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太陽掛在天際,散發出耀眼的光,風微冷,讓人不覺得暖和。
阿蟬迎著眾人探究的目光進了隔間,她向來勤快,也不做那等丟顏面的事,林嬤嬤也不讓人打擾她清凈,錦繡跟著沾光,比起外面繡娘端端正正地坐姿,她兩條腿壓在一起,微微側著頭小聲哼著不知名的調子,聽到動靜抬頭見是阿蟬回來了,趕忙迎上來,擔憂地問:“阿蟬姐,你不要緊罷?聽外面的娘子們說你家發生了大事。”
她這時才瞧出來阿蟬臉色蒼白,額頭上薄汗涔涔,極沒精神:“臉色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還是早些回去歇著罷,晚一天也不要緊,若是你信得過我,往后有什么差事你盡管吩咐,粗活重活我都能幫著做。”
阿蟬輕笑著擺擺手,虛弱道:“不妨事,我只是回來的時候走得急了些,緩一會兒就沒事了,你去忙你的罷。”說著她雙臂交疊置于桌上,額頭壓在胳膊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錦繡神色復雜地看著她,以為她只是太累睡著了并不知道那薄如蟬翼的眼睫上掛著點點淚珠。本來是想借著阿蟬得夫人賞識的機會接近方大小姐,卻不想這兩人為了個男人結了仇怨,讓她斷了路子,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外面突然變得嘈雜起來,想來是林嬤嬤派來看著她們的人不在又跟放了羊一樣,錦繡見阿蟬沒有動,忍不住抬腳走到門口,側耳聽外面人說什么。
“我剛才從外面領回針線來,你們猜我聽到什么了?”那人也不等人問,稍稍壓低聲音,有幾分幸災樂禍道:“方大小姐被人給打傷了,你們肯定不知道是為了誰,是那個林秀才,你說這得多深的情才能不顧自個兒性命去給人受痛?”
“阿蟬不是冤得很?聽說已經定了日子,三月開花的時候,這得多尷尬。搞了半天人家郎情妾意深的很,瞧著怕是沒戲了,要是我就是給人看了笑話我也不會嫁這種人,往后的日子長的很,難不成總把這事放在心上惡心自己?說起來阿蟬這丫頭真是命不好,人長得標致又勤懇,就是老天不眷顧。咱們都是明眼人,平日里跟著王秀坐在一塊也不好說什么,可說實話,她就是個被慣得狠了沒分寸的丫頭,成天想著從阿蟬身上摳點好的,周良也是個沒腦子啥都聽她的,被她那個老娘攪和的……這一家子沒個能看的。周大娘也是,口口聲聲念著疼阿蟬,自家孫子是什么貨色自己心里不清楚?一個兩個的非要把阿蟬逼死不成?人啊,得講良心,阿蟬雖說有不好,但是平時是怎么待他們的誰不清楚?早知道這樣,喂條狗也強過供著這些親人跟個周扒皮似的沒玩沒了。”
“你說的也是,阿蟬也是不容易,這幾天遇到的都是什么事,都敢上廟會上演的戲了。”
“這是什么話,人家林秀才和方小姐本就是一對,是她自己不值錢,沒臉沒皮地貼上去,沒瞧見方才進來的時候臉色都難看的很,八成是自己都覺得沒意思,丟了這么大的臉,就算成親了又能有什么用?你看著罷,我猜他們兩人的事準要吹了。”
…………
眾人七嘴八舌,錦繡回頭看了一眼,阿蟬還是保持著原先的樣子,心里跟著嘆了口氣,罷了,雖說不像自己那般大的仇,有時候活著的親人比死人還要傷人心。不過聽到方瑤受了傷,她的心上一陣舒坦,什么時候方家人死絕了才能解了她心頭的大恨!
而原本在前廳里吃茶的方老爺和方夫人在聽到自己的女兒受傷后頓時急了,匆匆趕到女兒的閨房,見到在外面候著的林遠南,方老爺的臉色頓時變得如紙般蒼白,抬手指著林遠南咬著腮幫子恨聲說道:“林遠南,你把我女兒害成這個樣子,你別想我能放過你。”
方夫人早哭天搶地的進去看女兒了,方瑤因為劇痛早已經昏死過去,趴在床上露出一片雪白美背,上面是醒目的傷痕已經見了血,看得方夫人差點暈過去。自己從小疼到大的閨女,平日里連手指頭都不舍得碰一下,誰知道到頭來為了個男人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
旁邊的大夫搖了搖頭,惋惜地說:“虧得下手的人使錯了方向,要不然整個人就殘了,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動,這幾天我開些傷藥,讓人精心抹了,不出十天半個月便能減輕些。”
方夫人心里壓著的石頭這才放下來,早知道會生出這樣的事,她當初就不顧什么恩怨,只要他能好好待自己的閨女就成,這個糊涂孩子……
方老爺跟著要進來被丫頭攔在外面,更是氣得直嘆息,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膽敢傷到他的女兒,他定要讓那兩人不得好死。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他的眼睛里瞬時布滿寒霜,看向林遠南時眼中生刀恨不得千刀萬剮了才能解恨。
“當初我不是已經同你說清楚了,不要纏著我的女兒?你當時說的什么可還記得?你說對她并沒有情意,往后自會斷了往來,這才多久你便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虧得還是個讀書識字的秀才,出爾反爾也不怕閃了舌頭。”
林遠南站在那處身子筆挺,一襲白色衣袍將他襯得風姿卓然,豐神俊朗,此時他眉頭微攢,極不認同道:“方老爺該是教訓錯了人,我已經叮囑過方小姐許多次,至于……您也看到了效果微乎甚微。林某已經定親,更無意與無關之人多有來往,方老爺莫非年事高了,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要打斷我的腿……說來好笑,林某本想著念在您與家父有幾分交情待成親之日請您來喝幾杯喜酒,如此看來,方老爺倒是不稀罕的。方小姐已然無礙,林某也該告辭了。”
方老爺在他臉上沒有看到半分愧疚,神色平靜如水,方瑤受傷像是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就這般坦然的大步離開,更是氣得方老爺臉上橫肉抖動,怒火沖天。
看著從里面出來的方夫人指著林遠南離開的方向罵道:“瞧瞧和他老子一個德行,真是讓人看著不爽快,阿瑤怎么樣了?”
方夫人氣得捶打他,淚水順著臉頰大把大把地落:“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女兒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們當初的那些破事,說到底是你們對不住人家,更何況他們母子倆又不知道當年的事,只要藏好了,順著自家姑娘又怎么了?剛才大夫說了,要不是那些人下手偏了,咱家閨女只怕這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了,要是成了那樣,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跟你沒完。”
方老爺瞬時楞在那里,他平日里對方瑤嚴厲,可說到底還是最疼她,只怕以后自己這個當爹的她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怎么辦?這梁子已經結下了,撕破了的臉哪能變完好?讓她斷了這年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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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蟬并沒有睡著,外面的那些人并不怕被她聽到,不過隔著一道薄簾子,那些話全部傳入耳中。原來在她們眼中是自己沒臉沒皮硬貼上去的,這事容不得她辯駁,事實本就是如此。
因為開始的時候是帶著目的去親近他的,所以最后活該自己承受這樣的后果,她想了很多之后將要發生的事情,林遠南會不會因為對方瑤有虧欠而將兩人的親事作罷?雖說讓人痛心卻是最現實無比。既然注定要遭受這一關的話,倒不如自己先開口,事情因她而起,由她來結束也是最好不過。
眼看著到了中午該吃午飯的時候,錦繡過來推了推她,阿蟬抬頭笑了笑:“這么快就到中午了,這就去吧。”不管怎樣都不能餓死自己,她又不是少了這個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一會兒還是打起精神盡早把方夫人交代的事情給解決了才好,也許這里已經容不下她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阿蟬會這么快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除了眼睛有些紅腫,臉色白了些并沒有什么不妥,要是細細說起來,阿蟬就是這點好,不管什么時候發生什么事都能受得住,沒有什么能擊潰她,讓人唏噓不已。
錦繡看了看眾人投過來的探究目光,忍不住說道:“阿蟬姐,你要是不舒坦就帶回去吃罷,我問過張嬸兒了,她說能成。”
阿蟬搖搖頭,沖著錦繡露出一抹笑:“快些吃罷,回去還得麻煩你幫我縫瓔珞,事太多太細了。”
錦繡先是一愣,阿蟬自己的手不假手他人,這一次……沒想到……只是她卻是猶豫了,不愿意讓自己的私心牽累到這個命運凄苦的女子,她要報仇卻也不能連累無辜的人,不然和那個畜生有什么不同?
阿蟬吃過飯徑自回屋里去了,至于外面的人說些什么都被她拋在腦后,別人就是把天都說塌了,這日子不照樣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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