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話說三頭
秦葉子冬日嗜睡,一覺睡到了晌午。起身后用了個晌午飯,便提議要在院子里走走。莊曜玥哪能駁她,自是應下。
兩人在院子回廊上走著,雨倒是不下了,空氣卻濕潤得很,地上也都被浸濕。莊曜玥的裘衣長袍與秦葉子來說,有些過長了。走起來難免要碰到地上。
秦葉子也不是個不識貨的,自然認得出這裘衣是極好極上等的。她不愿弄臟了裘衣,便不肯披出去,最后,還是被莊曜玥逼著喝了一碗姜湯。
莊曜玥又差了下人,去給秦葉子添些衣物,秦葉子是哭笑不得。她雖有意要表現得可憐些,但至少也是聽風的東家,怎么可能連衣服也穿不起。
不過,想著白來的東西,她便也不吭聲。
回廊之上,郎才女貌的一對佳人有說有笑。剛升了官職的帶頭官兵,努力保持著固定距離,跟在他們兩米開后。
這官兵名叫李安,本是原縣府當差的,雖有幾分本事,但和原先的隨從相比,那可是萬萬不如他。別瞧那隨從撞了霉頭,可卻是實打實的疆場出身,祖上三代都是戰場殺敵的士兵,以曉勇聞名。
那隨從名叫武戰,原先是宮廷禁衛部的人,新入宮時,皇上瞧他還算老實,便將他賜給了莊曜玥。讓莊曜玥,至少有個信得過的人差遣。
他本應算是皇上的半個眼線,誰知后來莊侍郎得了圣心,皇上又陸陸續續賜了一批人,他對莊曜玥很是信任,也就忘了武戰的事,再沒召見過他。
武戰瞧這風頭,明白皇上的意思。是命他安安分分的供莊侍郎差遣。于是,他也就把自己身家性命栓在了莊侍郎身上。從此便指哪打哪,毫不含糊。
那武戰和李安比,只能說武戰為人正直,沒得李安滑頭罷了。正好,莊曜玥此番,需要的就是這般人伺候。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弄得不順心了,棄之也不用覺得可惜,再好不過。
卻說秦春子接了大貴,在聽風里頭等了許久也不見秦葉子回來,一時間如熱鍋上的螞蟻,怎么也坐不住了。
大貴這些年越發的成熟,雖還是很具富態,卻壯實了不少。看上去倒是個憨厚老實的,實際上人很是精明,生意做起來,一套一套的。他穿著別家掌柜才能穿得起的衣袍,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之前他家里頭爹娘鬧了一陣,如今也和氣了不少,日子如常般過著。一開始,他說要跟著秦葉子做生意,差點沒被爹娘打死。爹是恨他不爭氣,當他糾纏著秦葉子不放,怕惹了禍事。娘是咽不下那口氣,覺得他作賤自己,竟然還跑到毀他功名的莊詹家里當下人。
可秦葉子說了,這可不是當下人,是正經的生意雇傭關系。和那請掌柜的一樣,給他寫了份協議。秦葉子和秦春子二人,都是姑娘家,跑不了別處。而這做生意,難免要四處跑動應酬。秦葉子便將這些事推交給了他。
聽風酒館生意不錯,紅火得很。他分到了不少銀錢,家里頭也就不說他什么了。前年,他還在村子里給爹娘修了間屋子。一個大院四間偏屋,和鎮上的人家比,也是不差的。如今,在村里頭,可算是有頭有臉。
娘不是沒起過心思,想讓他偷師自己開家小酒館。可他不能這么做,秦葉子待他有救命之恩,加上,他雖然明白自己配不上秦葉子,但心底卻還是仰慕她。
家里頭看他日子過得好,想要給他娶個媳婦,被他以忙為借口推托了。他知道自己高攀不了秦葉子,但秦葉子雙十未嫁,莊曜玥去京四年都沒有消息,把自己爹娘接走,也沒帶走秦葉子。
大貴看人待事是地道的百姓眼光,他就覺得,自己這么等著,也不帶念頭,可萬一真被他撞上了……就算這事癡心妄想,他是男子,晚些議親,其實也無妨的。
總而言之,他定是要老老實實在秦葉子手底下干活的。之前秦葉子起了心思說是要開分店,讓他四處打聽,他便隨車離開了縣城。據秦葉子說,這叫出差,回來還有補貼。
大貴跟著秦春子進屋,背著個竹筐,一點都沒有聽風開發部的威嚴,反倒像個鄉野傻小子。他把竹筐往地上一放,就掏出不少的玩意來。“東家哪去了?我尋著一些好玩的!”
秦春子坐回位置,拿起秦葉子未算的賬本開始打算盤。“姐不小了,不會喜歡你這些玩意的。”
“我聽人說,姑娘家都喜歡!”
大貴熟絡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暖和了身子。
“春子,你快別算了。靠著暖爐暖暖身子,剛淋了雨別鬧了寒。”
秦春子停下手中的算盤,憂心忡忡的模樣。“不行!我得上縣府去一趟。”
話音剛落,秦春子便要離開,大貴連忙攔了上去。“唉、唉!不,你等等。春子,那縣府是什么地方?你一個小姑娘哪能隨便讓你進去?”
“不對!”秦春子臉色煞白。“不對勁!我去接你,一來二去都已過了晌午。姐卻還沒有回來,這一算,至少待了一個多時辰!哪家官老爺,是這么把人扣著的。”
“誰說扣著,萬一是相談甚歡,聊得久了。你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她那人聰明著,落不到下乘去。”
“你走開!”
秦春子推開大貴,也不管昔日里裝出來的柔弱模樣,提著裙子便要跑。
“小心些!”
大貴大老遠回來,還沒能坐下,就又得跟著跑了出去。
秦春子不想帶著大貴礙事,一個人闖入鬧市中,幾個閃躲,便甩下了他。大貴急得不行,卻怎么也看不到人了。
秦葉子可是寶貝這妹妹,小姑娘一個人自己出門,身邊也不帶個人,萬一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他能擔著的。
于是大貴便回了聽風,帶了些打手,連忙分散去街上尋她。
秦春子卻已叫了輛馬車,趕去了縣府。她心頭總跳著,覺得不好。這事太不合常理,若縣官是沖那無賴去的還好,若是沖著姐姐來的,這可怎么辦!
“車夫!麻煩你,再快些,我有急事!”
“好嘞!”收了一個碎銀子的車夫,十分好說話,趕著馬,加快了速度。
話說另一頭。
京城寶熏禮部司中,這大寒的日子,不似尋常百姓般門前積雪。從拐角大道入禮部司,一整條路都是干凈整潔。下人各司其職,從走動視察的官兵,到端水伺候的婢女,一切都井然有序。巍然莊嚴的大院后,是辦事的書房。
寶熏禮部司的莊禮司,愛好在書房議事,品茶論道,那是出了名的。房屋里點著淡淡的熏香,地龍燒得極熱,整個屋子暖和不已,仿佛是大寒中的初夏一般。
書童模樣打扮的下人敲了敲門,低聲道。“大人,屬下奉白大人之命回稟。”
“進來。”
屋內傳來清雅淡然的聲音,下人在門外行了個禮。
“是。”
房門被打開一條小縫,怕外頭寒風侵了里面貴人,下人幾乎是硬擠進來,便又急忙把門帶上。
一入門,正對的就是一個山水漁翁垂釣的墨畫屏風。屏風很大,透著光。后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執筆在書案上寫著什么。
下人行大禮跪拜。“稟大人,那莊侍郎的確已經抵達瑞豐。只是路上蔣縣令似是染了風寒,楊吏司年事已高,二人便緩了腳程,目前推測,應該還在路上。”
屏風后頭的身影氣度儒雅,不急不慢地擱下手中的筆,從案上拿起茶杯,飲了一口。“可別小瞧了莊侍郎,他為人只做利己之事。如今大費周章討了楊鴻蔣陶二人,卻又把二人撇下,不得不防。”
“此事,白大人已經親自過問。得了風聲,說那莊侍郎因著一個女子,把韓家嫡子打了板子。白大人推測,此事是不是故意設局為之。擔心是為那新賦稅法開路。”
那身影放下茶杯的動作明顯在空中停滯了一下,然后才將茶杯放在案上。“是何女子?”
“是個酒館的東家,年二十,名喚秦葉子。白大人的意思,是否深查一下那女子?”
“不必查了。”身影人的聲音明顯有些氣息不穩。
“大人?”
下人疑惑,卻遵禮沒有抬頭。
“你且回稟白大人。就說、那女子本官認識。是莊侍郎家中之人,若是因著那女子,那韓家嫡子定是犯了莊侍郎的忌諱。”
“是!小人明白。”
下人磕了頭,退禮出房門。半餉之后,那書房之中,這才悠悠傳來一聲嘆息聲。
屏風后的人再度拿筆沾墨,懸腕批閱公文。
看來,莊曜玥這番,是鐵了心要做些什么。偏就拿秦葉子做了掩護,于情于理,他欠秦葉子頗多,秦葉子的來歷,連他也是幾番懷疑,若是被京中人盯上,許是討不了好的。
莊曜玥連他也算計上了。明知此事不簡單,可他卻還不能查他。
落筆的動作隨著心思而動,一時不察,那公文之上,竟平白突兀的多出了個‘秦’字。那身影執筆苦笑一聲,一雙清澈淡雅的眸子柔和了些許,泛著流連不去的濃濃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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