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入雙嶼
無良書社盜刻猖獗，待小生肅清這股歪風(fēng)，再來與姑娘們同文共賞！秦霄只盼著與美同行，極不愿旁人摻和進(jìn)來，有心想回絕。
夏以真亦覺此人過于熱情，又見他雇這游船，一路上少不得游山玩水的耽擱時日，自己可等不得，但這時馬匹也未必好找，明日有沒有船也是未知之?dāng)?sh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邊周邦燁卻在不住口地勸說，扯著秦霄不肯放手，一意相請。
秦霄只怕再三推辭既遠(yuǎn)了這位同年，又著了形跡，心想不如先上了船再說吧，若有不妥時，再作計(jì)較。
當(dāng)下稱謝應(yīng)了，便要回客棧去取行李物品。
周邦燁哪肯讓他們親去，問明之后就命下人即刻代為去取，自己則歡歡喜喜地拉著他們上了船。
不一時，行李取來，即命開船起航，徑往北去。
這船看著不小，張起帆來行得倒是甚快，更不覺水中顛簸。
秦霄和夏以真都心下稍寬，又各自謝了。
周邦燁瞅個空子，忽然湊過身來，在秦霄耳邊低聲問：“慕云兄，我瞧那位夏兄弟怎的好生面善，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秦霄早料到他要問，索性以進(jìn)為退。
“龍川兄是說，他與當(dāng)日魁宿樓中和小弟作對的姑娘有些相似，對不對？”
“嘿嘿，莫非慕云兄已抱得美人歸？”周邦燁嘴上笑著，眼光卻瞥向夏以真。
秦霄不自禁地抽了抽臉，隨即也故作神秘地貼近低聲道：“不瞞龍川兄，小弟當(dāng)時也吃了一嚇嚇，只道是那姑娘女扮男裝，想想?yún)s又覺得不能，只是疑心，但這一路上與他同寢同食，并沒見有什么異狀，龍川兄若也懷疑，不如去探探虛實(shí)？”
“這……慕云兄說笑了，我怎好去探什么虛實(shí)，嗯……天生萬物，無奇不有，說不定這世上真就有如此相似的人。”
周邦燁尷尬一笑，當(dāng)下也不再說，引著他們到艙閣內(nèi)。
才剛進(jìn)門，便覺眼前一亮，只見那里面雖不甚大，但卻古樸雅致，頗有風(fēng)韻，窗扇梁楹間的木雕已顯得烏沉，像是上了年頭的，青花香爐中煙霧繚繞，彌散出一股馥郁的熏香味。
秦霄不由暗贊了一聲，心想?yún)侵h邀他赴宴的畫舫已是相當(dāng)不錯，如今和這船比起來，竟覺有些失于浮夸，無甚趣味了。
不過與那日相同的是，此刻這閣間內(nèi)也有十幾名妙齡女子，卻不再輕紗暴露，個個都是鮮衣華裙，光彩照人，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見他們進(jìn)來，便都斂衽蹲身行禮。
夏以真一見，臉色登時沉了下來，瞥眼瞪了秦霄一下，仿佛這些女子是他刻意準(zhǔn)備下的。
秦霄見她神色不善，以為這女人瞧著心中不豫，找機(jī)會又要發(fā)作。
隔了半晌，卻又見她只是好整以暇地抱著臂，時不時拿眼瞄著自己，仿佛就想看看他與周邦燁接下來要做些什么。
他被瞧得如芒在背，登時意興全無，于是便假意說這里氣悶，還是到外面甲板上去。
周邦燁倒也不疑有他，領(lǐng)著兩人又去后面選看了晚間歇宿的廂房，這才又回到甲板上。
倚欄而望，水面平闊，碧空如洗，江上風(fēng)帆點(diǎn)點(diǎn)，遠(yuǎn)的、近的、大的、小的，數(shù)不清有多少。
這番圖景瞧著便叫人心曠神怡。
夏以真凝立在那里，面朝正北，默然無語，勉力斂著眉間的憂愁，仿佛泥封為俑了似的，秦、周兩人同她說話，她也只是偶爾淡淡地答上一句。
秦霄心中也覺無味，面上還要裝作意興盎然的樣子，同周邦燁閑談賞景。
就這般各懷心事，眼看著夕陽西斜，天色漸晚，前面埠頭也不遠(yuǎn)了，待靠了岸，周邦燁就命下人在前艄甲板上鋪開桌子，擺上酒菜，與秦霄和夏以真一同入席，幾個丫鬟在旁伺候，又叫艙內(nèi)那些女子出來彈唱歌舞助興。
江上飲宴，美人歌舞，本是件風(fēng)雅之事。
可秦霄瞥著夏以真那冷中含怒的俏臉，只覺渾身不自在，權(quán)做沒瞧見，一邊飲酒，一邊與周邦燁談笑品評。
周邦燁也是個聰明人，又怎會瞧不出，當(dāng)下擱了酒杯道：“夏兄想來是不喜吵鬧，既如此，不如便叫她們下去，咱們?nèi)饲屐o飲酒，一同賞這江中夜景，如何？”
說著，也不待夏以真答應(yīng)，便朝對面揮手道：“你們都下去領(lǐng)賞吧。”
眾女連忙起身謝禮，喜滋滋地去了。
周邦燁瞧著也無甚事，便順口叫旁邊伺候的丫鬟也都去了。
夏以真這才面色稍和，謝了一句，卻拿眼去瞄秦霄反應(yīng)，見他神色如常，并未現(xiàn)出什么失望，只道他在假裝，不由暗自翻著眼皮輕哼一聲。
周邦燁看得好笑，也不說破，想了想，重又端起酒杯，起身對夏以真道：“夏兄仗義出手，救了慕云兄，如此豪俠氣蓋，當(dāng)今這世上可不多見了，在下好生佩服。來，請滿飲此杯。”
見他如此鄭重，夏以真自然也不好坐著，起身回敬道：“周兄謬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輩習(xí)武人的宗旨，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非也，非也。”
周邦燁連連搖頭，將手朝秦霄一比：“這仗義出手，于夏兄或許是舉手之間的小事，于慕云兄的性命可是大事，于我江南文壇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秦霄聞言，拈著筷子的手一抖，已聽出他話中有話。
只聽周邦燁又問：“在下除了同窗之外，也好結(jié)交江湖上的朋友，聽夏兄口音，應(yīng)也是江南人氏，未知師承何門何派？”
夏以真淡然一笑，擺擺手道：“在下不過學(xué)了些家傳的武藝，本事低微，無門無派，初次行走江湖，周兄見笑了。”
她這話一出口，秦霄也不禁愣住了。
原以為她就是個直性子，少不得會支吾露出破綻來，方才還想著出言提醒，萬沒想到她答得竟是不緊不慢，滴水不漏，望著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夏以真也朝他瞥了一眼，眸中滿是得意，俏臉卻仍繃著正色。
周邦燁亦沒料到，只覺那口氣被人噎住了似的，訕訕地笑了笑，卻有些不甘心，正要再問，就看夏以真忽然把手一抬，低聲道：“莫說話！”
這冷不丁的一句將秦、周二人都嚇了一跳，面面相覷，又看她臉色沉肅，不由也緊張起來。
正自詫異，夏以真卻將手上酒杯側(cè)傾，倒空了酒，隨即身形一晃，已到了舷側(cè)，也不去看，拈著那酒杯便朝下疾擲而出。
“嗯……”
那船下應(yīng)聲響起沉沉的低呼。
秦霄和周邦燁同時一驚，這才醒悟原來下面竟暗伏著人。
還未及反應(yīng)，夏以真突然翻身躍起，如靈燕般輕巧至極，一只腳勾在側(cè)欄上，身子垂了下去，轉(zhuǎn)眼間卻又翻起，手上卻已揪了個黑乎乎的人影，在半空里打了個旋，輕巧地落下，卻將那人“嗵”的一聲按在甲板上，鎖住雙臂。
秦霄和周邦燁異口同聲地驚呼出來，退開兩步，卻又忍不住好奇地湊上前去看。
只見那人約莫三十許間，頭髻散亂，面上微留髭須，一襲黑袍，卻橫七豎八開裂了十幾道口子，隱隱能看到里面?zhèn)谘饽：|目驚心。
夏以真似也有些吃驚，仍凜著眉沉聲問：“你是何人？躲在船下做什么？”
“我……我……”
那人面色灰白，半睜著眼，有氣無力地說了兩個字，卻全然不成話。
秦霄皺眉看看，便勸道：“夏兄且先松一松手，似他這般，現(xiàn)下哪能說得出話來。”
夏以真摸到那人腕間探了探，覺出內(nèi)力虛浮，顯然不光只受了外傷，倒也不怕他逃了，或者暴起傷人，于是便松開手，將他身子扳轉(zhuǎn)過來。
正要再問，忽聽岸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人同時轉(zhuǎn)過頭，果見十幾名身著勁裝的漢子一手提燈，一手持刀，從埠頭那處徑奔而來。
到樓船邊也不停步，竟一個個躍上甲板，拉開陣勢，將三人團(tuán)團(tuán)圍在中間。
船上燭燈明亮，秦霄見那些人都是頭戴斗笠，遮住面孔，身穿褐色貼里，足蹬短皂靴，面色寒中帶笑，心中不由大驚。
那邊周邦燁也已瞧了出來，兩人互相望了望，心頭都是一沉。
夏以真卻是渾然不懼，站起身來，環(huán)視這群褐衫人，暗自戒備。
一名褐衫人上前兩步，陰測測的笑了兩聲，抖著手中的雁翎刀指著那躺在地上的人，寒然道“爺早說過你跑不掉，如今怎么樣？呵……還愣著做什么？動手啊！”
頓一頓，又道：“這幾個既然瞧見了，便算他們倒霉，一個活口也不能留。”
秦霄趕忙上前拱手道：“上差容情，我等都是良民，停船在此而已，這人是剛剛自己闖上船來，與我等無干，還請高抬貴手。”
當(dāng)下也管不得那許多，趕忙伸手入懷取出那幾張銀票便要遞過去。
“呵，倒也是個有眼色的，只可惜命不好，稍時痛快些送你們上路，銀子我們自會笑納。”
“莫看她！一個男人家，巴望著女人求情，羞也不羞？”那婦人忽又沉聲喝道。
秦霄不自禁地又呼出半口氣，胸口的壓迫感也隨之更甚，心說這位夏夫人從前也不知遇過什么事，怎的一見人便是這般“禮數(shù)”，果然母女倆都是一般的脾氣，真難為家中所開的鏢局還能如此興旺發(fā)達(dá)。
他不好再去看夏以真，暗自思慮著如何讓對方松腳，如此這般被人踩著，不光難受得緊，連讀書人的骨性傲氣也斯文掃地了。
夏夫人嘴上說要問話，卻半天沒開口，只顧沉臉盯著他，目光上下逡巡。
秦霄被她看得有些發(fā)毛，卻不知她肚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https://www.dzxsw.cc/book/145842/751373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