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合一
此為防盜章下午四點半,飛機平穩(wěn)降落在昆明的機場。
十二月底的天,剛過冬至。今天的昆明陽光雖然燦爛,但室外溫度依然很低,冷風刺骨。
許沐站在機場大廳,把圍巾往脖子里塞了又塞,推著行李箱往外走。
身后傳來一個低冽的男音:“小姐,麻煩等一下。”
許沐毫無察覺,直到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
她皺眉回頭,正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男人收回手,把身邊的行李箱推到她面前,抬起下巴指了指。
“行李箱,拿錯了。”
兩個行李箱不論款式還是顏色都是一樣的,只不過許沐手上推著的這個,箱面上貼著一張小小的風景照,這跟她向來偏愛干凈簡潔的風格一點都不符。顯然是剛才在托運處取行李時,有人在匆忙之中給弄混了。
“謝謝。”
交換完行李箱,男人沒什么情緒的點點頭,繞過她走掉了。
許沐瞇起眼打量他的背影,視線再掠過他手中行李箱上的照片,驀地,抿唇笑了。
竟然在這都能遇到。
她想。
而且這態(tài)度,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
這并不是兩人第一次遇到。
半個月前,地點還是機場。
那時許沐剛從國外飛回b市,上飛機前好友蘇禾就跟自己通過電話,航班落地那會,她還在臺里錄節(jié)目,沒法開車過來接她。
同時落地的還有好幾趟航班,許沐辦手續(xù)花的時間太長,出機場時,出租車已所剩無幾。無奈之下,只好用嘀嘀打車叫了輛快車。
她很久沒回來,對b市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說來可笑,她是土生土長的b市人,離開也不過幾年,如今卻像是初到這個城市,面對一切都是陌生的。想來,大概是因為沒有任何牽掛。
和司機因為方位的問題溝通了好一會兒,終于在白茫茫一片大霧里,辨認出對方描述的那輛車。
拉著行李箱走到路對面,許沐打開后座車門坐進去,前排駕駛座上的男人正在抽煙,左手夾著煙,右手扶在方向盤上,手腕處帶了塊勞力士黑色腕表。
右手帶腕表?有意思。
許沐收回視線,淡聲開口:
“可以走了。”
“嗯?”男人聲音沙啞,還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聽得她心頭發(fā)癢。“再等等。”
再等等?等誰?
正在這時,副駕駛座的門被人拉開,另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大剌剌坐了進來,“我去,你說這是什么人吶,叫我來接,結(jié)果剛打電話告訴我已經(jīng)坐出租車走了。”話剛說完,視線無意中瞥到后座的許沐,愣住了。“誒?這位是……”
駕駛座上的男人這才緩慢抬頭,一張清雋英氣的臉在后視鏡里露出來,干凈利落的短發(fā),五官立體而深邃。
兩人的視線在后視鏡里對上。片刻,他輕笑了下,戲謔勾唇:“小姐,你上錯車了。”
捏在掌心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是快車司機。
許沐哦了聲,目光對上他,平淡而無波瀾,“抱歉。”
男人點點頭,臉卻轉(zhuǎn)向窗外不再看她。
——
隨手攔了輛出租車,許沐剛報出目的地,蘇禾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到酒店沒?”
“剛上車。”許沐擦掉車窗上的霧氣,路兩側(cè)的景象映入眼簾,“大概半小時到。”
“行,那你在那邊好好玩,注意安全,有事電話聯(lián)系。”蘇禾噼里啪啦的敲打鍵盤,一個沒忍住又開啟了全力吐槽模式,語氣憤懣,“要不是臨近年關(guān),姐姐我沒假期,不然也跟你一塊滾去外邊浪了。還有你個沒良心的,回國還沒一個月就開始到處蹦跶,房子重新裝修要多久?你就跑這大老遠去旅行,也不知道陪陪我,簡直快把我的小心肝都給傷透了……”
兩人初中相識成為好友,到現(xiàn)在已有十二年,高考后,蘇禾考到南方的一所傳媒大學學新聞傳播,許沐則上了本市,也是全國最好的大學——q大,學的建筑設(shè)計專業(yè)。而后大學畢業(yè),蘇禾回b市電視臺工作,而許沐則在大三結(jié)束時就申請出國留學交流,四年從未回國,直到今年十一月。
剛回國那陣,許沐一直住在蘇禾的公寓,后來看中一套復式公寓,但她不太喜歡原來的裝修風格。于是自己動手畫了圖紙,趁著自己旅行請來工人重新裝修。
這趟旅行也并非臨時起意。
早在回國前,許沐就已經(jīng)計劃好了行程,不管有沒有裝修房子這茬,她都會出來。
蘇禾說她這是因為在國外呆久了,想切身再感受一下祖國久違的氣息,于是選擇天南地北到處游蕩,領(lǐng)略大好山河的風光。
許沐笑笑沒說話。
酒店是一早在手機上就預定好的,前臺確認信息時,許沐斜靠著柜臺百無聊賴的四處觀望廳內(nèi)的環(huán)境,一轉(zhuǎn)眼,恰好看到門口的一棵樹下,一個男人正低著頭在抽煙。
陽光零零碎碎的灑在他身上,他穿著灰色皮夾,一條黑色卡其褲,屈腿搭在花壇石階上,面上表情淡漠,姿態(tài)慵懶隨意。
過了一會兒,一男一女來到他身邊。男的許沐還記得,就上次坐副駕駛的那位,但女的沒見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回他們等的人。
隔得遠,女孩的面目看不清楚,但裝扮年輕活潑,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說話的同時,手也俏笑著遞給了他一瓶水。
關(guān)系看上去不錯。
許沐心下了然,也難怪,當時那弄錯的行李箱該是那個女孩的,不然,在箱子上貼風景照這種行為,看上去一點都不像這個男人會做的事。
前臺小姐的聲音把她叫回了神,許沐接過對方遞來的房卡,低頭掃了眼房號,4029,轉(zhuǎn)身,拉著行李箱上電梯。
門合上的后一秒,外面的那三個人也走到了前臺。
——
黎明時分,許沐從噩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屋里窗簾沒拉嚴實,有淡淡的晨光灑進來。
她擁著被子半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臉,上面一片冰涼。
等眼睛慢慢聚焦,許沐這才走下床,“嘩啦”一下拉開窗簾,坐在窗臺上,她瞇起眼,把頭靠在膝蓋上,望著窗外出了神。
自從兩個月前決定回國后,那些陳年往事便接二連三的再次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好似知道她時間已所剩無幾,提醒她把要做的事情早日完成。
洗漱完,許沐挑了件白色針織衫,外面搭了件黑色大衣,下身搭配一條黑色長裙,一雙矮跟黑色短靴,黑色的長卷發(fā)隨意搭在肩上。
她生得高瘦,168的身高體重雖只有九十,但身材好,凹凸有致。而且她長相美,五官精致,安靜時眼神淡漠,但要真沖你笑起來,眉目浮動,別有一番風情。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知為何又想起了昨天那人。接近一米九的個子,清瘦的模樣,看上去也沒多少肉,就是不知道衣服脫掉之后,會不會別有一番景色。
冬天還沒過去,就開始思春了。
——
許沐出門的時候,時間才剛過七點,街道上行人很少,寒意襲人,只有街邊的早餐店開了門,屋內(nèi)熱氣騰騰。
今天的安排是去昆明最有名的5a風景區(qū)——石林。
來之前,許沐在網(wǎng)上看過別人拍的照片,景色確實優(yōu)美壯觀,但是照片再好看,也比不過親眼一見。
檢票進去的時候,同行是一個旅行社的人。許沐慢悠悠的跟在他們后面,聽著中間那位導游用麥克風向大家介紹各景區(qū)的特色和歷史。
經(jīng)過景區(qū)的巖石,許沐停下腳步,從包里翻出單反,喀嚓拍了幾張照片。
許沐的拍照技術(shù)算不上好,拍出來的效果遠不如網(wǎng)上的圖片那般精致優(yōu)美,甚至要遜色很多。不過這并不奇怪,她從小就不喜歡拍照,不論是自拍,還是拍其他的東西。
過去她總無法理解這種行為,直到后來才慢慢明白,很多地方人一生可能只會去一次,看過的景色,遇到的人,帶不走,留不住。
不是不愿再去,而是沒有機會,所以格外珍惜,只能用照片將這些時刻定格,證明自己曾來過。
收好單反,許沐繼續(xù)往里走,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她回頭,看見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對上許沐疑惑的表情,陌生男人臉上泛紅,撓著頭說:“你走錯啦,大家都在那邊呢。”他指著反方向的旅游團隊,許沐很快反應(yīng)過來,大概是她適才無心的行為,讓對方誤以為她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抱歉。”許沐淡淡一笑,字里行間都透著疏離,“我不是跟你們一起的。”
男人一愣,尷尬的說了聲對不起,卻站著沒走,猶豫好一會,才支支吾吾說出想認識她,介不介意留下聯(lián)系方式的話。
從走進景區(qū)起,他就注意到了她。一群人中不乏年輕靚麗的女性,大部分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歡快攀談拍照,唯有她一直跟在隊伍末尾,神情淡漠,安靜沉默,人卻極其專注的聽導游介紹,認真得讓人驚訝。
看上去不過才二十出頭的人,身上卻平白透出一股看透命運紅塵的淡然。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她走走停停,認真搗鼓著手里的單反,拍照留念。直到看她走錯方向,才鼓起勇氣主動搭訕,結(jié)果,還是鬧了烏龍。
許沐一向不是個遲鈍的人,在國外也時常被外國友人直白的追求,面對這種情形,她一點都不意外。
“不好意思。”她看他一眼,淡笑了下:“其實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男人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而許沐左手插在大衣口袋,上面到底是不是有戒指,無從得知。
男人漲紅著臉的朝她說了句抱歉,匆匆離開。
眼前視野開闊,不遠處的假山旁立著一個人影,背對著她。
許沐玩味挑眉,靜默片刻,轉(zhuǎn)身走了。
許沐接起電話。
那邊的人說:“沐沐,你在做什么?剛剛為什么一直掛我的電話。”
許沐聲音淡淡的哦了聲,沒解釋,反問他:“有事嗎?”
“今天是你的生日。”周恪聲音低低地說,“最后一分鐘,生日快樂沐沐。”
“謝謝。”
周恪深吸了口氣,耐著聲音說:“沐沐,你非得要跟我這么客氣嗎?再怎么說我也算是你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許沐冷聲打斷:“周恪!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我掛電話了。”
“等一下。”周恪也知道他差點就說了不該說的話,很快反應(yīng)過來,懊惱的抓了抓頭發(fā),試圖轉(zhuǎn)移話題,“你在外面玩得怎么樣?開心嗎?”
“嗯。”
“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
周恪沉了聲音:“沐沐。”
“是真的不知道。”許沐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我還有很多地方?jīng)]去。”
周恪軟了語氣:“過年前能回來嗎?”頓了頓,又道:“不許說不知道。”
許沐笑了笑,帶著淡淡的嘲諷:“也許吧。”
周恪知曉她抗拒自己的情緒,也不敢再逼得緊,事實上這已經(jīng)算是他印象里她給自己做出最大的妥協(xié)了。
“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到時候等你回來了,我拿給你。”
許沐冷笑著勾起唇角:“周恪,你明知道我不會要。”
“就這一次。”周恪難得的換上了略帶懇求的語氣,“你幾年沒回來過,這就算作是我送給你的回國禮,生日禮還有新年的禮物。”
他深諳許沐的性格,向來吃軟不吃硬,也正因如此,所以許沐才會更加抗拒他的靠近。
好像怕她反悔似的,不等她回答,周恪便快速的說:“那你早點睡,什么時候玩累了,回來記得告訴我,到時我去機場接你,晚安。”
說完,便“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許沐面無表情的按下電源鍵,反手將手機揣進兜,回頭,身后的房間已是一片漆黑。
——
從香格里拉離開后,許沐又獨自去了貴陽、重慶、雅安、成都和西寧這幾個城市,第九天的時候,直接從西寧飛西藏。
早上在機場候機,離登機還有一個多小時,許沐從附近的星巴克買來一杯咖啡,拿出手機翻看朋友圈。
事實上她微信里的好友很少,除了蘇禾,還有以前國外的鄰居,最近添加的還是江暖。而且她也不發(fā)朋友圈,也很少看別人的動態(tài)。作為一個不熱愛社交的人來說,她實在無法理解這種把自己的行蹤和生活狀態(tài)暴露在別人面前的行為。
往下翻了一頁,除了蘇禾最近發(fā)了幾條關(guān)于工作的抱怨,再往下就是江暖兩天前更新的一條行程動態(tài),一張機場的配圖和一句話——最后一站,心心念念已久的西藏。在那之后,再沒有動態(tài)更新。
剛分開那會,江暖會在每天晚上在微信上把他們白天旅游時拍的照片發(fā)給她看,順便聊一些各自在旅途中的趣事,她偶爾也會在照片中看到陸景琛的身影,那個人要么就是在低頭抽煙,要么就是在發(fā)呆,幾乎所有的都是側(cè)影,沒有一張正臉。
問江暖,小姑娘神叨叨地說:“景琛哥他最不喜歡拍照片了,這些還是我假裝拍風景的時候,偷偷把他的側(cè)影拍進去的。”
嗯,又有一個相似之處了。
上機時,她看著自己手上的機票,忽然低頭笑了下。
這次,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偶遇上呢?
——
下了飛機后,坐上去酒店的大巴,許沐就被窗外的雪山湖泊、藍天白云給吸引住了,即使是在寒冷的冬日里,拉薩依舊美得令人窒息,純凈蔚藍的天空仿佛一塊璞玉,給人不真實的美好。
許沐選的酒店就靠近布達拉宮,不僅地理條件優(yōu)越,距離布達拉宮、羅布林卡、大昭寺都不算遠,步行就可以到達。更重要的是:這里距離布宮西南側(cè)的藥王山十分近,方便她看日出與日落。
辦理完入住手續(xù),時間還很早,許沐回房換了件衣服,便背上單反出了酒店,打算先去西藏博物館轉(zhuǎn)一圈。
西藏博物館不需要門票,直接通過安檢就可以進去。
這個點來博物館參觀的人并不是很多,許沐慢悠悠轉(zhuǎn)悠了一圈后就出來了。
西藏博物館的對面就是羅布林卡園林。
許沐買完門票進去,剛走沒多久,就被園內(nèi)一種形狀奇特,花瓣上的圖案特別像蝴蝶的花朵給吸引了視線。旁邊有旅游團的導游在給大家講解,這種花朵的名字叫做“蝴蝶花”,另外,它還有一個特別美的別稱,叫做——‘三色堇’。
這個名字,許沐并不陌生。
傳說,三色堇有著許多浪漫動人的愛情故事,忘記在哪看到過一句話,“三色堇的三片花瓣,一片是真,一片是善,一片是美,花心是愛”,寓意美好。
而且聽說,它不僅是波蘭的國花,就連意大利人也將其作為思慕想念之物,故也稱為姑娘之花。
從羅布林卡園林出來,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溫度也像是坐上了飛機,直線下降,冷風一吹,即使身上穿著厚重的羽絨服也冷得瑟瑟發(fā)抖。
許沐不敢再外面多呆,一方面怕產(chǎn)生高原反應(yīng),另一方面是因為今天一天都沒有休息過,坐飛機再加上后來走了這么久的路,想著今晚早點睡,明天再接著出去逛。
——
大概是因為睡得早,加上確實太過勞累,許沐沒有感覺到什么不適,第二天早上七點左右就醒了。
收拾好東西再次出門,今天安排的行程是去大昭寺。
來之前,許沐就在網(wǎng)上查過,知道大昭寺上午一般都只對信徒開放,一直到中午十一點才會給游客開放。她一看時間還早,就決定先去八廓街轉(zhuǎn)一圈。
八廓街上到處是手拿轉(zhuǎn)經(jīng)筒、或者是磕長頭的朝圣者,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比的虔誠安詳。聽說這是因為藏族人民認為:以大昭寺為中心順時針繞行“轉(zhuǎn)經(jīng)”,可以表示為對供奉在大昭寺內(nèi)的釋迦牟尼佛像的朝拜。
在八廓街轉(zhuǎn)了幾個小時,許沐一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往大昭寺趕去。
大昭寺每日對外來游客的開放是有限制名額的,許沐排了好長的隊,才終于買到了票,順利進了寺內(nèi)。
在大昭寺的主殿內(nèi)供奉的是釋迦牟尼的十二歲等身像,聽聞這座佛像被藏族人民認為是整個拉薩的中心。
所以在大殿中參觀時,許沐不自覺也變得十分肅穆,神情虔誠的拜著佛相。
在主殿之上是大昭寺的金頂,在這里可以俯瞰大昭寺廣場和遠眺布達拉宮,還可以看到大昭寺門前跪著的藏民,每個人都在專注而又認真的叩拜著,場面震撼人心。
她忍不住舉起相機,卻在手指即將要按下快門鍵時,愣住了。
鏡頭里,叩拜著的藏民們身后不遠處,正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他側(cè)身而立,逆著光,看不清面容,眼睛看著遠處,雙手隨意的插在兜里,竟意外的沒有在抽煙。
畫面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他沒動,她也不愿再動。
很奇怪的,一種莫名其妙的念頭閃進她的腦海里,全中國有十三億人民,你和一個完全不相識的人相遇的概率就是十三億分之一。一個小到完全可以忽略的數(shù)字,可是它卻真實發(fā)生了,而且,不止一次。
她從來不相信世人們所說的命運,和緣分。可是現(xiàn)在,她有種怪異的念頭,你說,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一種叫做“命中注定”的東西呢?
過了會,鏡頭里終于出現(xiàn)了其他人。
江暖興致沖沖的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把手里的東西拿給他看,他把東西接過來,臉上像是在笑。
許沐放下相機,手撐在石板上,惡趣味的勾起唇角,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她不叫他們,這次偶遇會就此無疾而終,還是——會有其他的轉(zhuǎn)機呢?
江暖適才是去寺內(nèi)拜菩薩了,并且還求了三個香囊,她自己留一個,一個送給了程嘉陽,最后一個給了陸景琛。她知道陸景琛不信任何教,但也許是出于對以前事情的顧及,她真誠的希望他能夠完全放下,所以還是想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愿望。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程嘉陽在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視線無意中一轉(zhuǎn),就看到了寺頂那站著的人,他不確定的揉了揉眼睛,“那里站著的那個人,怎么這么像許沐啊?”
陸景琛拿著香囊的手一頓,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江暖激動的聲音:“哪哪哪?真的是學姐嗎?”
程嘉陽扒拉開她扯自己衣袖的手,有些無語的指了指寺頂?shù)姆较颍骸澳抢铮也淮_定到底是不是,只是覺得身形有點像,而且感覺——她好像一直在看著我們。”
江暖連忙抬頭去看,仔細辨認,還真別說,這身形,一舉一動還真的像,但奈何隔得太遠,看不清臉還是不能確定。
正在這時,寺頂站著的那人也抬起手,朝他們揮了揮。
這下是真的確定了。
“我的天,真的是學姐啊!學姐竟然也來了拉薩,真是緣分啊!”江暖激動的拿出手機就要給她撥電話。
陸景琛也順著看了過去。
明明隔著很遠的距離,而且太陽如此刺眼,什么都看不真切,可陸景琛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并且他十分確定,上面的那個人也是一樣感覺到了,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人此時的表情。
略帶挑釁和狡黠的眼神,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淡漠,眼睛微微瞇著,也許還會在心里說他什么壞話。
至于說的什么,誰知道呢?
電話接通,江暖便興奮的問:“學姐學姐,真的是你嗎?”
“嗯,是我。”她微微笑,心道,果真,還是另有轉(zhuǎn)機的對嗎?
“學姐你竟然也來拉薩了!真的好巧啊!你逛完了嗎?要不要下來跟我們一起?我們在這里等你?”
“好。”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相約不如偶遇。
既然遇上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你說呢?
樓上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過了一會兒,她從大門走了出來。
仿佛為了映襯這個景色,她穿了一身的白色,金色的陽光下,襯得整個人更加白皙柔軟。
等終于來到他們面前,陸景琛才得以看清她的面容。
分開十天,明明不算久,可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她沒什么太大的變化,只是臉色有點異樣的蒼白,下巴也更加削尖,好像是瘦了。
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然而在恍悟過來自己想的都是些什么后,這才覺得懊惱,真是見鬼了,他干嘛要去注意這些東西?
在他打量許沐的同時,她也在看他。他的皮膚變得更偏小麥色了,好像正因如此,臉部的線條更顯得硬朗堅挺,有種英氣的帥。
江暖開心的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說:“真開心,竟然在最后一站的時候還能遇上學姐你,我們還真是有緣。”
程嘉陽在一旁嗤笑,半開玩笑地說:“你該不會是故意跟在我們后面來的吧?要說這么巧能偶遇上,我反正是不相信的。”
江暖扭頭瞪他,一腳踢過去,“哥你瞎說什么呢?再開學姐的玩笑我打死你。”說完又回頭看許沐,而后者臉上沒什么變化,仿佛根本沒把程嘉陽的話聽進去。
江暖又問了她幾個問題,例如她住在哪個酒店,準備在這待幾天之類的問題,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竟然又跟上次在昆明一樣,他們?nèi)胱〉木频暌彩撬诘哪且患摇?br />
如果對方不是許沐,江暖也都要懷疑是不是見鬼了。
大昭寺已經(jīng)逛完,恰好也快到了吃午飯的點,于是商議之下,幾人打算步行到附近的久負盛名的光明港瓊甜茶館吃午飯。
江暖正在向旁邊來往的當?shù)夭孛駟柭罚S沐站在她身邊,忽然回過頭來,陸景琛一直在看她,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兩人目光對上。
他略有些不自然地想要佯裝只是不經(jīng)意,誰知對面那人卻彎起唇角,沖他眨了眨眼。
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
——
因為好不容易又遇上,這天晚上又玩到很晚才回到酒店,各自回房休息。
許沐洗完澡,便躺在床上看手機,過了一會兒,忽然感覺鼻子癢癢的,像是要打噴嚏的前兆,而且頭也有點昏昏沉沉的,太陽穴突突的跳,很疼,喉嚨也有點堵,呼吸不上來。
疑心是犯了高原反應(yīng),許沐忙把手機放在一旁,掙扎著起了床,從行李箱里翻出提前準備好的抗高原反應(yīng)的膠囊吃了幾粒,然后重新躺回床上,蓋好被子,希望睡一覺起來就會好。
但不知是不是晚上在外面逛的時候受涼了,有種要感冒的跡象,喉嚨干涸得厲害,疼得像是要冒煙。
迷迷糊糊像是睡了一覺,等再醒來一看時間,卻才剛過半個小時。
她按著疼得快要爆炸的頭,掀開被子搖搖晃晃站起來,拿起床頭的杯子想要倒杯水喝,結(jié)果腳下不知道勾到什么,一個重心不穩(wěn),人直接摔倒在地,手里的玻璃杯也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動靜大到隔壁的陸景琛都聽到了。
說來也奇怪,這酒店的房間看似裝潢高檔,實質(zhì)上隔音效果一點都不好,相鄰的房間動作稍微大一點,隔壁就都能聽見。
陸景琛剛脫了外衣準備睡覺,聽到隔壁傳來玻璃打碎的聲音,直覺有什么事發(fā)生,不多想,人已穿上外套,出了門。
許沐本就人難受得厲害,這一摔更是把人都摔懵了,腦袋昏昏糊糊,想站起身奈何一點力都使不上來,身上滾燙,和這冰涼的地板緊緊相貼,冰火兩重天帶來的痛感灼入肌膚,讓她連想死的念頭都有了。
陸景琛敲門許久不見人來開,于是下樓叫來工作人員幫忙用房卡把門給打開了。
他一進去,就看到床邊的地板上,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正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幾步跨過去在她面前蹲下,“許沐?”他壓低聲音叫她,當手觸碰上她的肌膚,立刻就被那灼熱的溫度給燙得縮回了手。
“許沐,醒醒。”他半跪在地上,一手繞過她纖細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后腦勺,把人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許沐這才緩緩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人,還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的幻覺,虛弱的笑了下,半開玩笑地說:“陸景琛?看來我真的快死了,都出現(xiàn)幻覺了。”
陸景琛緊擰起眉毛,頗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胡說八道什么?你發(fā)燒了,我也不是你的幻覺。”
說完,人已利落的把她打橫抱起,平常看著她就覺得很瘦,沒想到抱起來也是一樣,輕的跟塊沒重量的棉花似的。
他彎下腰,動作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床上,幫她蓋好被子,大概是照顧到她現(xiàn)在是個病號,說話時聲音也不自覺柔了幾分:“你先躺著,我回房去拿藥。”
許沐有氣無力的‘嗯’了聲,人難受得連眼睛都不想睜開。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cè)的床深陷下來,有人把她抱起來,緊接著,一顆藥丸塞到她嘴邊,她順從的張開嘴接住,然后喝下溫水。這樣反復幾次,陸景琛終于把她又放了回去。
許沐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他手里拿了一大把各色各樣的藥盒,也不知是治什么病的。
他又從浴室里拿出來一塊熱毛巾,敷在許沐的額頭上,這才重新坐下來,問她:“感覺怎么樣?”
許沐看著他輕輕的笑了下,如實回答:“比剛剛要好了,謝謝你。”
也許生病真的容易讓人變得脆弱,柔軟,此時的許沐看起來跟平常假不正經(jīng),又淡漠清冷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她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張燒得通紅的臉,還有那雙盈滿薄霧的眼睛,安靜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不客氣。”他道:“你好好休息,安心睡一覺明早起來應(yīng)該就沒什么大問題了。”
許沐動了動身子,睜著眼盯著他看:“你看上去好像很有經(jīng)驗的樣子。”
陸景琛也不隱瞞:“嗯,我以前在這里呆過一段時間。”
“在這里?”許沐來了興趣,事實上也是因為很難受,想要通過跟他說說話來轉(zhuǎn)移注意力,“你在這里干什么?”
陸景琛靜默了幾秒,神色變得冷淡,很顯然并不想多說,“沒干什么。”
看上去又是一個不可言說的秘密。
許沐也不再深究,兩人沒再說話,時間慢慢的流逝。
她看著他,忽然問:“陸景琛,能說說在你心里,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陸景琛瞥她一眼,“實話還是假話?”
她笑:“都可以。”
陸景琛笑了下,慢條斯理地開口:“假話是,你很好,無可挑剔;實話是,除了在畫畫方面很有才,沒有其他優(yōu)點。”
許沐也笑,像是早已料到不會聽到什么好話,過了會,她突然幽幽地開口:“其實,我很早之前就聽過你。”
當初程嘉陽問她以前認不認識陸景琛,被她忽悠過去了,事實上,那個問題的答案是——認識。
第一次聽說他,是剛進校時,在建筑學院開學典禮上,學院里一位很有名的導師,人稱沈老,提過陸景琛的名字,說他雖然只在學校讀了一年,卻是學院里百年難得一遇的設(shè)計天才。再后來她有幸成為沈老手下的學生,于是便知道了更多關(guān)于他當初在校時的風云事跡。
許沐看過他剛進校時的一些作品,雖然那時他也不過才十六七歲,可比當時的許沐確實要好太多。
她那時也很佩服他,但并沒像江暖對她一樣,把他當成偶像或是努力的目標,因為早在高中剛畢業(yè)那會,她就對設(shè)計界一位名為lvin的神秘設(shè)計師有著近乎崇拜的情感,他雖然出名,但從來都不公開自己的個人信息,媒體關(guān)于他的報道也很少,他長什么樣,真名叫什么,多大,都不知道。
在那個暑假,許沐把他參加比賽的作品都找出來看了又看,她一直努力著,希望能有一天達到和他一樣的水平,最后有機會和他見上一面,不為任何,僅僅是單純的,想要近距離接觸自己心中一直以來的信仰。
只是很可惜,在她剛出國不久,就有新聞傳出,lvin從此將退出設(shè)計界,不再參加任何比賽,也不再出任何作品。許沐一直不相信,直到后來真的再也沒有見lvin出過任何新作品,也不見關(guān)于他的消息,她才醒悟過來,她的偶像已經(jīng)離開了這條道路,在她還處于努力之時。
陸景琛確實很好,但在她心中,沒人能超越lvin。
許沐也見過他在校時的照片,但印象并不深。
而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天才師兄的真面目,卻是在幾年后,而當時的情況也非常的烏龍。
那會她剛到國外沒多久,對那邊的環(huán)境并不熟悉,加上沒什么朋友,大部分時候都是獨來獨往。有一段時間,在學校附近出現(xiàn)了一群黑人小混混,經(jīng)常在晚上搶劫路過來往的學生。
許沐平時很少關(guān)注這些八卦新聞,沒什么警惕念頭。有天晚上她從外面回來,經(jīng)過一個小巷子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后面蒙住眼睛捂住嘴巴,給拖進了黑胡同兒里。
許沐怕極了,想掙扎奈何對方力氣太大,而且人多,根本使不上勁。她以為他們只是想搶錢,直到有人突然把她壓在地上,并開始動手撕扯她的衣服,許沐菜幡然醒悟,開始拼命掙扎。
她咬住對方的手,趁那人吃痛松開時,尖叫著呼救,希望巷子外面有人能聽見,然后進來救她。
被她咬傷的男人惱羞成怒,再次撲了上來,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巷口傳來一個低冽的男音:“你們在干什么?”
幾個黑人停下手,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人,還是個體格不如他們當中任何一個的華人,頓時嗤笑了兩聲,用英語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
那人從巷口走進來,二話不說,直接上手將一個擋在他面前的黑人手腕給掰斷了。
后來自然是一場惡戰(zhàn),雖然男人確實厲害,但終究抵不過他們以多敵一,身上也受了傷,最后還是警察及時趕來,才徹底安全。
到警局錄口供時,許沐整個人還是懵的,等她徹底緩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那位救她的男人已經(jīng)離開了。
她問警官對方的名字。
陸景琛。
很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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