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口風
六月底,邊境蠻國進犯,大夏與蠻國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這個時候,輔政王府閔宏睿宣告世人要代駕親征,并且任命小將裴昊率領先鋒軍迅速趕往邊境定州。
三元樓海棠閣。
仍舊是八菜一湯,仍舊是一白、一黑、一藍端坐著的三人,他們靜然的吃著飯,即便是粗魯如裴昊,這些年天南海北的跑著,身上難免沾染許多世俗之氣,可自小所受的禮節依然融入在他的骨血之中,他們三人或矜貴有禮,或不拘小節,或隨意不羈,但整個畫面看上去確實如此的自然而然,賞心悅目。
眼看一刻鐘過去了,終于有人率先打破了這撞似輕松的沉默。
“阿裕,這次出征本王和裴參將都會前去,蘇家這邊……”只見身著牙白云紋團花錦袍、頭戴玉冠的男子開了口,眼皮都未抬,神情更是一派的自然平靜,但卻依然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先不提蘇家先前就是因為家中資產遭了人的眼,此番戰事一起,那些人又怎會善罷甘休?本來有輔政王府和裴府一起壓著,晾他們也不敢再如此肆無忌憚,但這一次閔宏睿和裴昊均要奔赴西北戰場,俗話說得好,刀劍無眼,最后回不回得來,一切都還說不準。輔政王府和裴府有著多年的沉淀,早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可小小的蘇家卻無異于暴露在了人前。
蘇家在她們三姐妹心底的分量,在座之人無不清楚明白,他們輸不得一絲一毫。
李裕握住湯匙的手緊了緊,嘴角輕揚,臉上再沒有半分的吊兒郎當樣兒,滿是鄭重的應聲,“七表舅、昊哥,你們就放心吧,我在,蘇家就在。”
多年的兄弟,裴昊自是懂得李裕話中深意,重重一掌拍在他的后背處,這是他過命的兄弟,他如今為保大夏疆土,為保千千萬萬百姓,也為了實現自己多年以來夢寐以求的理想,終究還是去了前線,把自己的家人和軟肋交給他,他自是放心。
李裕的回答,亦在閔宏睿的意料之內,微微點了點頭,良久,他方才又開了口,“朝廷之上……”
“七表舅,潮廷之上,你就不要難為我了,”李裕瞬間一臉為難,又恢復到了往常慣有的模樣,“我一個小小的七品翰林院修撰能做什么?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
閔宏睿的視線稍稍看向一旁仍舊埋頭苦吃的裴昊身上。
裴昊口中未停,直白道,“王爺您看我也沒用。”
這是他的兄弟,不是下屬,他的人生,究竟要怎么做,做些什么,他給予尊重便可。
見此,閔宏睿面上也不惱,輕輕啟唇,聲音滿是凜冽,“三元樓,嬌春園,博樂坊……”閔宏睿短暫的停頓片刻,嘴角微微掀起一絲弧度,“阿裕,既然已經中了狀元,何不換一種玩法?說不定,也挺有意思的。”
他知道,全都知道……
李裕也想這個時候裝傻充愣,但那個樣子……李裕看向對面安坐之人,心中不由嗤笑一聲,也著實太過搞笑了。
也許他并不全部都知曉,但最起碼,他倒是懂得他的想法。
但輕飄飄幾句話,就讓他甘心操勞,那可不行,李裕嘴一咧,瞧向閔宏睿,“七表舅這些年,覺得很好玩嗎?”
閔宏睿的處境,外人不知,他們這樣的人又豈能瞞得住?母妃的無視,兄長的野心……按道理他既然無心那個位置,自然應該由跟自己血緣更為親近的兄長占據,但他卻力保當年僅僅十歲的夏景帝,將母族得罪了個徹底。他宛若太后和圣上最大的依仗,但說白了,又何嘗不是他們最大的掣肘?君心難測,假若圣上長大親政,這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輔政王爺,他是會去,還是留呢?
閔宏睿輕笑出聲,眸中不見慍色,倒是頗為高興一般,“本王有本王的玩法,阿裕有阿裕的玩法,人存于世,終究還是要活在世俗之中,與其暗中往來,不如悠游于世來的便宜。”似是想起什么,閔宏睿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最起碼狀元郎這個身份于你今后求娶妻姐,要好的多吧……”
整日惹是生非的永定侯府的三世祖少爺與前途一片光明的今科狀元郎,不用拿到蘇父面前,李裕自己都能想象的出來最終的結果是如何。
而且,他當初下定決心考取狀元,本就不只是為了給姜慶澤添堵不是嗎?
更何況,雖然朝中已有裴伯父,但他目標太過明顯,自家兄弟在外拼命,他可不想看到因為一些惡心的人和事而徒生意外……
“七表舅這是要給我升官的意思嗎?”端著一張燦爛的臉,李裕欣然開口,“低了我可不干哦……”
三日之后,李裕擢升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專事官吏的考察、舉劾,打破了新科進士不得直接授科道官的歷年規矩。其叔父李安又為兵部侍郎,圣上做此安排,無異于是在給裴府加持,畢竟永定侯府與裴府的關系,自不由言說,而這背后又有何深意,就更不是他們應該議論的了。
歷來朝廷一有外戰,其內最易生變動,他們只要守好自己,不站錯隊便可。
七月中旬,輔政王府閔宏睿率領大軍趕往邊境,京城之內天氣一如往常那般炎熱,大街上間或能看見外出擺攤叫賣的身影,人人都在渴望一場暴風雨的降臨,好將這悶得透不過氣的鬼天氣給徹底散了下去,可又害怕暴風雨來的太過猛烈,牽扯到自身。
兩個女婿都上了戰場,蘇父心中自也是擔憂不已,但這個關口,他更不能喜怒于外,常年出門做生意,這朝廷之上的動向他們這樣走南闖北的人反倒更加敏銳,蠻國此番來勢洶洶,雙方必少不了一場惡戰,他的兩個女婿,一為行軍大元帥,一為先鋒官,一在明,一在暗,都是敵方欲除之而后快之人,稍有差錯,他的女兒就會萬劫不復,他這個爹爹無能,幫不到她們什么,可能做到的,他自得好生謀算,畢竟當初欠下來的“禮”,他也得還了不是?
蘇若雪這段時間倒是聽從某人的安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鋪子里的生意也都是讓管事婆子進府匯報的,畢竟要打仗,京城里的貴人們也知情知趣的縮減了一些日常的開支,更不用提尋常人家了,她們做的是布匹生意,自是會受到影響,這也是情理之中的,蘇若雪倒是沒有為難鋪子里的人,一切待遇,一如既然。
兩國動亂,生意不景氣,主家便賺不到錢,裁減人員,降低月銀,在他們身邊更是普遍的不能再普遍,在這其中,蘇家所有鋪子一律照常便顯得尤為難得可貴,主家這樣好,他們這些人更加感恩戴德。
好在月底傳來一個好消息——蘇家大小姐,如今裴府的少夫人蘇若幽懷了身孕,這倒是給最近氣氛頗有些低沉的裴府、蘇家,以及輔政王府,甚至是永定侯府都添了一份喜氣。
自己要當外祖父了,蘇父喜不自勝,當下便帶著二女兒蘇若雪去裴府看望大女兒,當然,隨行的還有小女兒蘇若蕊。
說來倒也巧,今日前來的不僅是他們,還有永定侯府的女眷。
蘇父瞧著女兒面頰紅潤,氣色飽滿,當下暗提著的心便放下了幾分,他實在是擔心女兒因為女婿的離開而神傷,到時候反倒會,好事變成了壞事……
“親家,你就放心吧,幽兒乖巧的很,這腹中的小娃娃也隨了她,是個乖巧的,并不會鬧幽兒……”
如果說這話是裴老夫人,蘇父并不會有絲毫別扭,但熟料今日那向來看他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裴夫人這般熱情?蘇父心中著實有些……受用不起,但好在這么多年他見的人委實不少,心中雖別扭,蘇父面上還是一派喜氣,附和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蘇家可并不只有“懂事”之人,蘇若蕊嬌笑著挽著自家大姐的胳膊,一臉自豪道,“可不是,我家大姐的性子那是沒得挑,小外甥隨了她一準是個人見人愛的乖寶寶,您說是不是裴伯母?”
小方氏確實一直嫌棄蘇若幽出身卑賤,根本配不上她的兒子,又是個心思不深的,心里不喜,面上更是藏都不藏,就那般清清楚楚的掛在臉上,如今滿京城打聽打聽,誰人不知這裴府的主母不喜兒子剛娶回來的兒媳婦?
蘇若蕊當然惱怒這沒腦子的裴夫人不僅害的整個裴府讓外人瞧了笑話,更害的她大姐背后被人說三道四。她不是嫌棄蘇家卑賤嗎?如今看來,她這個輔政王妃的頭銜倒是好用的緊兒。
小方氏這人說來倒也簡單,以往她看不上蘇若幽,如今兒子在外御敵,說難聽點,根本就是生死不明,如今蘇若幽肚子里的寶寶倒成了她最為看重的,別說別人,整個裴府,唯獨她忙里忙外,就差沒把蘇若幽,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她肚子里還尚未出世的孩子供起來了。
是以,蘇若蕊此番話音一落,她便忙不迭兒喜笑顏開的應聲,“對對對,我的大孫子可不是招人疼……”
她話音一落,蘇家眾人的臉色都頗有些變化,這其中,就算是蘇若雪已經知曉大姐此胎為雙生子,心中還是咯噔一下,如今姐夫只不過剛去了戰場,這裴府的夫人就把他當成死人,急著為裴家續煙火了嗎?
蠢婦!裴老夫人氣的面上都有些撐不住了,但為了自家的體面只能強撐著笑臉,看向蘇若幽,“幽兒,你身子累,就帶著雪兒和王妃她們去你房中說說話去吧,不用在這邊陪著我們了。”
小方氏也趕緊附和,“對對對,黃嬤嬤你趕緊去扶著,仔細別出了差錯……”
因為小方氏,蘇若蕊和蘇若雪二人的臉色即便是到了君竹苑都一直不太好看,反倒是當事人蘇若幽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大姐,她那個樣子你不生氣啊?”
蘇若幽揉了揉小妹的腦袋,柔聲說道,“她是我腹中孩兒的祖母,她疼它們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何來的氣生?”
蘇若蕊嘟了嘟嘴,表示不滿,可終于沒再說些什么,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只要大姐心里不委屈,她就不跟著添亂了。
而且,她今兒個過來可不是為了生氣的,小手倏然附上蘇若幽仍舊平坦如初的小腹,蘇若蕊一臉好奇,“大姐,懷娃娃是個什么感受啊?”
“什么什么感受?懷了就是懷了呀……”
蘇若幽一邊與小妹說的話,可眼睛卻總是不由自主的飄向另一邊的二妹妹身上,想到前些日子祖母給自己透露的口風,她心中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雖說那人是夫君信得過的好兄弟,如今也考取了狀元郎,被任命為僉都御史,可……可他之前那樣的名聲……
橫霸京城什么的,少年熱血還算說得過去,可流連花叢,卻是絕對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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