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陸景琛在這呆了三天,三天之后,許沐的腳傷好了,開始跟著大家一塊工作,他就放心的走了。
他現在是景陽的總經理,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不可能專注于度假村這一個項目。
許沐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后來陸景琛也來過現場幾次,勘查施工情況,只是每次都沒待很久,半天不到就走了。
工程進行到三分之一時,政府那邊也派人過來監督施工情況,陸景琛毫不意外地也跟著來了。
遠遠望去,站在一樓工地上的許沐正戴著安全帽在跟一施工隊長說著什么,表情認真嚴肅,眉頭輕蹙,那模樣,也勾人得很。
從樓上看了一圈下來,又回到了一樓。
政府干部正在跟這兒的負責人說話,陸景琛分了心,思忖幾秒,轉身朝許沐的方向走去,打算過去‘看看情況’。
許沐跟對方已經談妥,施工隊長拿著她手里的圖紙進去了。陸景琛低頭笑了下,剛正經了表情想叫她的名字,突然聽到樓上有人在著急地大喊著什么,他抬頭一看,臉色立刻變了,來不及思考就沖了過去,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許沐護在了身下。
“砰”的一聲。
那塊從樓頂意外掉落的水泥塊直接砸中了他的背,連帶著幾塊零碎的磚頭跟著砸在了他帶著安全帽的腦袋上。
許沐直愣愣地看著他腦門上滲出一大片血跡,大腦一片空白,一滴滴溫熱的鮮血掉在她臉上,燙得她全身都在發顫。
她張張嘴,話沒說出口,眼眶先紅了。
“陸……陸景琛……”她聲線發抖,狼狽的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擦傷,一邊流淚一邊手足無措抱著他的頭,看著已經昏迷的人依然血流不止,慌得眼淚直流,轉頭沖旁邊呆著的人大吼:“快……快叫救護車!”
周圍的人反應過來,一個個手忙腳亂地開始叫救護車,有人想過來把許沐拉開,卻被她一手揮開。
一直到救護車來,陸景琛被抬上擔架車,她都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愿意松開,仿佛只要她一松手,他就會立刻消失一般。
——
手術室外邊,許沐目光空洞地靠墻站著,雙手緊握在一起無意識的搓來搓去,顫抖得厲害。有護士過來想叫她去先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她搖頭,既不說話,也不肯走。
后來江暖和程嘉陽他們也來了,慌亂的表情和失了沉穩的腳步聲,一個個擔憂得不得了,望著那紅得讓人恐怖的‘手術中’三個字,心頭跟壓了塊石頭樣喘不過氣也說不出話。
江暖安慰許沐說陸景琛肯定會沒事,讓她別太擔心。
沒過多久,陸懷承也來了。
他本來在家里跟別人下棋,接到助理電話說陸景琛在工地出事的消息時,急得心臟病再次復發,吃了藥緩了好久才好了點,然后立刻叫司機開車送他來了醫院。
陸懷承已經快六十歲了,而且一直身體不好,加上最近各種突發的事情,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很多,臉上全是疲憊和痛苦。
江暖和程嘉陽都過去安慰,攙著他坐到長椅上等著。
幾個小時后,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
許沐最先回過神來,霍然沖上前。陸景琛臉上還罩著呼吸機,被護士推出來直接送進了重癥監護室。
目前給出的診斷是嚴重骨折加中度腦震蕩、大出血,雖然人還沒醒,情況依然不是很樂觀,但總比一直在手術室讓人提心吊膽的要好。
陸懷承松了口氣,繃緊的神經一放松,人跟著支撐不住往后倒了倒,身旁的程嘉陽和江暖及時伸手扶住他,勸他還是先坐下休息。
許沐往前走到醫生面前,懇求他讓她進去見見他。
醫生一看她的樣子,猜到兩人關系不一般,答應給她一點時間進去探視。
許沐穿上隔離服,戴上帽子和口罩,站在病床邊,看著安靜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無血的陸景琛,眼眶忍不住又紅了。
以前在一起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很多次他都習慣裝睡嚇她,被識破了就開始耍流氓。
他來時她也知道,知道他一直在看著自己,也有幾次沒忍住,裝作看其他地方時‘順便’,瞧他一兩眼。
分手的這段時間,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夠調整好,也能夠把那份情意慢慢埋葬,也許不久后的某一天就真的對他沒有任何感覺了,他也能看開。
可直到剛才,她看著他壓在自己身上,滿頭鮮血,氣息微弱的在她耳邊說‘你沒事就好’時,她慌得六神無主,才發現自己是這么害怕他真的出事,那種恐懼和后怕,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
很快,護士就過來催她出去了。
程嘉陽已經走了,江暖見她出來,忍住眼淚,找借口說下去買點東西,也走了。
這是許沐第一次真正見到陸懷承。
他跟許沐想象中的不一樣,眉眼乍一看跟陸景琛不太相似,穿著很規矩的半袖襯衫,看上去很像個知識人。想來陸景琛該是繼承了他母親的長相特征。
“你就是許沐吧?”陸懷承看了她一眼,溫和地說:“你別緊張,是景琛跟我提起過你,上次我住院的時候,他跟我說他有女朋友了,還說等哪天有空,要把你帶回家給我見見。”
許沐心情復雜,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對勁。
除了悲痛和悔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忍耐,憤怒,甚至……怨恨和深深的敵意。
她沒說話,陸懷承也沒察覺什么不對,吩咐助理去叫護士,繼續對她說:“孩子,你先去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耽擱久了小心傷口感染惡化。你也不想景琛醒來后看到你的樣子,還為你擔心,對不對?”
他不知道兩人相處如何,可陸景琛到底有多喜歡這個叫做許沐的女孩子,他是知道的。這些年來,陸景琛從未談過戀愛,沒說過喜歡誰,也沒接受其他人的喜歡,可這個女孩,在上次他住院的時候,陸景琛主動跟他說起,自己談戀愛了,還坦言,他想把她帶回家,以后也想跟她結婚。
他說起她的時候,臉上,眼睛里那種歡喜,是真真掩飾不住的。
而且這次的意外,陸懷承也聽說,他是為了救許沐才會受傷。
助理說,當時的情況危急,根本沒有人反應過來,就只看到陸景琛一個人飛奔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把許沐護在底下,替她承受住了那幾塊水泥板磚的重擊。
他是真舍得用命去護她的周全吶!
許沐最后還是跟著護士去把傷口處理,消了毒又擦了藥水。江暖給她在商場買了套新衣服,讓她直接在醫院的衛生間給換上了。
——
陸景琛昏迷了三天,第四天終于醒了,醫生檢查完各項指標,確定情況已經穩定,把他轉入了普通病房。
外邊等著的人全都松了口氣,許沐聽了,悄悄低頭,用手摸了摸眼睛。
一行人蜂擁著要進病房看陸景琛。
護士正在給他換藥水,陸景琛躺在床上,頭上包著紗布,臉色蒼白,臉上還有幾道傷痕。
護士換好藥,陸懷承湊到他跟前,心疼地問他:“景琛,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陸景琛說:“爸,你別擔心,我沒事,沒有哪里不舒服。”
說完,他還朝程嘉陽和江暖笑了笑,視線最后停留在床尾的許沐身上,眼底慢慢聚起疑惑。
他說:“這位是?”
許沐僵在原地,就連其他幾個人也都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臉上寫滿了震驚。
程嘉陽立刻指著自己問他:“知道我是誰嗎?”
陸景琛笑著點頭:“當然知道,嘉陽。”目光轉向江暖:“小暖。”
所以,他誰都記得,唯獨把她忘了。
許沐渾身都在發冷,不知該作何反應。
高興?他不認識自己了,這段感情終于可以畫上句號了。
可是明明心里難過的要死。
那種痛楚從心底蔓延,瞬間抵達四肢。
她手足無措。
江暖急急地說:“景琛哥你真的不認識學姐了嗎?她是許沐啊,是你的女朋友。”
陸景琛露出訝異和懷疑的表情:“女朋友?我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
陸懷承也說:“許沐真的是你女朋友,你忘了?你這次受傷也是為了救她。”
陸景琛皺起眉頭認真回想,最后還是搖頭:“我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江暖還想再說什么,被許沐給攔住了。
她看著他,扯著嘴角說:“忘了就忘了吧,你別逼自己再去想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說完,再不敢多做停留,腳步慌亂地沖出病房,她難受地捂住嘴,低頭朝洗手間走去,卻在在走廊上跟迎面走來的一個人撞上了。
她心里亂的很,連抱歉都忘了說就直接走了,那人看著她的背影嘀咕:“誒?那不是周恪的那啥嗎?”
許沐一沖進洗手間,終于忍不住,扶著馬桶蓋劇烈干嘔起來,胃里空空的,什么都吐不出來,可這難受勁,硬生生把眼淚又被逼了出來。
想起剛才陸景琛看她時那種陌生的眼神,還有那句生疏的‘你是誰’,她終于忍不住,捂著臉開始無聲落淚。
江暖在隔間外面著急地敲著門,叫她:“學姐,學姐,你沒事吧?”
她安慰許沐說,陸景琛肯定只是短暫性的失憶,一定會把她記起來。但許沐知道,一個人在受到重創后會選擇性的忘掉某一個人,以及跟她/他有關的事,說明這個人帶給了自己很重的傷害,他的潛意識里,就想把這個人徹底忘掉。
以前看電視里這種失憶的橋段,只覺得狗血,一點感覺都沒有,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才發現真的好痛苦,太難以接受了。
許沐抹干凈眼淚,理了理情緒才開門走了出去。
江暖擔憂地問她有沒有事,還問她要不要再回去病房看看陸景琛。
許沐心跟針扎一樣,搖頭說不用了,囑咐了她幾句好好照顧陸景琛,就走了。
她在醫院大廳遇到正在前臺跟護士交涉,表情焦急的周恪。
許沐愣了下,周恪無意間轉頭,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驚喜,立刻沖過來,握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心急火燎地問:“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會進醫院?”
許沐搖了搖頭:“我沒事。”
“那……”
“是陸景琛,他住院了,我來看他。”
周恪記得陸景琛是誰,雖然好奇,但到底什么都沒問,“你要回去了嗎?我送你。”
許沐沒有拒絕。
她現在很累,不止身體上累,最重要的,是心累。
那種虛脫,無力感,像一張網,把她團團圍住,逼得她喘不過氣。
周恪把她送到樓下,想再送她進去,許沐沒讓。
他站在車邊上看她,猶豫了好久,最后還是把憋了一路的疑問問了出來:“你喜歡的那人,其實就是陸景琛,對不對?”
許沐看著小區院里的一棵樹,想起好久之前的一個晚上,她跟陸景琛從附近公園散完步回來,那陣子這兒的燈剛好壞了,院里沒光,他就故意躲那樹后面,等她走近了突然跳出來嚇得她差點尖叫。
她罵他的時候,他還很無賴的摟著她轉了個方向,把她壓在那樹干上親,一邊親一邊說著下流的話,惹得最后她都忘了自己最初要狠狠罵他的目的。
她回過神,沒再猶豫:“對。”
“我愛他。”
不僅僅只是喜歡而已。
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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