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語還休
瞧著是面和心寬,實則是滿腹心計,精明得緊,若非如此,只怕也撐不起偌大的鏢局家業。
相較而言,那位才見面便動手的夏夫人反倒好混弄得多。
秦霄仍舊打著揖,笑道:“昔年前朝開國宰輔只讀半部論語即可治世,本朝高祖起身河東而終有天下,所以才德高下自來不以讀書多寡而論。夏老英雄名震江南,著實令人欽佩,小生自稱晚輩,叫聲世叔,實是應當之至。”
夏仲璉待他那一揖垂下腰際,這才探身相扶道:“秦公子行此大禮,如何可當?唉,也罷,老夫便倚老賣老,賢侄快請起,請起。”
秦霄也暗地里抽了抽唇角,起身正要再說話,卻看對方已坐了回去,端起案上的茶盞,半問半言道:“說了這許久,也不知幾時了……”
這話中已有送客之意,雖是突然了些,但其意卻是不言自明。
秦霄當即順著話頭道:“小侄今日來得冒昧,多有攪擾,這便告辭了,改日再登門拜望世叔。”
夏仲璉又假意留了留,便不再堅持,客客氣氣地送至樓下。
秦霄道聲“留步”,告辭去了,一路到前廳卻也不見那母女倆。
他倒也不在意,當下出門,徑回自己那邊院落去了。
且說夏仲璉這邊又回了靜齋,坐于案后沉思,不多時,夏夫人帶著夏以真也快步上了樓。
“老不休的,知道我和真兒等得急,竟與那小子說了這許久,之前還那般好臉色對他,真是越老越沒分寸了。”夏夫人袁氏在旁邊椅子上一坐,劈頭怨道。
夏仲璉刮著茶盞道:“夫人差矣,正所謂抬手不打笑臉人,他持禮甚恭,話也得體,怎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說,我若不查問清楚,怎知那秦公子所言是真是假,又是否有所圖謀?”
袁氏輕哼了一聲道:“那你究竟瞧出什么來沒有?”
話音剛落,夏以真便有些聽不過耳了,拉著父親的衣袖,嗔道:“爹,你怎的也和娘一樣,都說了他不過是個尋常書呆子,考了個功名,些許有些文采罷了,怎么到你們口中倒像個心懷叵測的賊人似的。”
夏仲璉撇撇嘴,與袁氏互望一眼,面上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你這孩子,這才幾日啊,便處處替著人家說話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可不是么,從小娘跟你說過多少次,男子書讀得越多,便越會負心騙人,你小小年紀,可莫被他哄了。”
夏以真跺腳急道:“娘,你又來了!我方才不都說了么,那書呆子不過是偏巧救了我一命,其實沒半點關系,你怎的就是不信呢?”
“這傻孩子,爹看不是他呆,而是你呆!”夏仲璉嘆聲搖了搖頭。
“爹,你也……”
“行了,虧你跟他一路同來,難道就沒發覺他瞧你的眼神與看別人不同么?再加上他這般殷勤地特地跑來見我和你娘,還口口聲聲說與你是‘朋友’,這話中之意,你便當真聽不出來?”
夏以真面色微滯。
這半月來同他日日相見,時時相處,對那眉眼神情間的關注自然也有所察覺,但她是個直脾氣,不喜便是不喜,莫說在意,便連想也不會去想,又怎會真的放在心上?
此時見父母先前還只是生疑,現下卻好像認定了自己和那書呆子已然互生情愫了似的。
她氣往上涌,不由提高嗓音大聲道:“爹,娘,女兒同那姓秦的當真只是萍水之交,沒半點逾禮之行,就算他暗中打著歪腦筋,也是這人一廂情愿的自作聰明,可與我無關。”
夏仲璉聽她說得篤定,與袁氏又對望了一眼,略作沉吟,又道:“照你這般說,便是不喜此人,也對他的身家底細毫無所知咯?”
“那當然,女兒一路來想的都是你和娘的安危,沒來由的去管他做什么?”夏以真只道父親有幾分信了,卻仍是氣鼓鼓的。
“哎呀,這便怪了。”
夏仲璉捋須皺眉:“我看這人心思細密,設想周全,言談舉止更是不凡,該當出自世家名門才對。咱們重明鏢局耳目遍及江南,你爹我也算是交友甚眾,見多識廣,怎么就沒聽說這潤州府有這么一家姓秦的名號呢?”
袁氏也接口道:“是啊,姓秦的……還真著實沒聽說過。”
夏以真有些不耐,偏偏嘴使性道:“爹,娘,你們當真糊涂了么?咱們是開鏢局的,怎會無端去與那些酸文假醋的讀書人攀交情?再說,他家在潤州府郊遠的劉家村,爹爹不過是個窮秀才,也沒有娘親,父子倆相依為命,根本不是什么世家名門,爹你又怎會……”
她話說到這里,自己好像察覺了什么,登時住了口,就看父親瞥著自己,眉頭微鎖,唇角卻似笑非笑地抽著,連帶頜下的胡須也微微顫動。
“真兒!這才不見你幾日,竟也學會撒謊了是不是?明明和那姓秦的小子已經……居然還敢當面欺瞞我們!”袁氏憋不住氣,沖口叱道。
“娘,我哪有欺瞞,他跟女兒真的沒有半點干系。”
夏仲璉望女兒木著臉道:“沒半點干系卻沒遮沒攔地將自家底細都告訴你,連娘親不在,父子相依為命的事你也這等清楚。”
“……”
夏以真俏臉窘紅,咬唇無語,只氣得連連跺腳。
全怪那天殺的秦霄,一路上老是說起這些事,害她不由自主便記在了心里,這會子竟說也說不清了,惱恨起來,直想沖出房去找那書呆子算賬。
這邊夏氏夫婦見女兒又羞又急,不由更加深信了。
夏仲璉見夫人面色不豫,先自咳了一聲,暗丟個眼色過去,隨即放緩語氣,溫聲道:“也罷,便不問你與那秦公子如何,單指說你自己,現下到底有何打算?”
夏以真聞言一愣,眨眼奇道:“有何打算?這還用問,自然是等爹的傷大好之后返回江南,先報當日之仇,再重振咱們鏢局咯。”
夏仲璉怫然搖頭,靠到椅背上,嘆聲道:“那些事不須你管,爹說的也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夏以真愈發奇怪了。
袁氏也嘆了一聲,皺眉道:“你這丫頭究竟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你與那神蛟門少主雖無夫妻之實,卻已有夫妻之名,眼下你已是神蛟門祁家的少夫人,還不知自省?”
夏以真聞言更急了:“娘,你說什么呢?女兒又未與他拜堂,怎么便算成親了?”
夏仲璉這邊接口道:“可是六禮業已行過,兩家也都撒了喜帖,江湖上的朋友誰人不曉?何況你已進了花橋,上了喜船,就算祁家那小子死了,你也脫不得這層干系。”
他頓一頓,嘆息搖頭:“可惜你才十八歲,卻要從此為祁家那小子守一輩子寡。”
這話如晴天霹靂,夏以真驚愕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原就不想成親,所以才一意逃婚,后來不得已從了,卻沒料到中途竟出了那等事,更沒想過自己也因此成為了寡婦。
“爹,你莫再逼我,我才不要做什么少夫人,死也不會到祁家去的!”
夏以真半晌回過神來,咬牙恨著,又跑到袁氏身邊,抱著母親道:“娘,你要給我做主,女兒不要守寡,女兒說什么也不去。”說到這里眼圈也紅了。
袁氏也將她摟住,嘆然道:“娘怎么會舍得你去守寡,可你已是祁家的人,如若不去,神蛟門怎肯罷休?定然會來尋咱們晦氣,只怕到時重振鏢局就更難了,這……又有什么法子?”
話音未落,忽聽夏仲璉又道:“夫人,法子也不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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