄看得暗笑,這時又湊近道:“所以么,若是現下想起來,那便再好不過了。”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長樂坊主人叫我等來提了那些女子走,今晚務必要用船送去外海戈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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