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夜
然而楚念的話音未落,落下的短刃已劃入了楚念的心口,整個身子都軟了,手中的劍柄猝然掉落。鮮血汩汩淌了出來,粘住了衣衫,楚念頓時渾身乏力,神智都恍惚了過去,像只小貓般軟在了祈桓的肩上:“祈桓,疼……”額間冒出了涔涔冷汗,臉色在刀光中愈加的蒼白。
祈桓見了,忙扶住楚念的腦袋,抱緊她,身子護在了楚念的面前,擋住了接連落下的刀刃。
“殿下!”
“念念……”楚念聽到祈桓急切的呼喊,感到他抱住自己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楚念把自己揉作一團塞在祈桓的懷里,傷口還淌著血,徐徐吐氣:“祈桓……我已傳信給刺史大人,想必他的府兵就快趕來了……你不必擔心……”說著說著已經疼得倒喘涼氣,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這話不止說給祈桓聽,更是為了警告來襲的刺客。
祈桓扶住楚念,執(zhí)起劍,劍起劍落,殺紅了眼。
果不其然,錦衣刺客面面相覷,殺招由進攻改為了防守。
片刻就扔下同伴的尸首,破空而逃。
“念念……”祈桓回過來瞧楚念,卻發(fā)現(xiàn)楚念滿面通紅,都是水光,死死咬著嘴唇,一直在袖口上蹭來蹭去。
祈桓抱住楚念便往二樓客房去,葉明珠適時露了面:“公子,可否要為這位公子尋一位大夫。”
祈桓見她無事,想必也不會急著露出自己的小心思,便差了她去。
踢開房門,見到墨筠,微微一怔,警惕地抽出來劍,也不管他是誰:“你怎么會在這間客房?快出去!”
墨筠余毒未清,臉色極慘白,虛弱道:“兄弟你莫慌,這位小公子救了我,快讓他上床去。”
說著便要來扶楚念,祈桓倒吸了一口氣,再度冷冷重復了一道:“出去。”
“啊……?”墨筠還沒弄清楚狀況,便被攆了出去,門便被摔上了。
逐漸的,死士清理掉院中的尸首,又回歸到了暗處,客棧在余悸中安靜了下來。
房內燭光暖黃,羅漢床上的月白床帳被窗外的風吹得颯颯作響。
楚念像只貓兒,顫顫巍巍扯住了祈桓的袖口,迷糊露出了笑意:“你這么兇做什么?”你怕是不知道那人是未來富賈天下的商公墨筠……臉還在袖口上蹭了蹭,也不管心口的傷如火燒火燎了。
祈桓不回答她,轉移了話題:“別開口了,聽話。”
楚念咽咽口水,軟綿綿挪了挪身子,卻被傷口牽扯得只管閉上眼,昏睡了起來。
祈桓將她輕輕放在榻上,如同拿捏一團棉花。看到楚念心邊上的一道鮮紅的裂痕,心疼起來,悄悄捋過楚念的頭發(fā),又生怕驚動了她。
不幾時,大夫和刺史府的人便都來了,這刺史是個知根知底的人,聽說楚王的孤女被刺客所傷,立即誠惶誠恐帶著人馬趕了過來,還當場言明,要全城通緝捉拿刺客。卻被祈桓擋了回去,楚念身份特殊,又是秘密出行,如果打草驚了蛇,楚念還在范陽,勢必對楚念不利。刺史還想再照看一會兒,被祈桓急急的趕走了,大夫處理了傷口,則被留了下來隨時待命。
只是如此一來,今夜行刺的人究竟是誰,目的是什么,就成了一樁懸案。
眾人都散了,墨筠很不識時務地腆著臉上去:“這位兄臺,小公子曾經救過我的性命,且你也重傷,我想留下來照顧,以報救命之恩。”
卻被祈桓腆著臉打斷了:“不必,我把我的房間讓給兄臺你休息。”
“無妨無妨,分內之事。”
“出去。”祈桓的言語充斥著寒意。
“……”墨筠撓了撓腦袋。
房內又只剩下二人,祈桓瞧著楚念像小鹿一般,眼低逐漸柔和起來。
楚念的臉頰愈發(fā)的通紅,唇齒間發(fā)出“咿咿呀呀”的念叨聲,極像一團糯米。
祈桓細致檢查了楚念的傷口,又扎扎實實掖好了被角。這才退到了外間,點一盞燈,坐在案幾內端翻開了書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背上的傷也發(fā)作了,牽連著舊疾,隱隱扯著筋脈。稍微換了換姿勢,那疼痛稍微作罷,就繼續(xù)看書。
三更天,楚念是被疼醒的。
她的神智已經有些混沌了,只在喉嚨間發(fā)出了模糊的嗚咽聲。
祈桓打小就整宿整宿的不能睡,如今又擔心楚念的傷勢,心一直懸在嗓子眼。
聽到楚念德爾嗚咽聲,趕緊走進來,楚念手臂的傷口又滲了些血出來,疼得咿呀的直哆嗦。眼底泛起了迷離的水光,緊緊地咬住被褥。
“念念!”祈桓擰緊了眉頭。
轉身打來來涼水,將那絹布在水里浸了浸,小心翼翼地扯開了裹著傷的棉布,擦拭起楚念淌了血的傷痕,清洗掉凝結了的血跡。
這一折騰,竟是整整一夜,好容易楚念才安穩(wěn)了一些。
到了辰時,祁桓一手撫了撫她的額間,見她眉眼終于舒展,無什么不適,這才開口道:“該醒了……”
楚念眼皮動了動,睜了眼,神智也清醒了些許。對上祈桓深邃的輪廓,發(fā)現(xiàn)祁桓雖容顏恬淡,卻眼底熬得通紅。
祈桓的手腕更是橫亙著一道道鮮紅的刃傷,交錯縱橫,好不顯眼。祈桓斂眼不語,收了手腕,也不管酸軟刺痛,用墨綠的綾羅廣袖掩了進去。
那身錦衣華服,微翹眼角亦掩不住濃重的倦色。
楚念扯了扯棉被角,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囁嚅道:“你不曾休息?”
祈桓捂手起身,立在客棧的窗框下:“不算什么,你傷勢如何了?”語調一改了冷冽,難得的溫潤如玉。
楚念撐著手肘立起身子,血已然止住了:“這點傷自然無妨。”
偷偷看著祁桓,卻分明是血當衣裹。
祈桓回過身來,認真地看著楚念:“刺史在府上等你,若你身子還不適,便去辭了他。”
楚念闔上眼簾,搖搖頭:“范陽不宜久留,早日處理完范陽知州的事情,回稟給陛下,想必二哥和叔伯他們早已擔心我擔心的緊了。”
祈桓蹙眉沉思片刻,頷首:“我讓銀面暗中跟著你。”
楚念狡黠地笑起來:“他們不是一直在么?嗯?”
祈桓眼珠子晃了晃,開門便走了出去。
不一會,便端了碗香噴噴的桃花面進來,還撒了些綠油油的蔥花。
楚念一面梳妝,一面瞅著他,心想一個皇子殿下,再不濟也不至于會做這些雜事,心下生疑:“你這是從哪里偷來的技藝?”
祈桓扯了扯嘴角,將素色瓷碗放在楚念面前:“我自小就沒人伺候,長大了也不需人來照顧了。”
楚念一征,心頭很是酸澀。聽祈桓仿佛說著一個無關痛癢的小事兒,恐怕他這二十年,也從未有過什么尊榮和安穩(wěn)。再嘗了口面,餛飩浮在面條周圍,如桃花朵朵。
以后嫁給你,定當每日為你煮面做飯。
楚念已開始盤算了。
墨筠嗅著香味,出現(xiàn)在了門口,墨發(fā)大半束起,小半隨意散落在兩頰,在晨風中揚起。眼睛狹長嫵媚,膚色被余毒染的霜白,一點朱砂在天光中尤為柔美,大步大步地跨了進來。
“小公子吃的什么,正好我也沒用早膳!”墨筠嘴角微揚,一席素白長襟,實是溫良無害。
楚念露出一道笑意:“這位是墨筠公子,昨夜被投了毒丟在這間房,我救了他,想必就是刺客那伙人干的。”偷偷瞥著祈桓。
墨筠見著窗邊還立著個人,忙拱手道:“見過公子,我是來謝過小公子的救命之恩的。”
祈桓淡漠地頷了頷首。
墨筠徑直走到了床邊躬身道:“小公子,你傷勢怎樣,在下特來探望。”溫言細語唬的楚念一愣一愣。
”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楚念抱住碗一邊喝湯,一邊含糊問。
墨筠已撩袍坐在了床沿:“我進京見我祖母,你救我性命,我定會報答。”
楚念暗嘆一聲,瞧他雖慘遭滅門,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他此時卻并不知等著自己的并非祖母的疼愛,還有皇帝的刁難和權力的傾軋,誰也沒能力保他,即使他的那個皇祖母,也不行。這一路,恐怕只能他一人跌跌撞撞地走下去,直到滿身血痕就醒了。
不過……楚念轉念一想,墨筠自然無需憂心,他雖在屈辱中求存,卻最終成了名震天下的商賈,可見他的心智絕非一般。
“昨晚失禮了。”墨筠眼巴巴地看著楚念碗里油膩膩的面,眼波流轉。
“咳咳……”
楚念被面湯嗆住,雙臂護住青瓷碗:“你何須道歉,都是誤會,你身體可好些了……”
墨筠卻訥訥地囁嚅道:“小公子救了在下性命,我卻對公子不敬,實在是不該。”
楚念狠狠剜他一眼。
墨筠無辜地抬頭。
自前世開始,這位商公墨筠的絕色容貌,便與他的商治才能一道,名滿了天下。這一世不知怎么的,跌跌撞撞與他竟在一間房相逢。
“墨公子呀,我要出門,迫在眉睫,報恩之事容后再議如何……”楚念拽著祈桓,一面朝墨筠使眼色,眼珠子掄了好幾圈。
墨筠卻更加迷糊了,整理衣袍,溫良無害作了一揖:“小公子,那今夜我再至你房中秉燭夜談如何?若你是京中人士,指不定你我還能結伴而行。”
夜談你大爺!
楚念面不改色。
楚念把墨筠倉皇推出去的時候,墨筠結結實實在門框上絆了一跤。
楚念不顧三七二十一,合上了雕花的檀木門。
她瞧著祈桓仍舊默然不語地杵在床邊,側臉鼻梁高挺,唇瓣不染而朱,天光下的剪影像極了一尊絕美的雕像。
“祈桓,你還在為著昨夜死去的暗衛(wèi)難過。”楚念緩緩走過去,抓住了祈桓的肩胛:“我說的對不對?”
楚念的腦袋垂下來,極為愧疚:“我定會找出這次行兇之人,無論是慕容家還是別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自前世楚念就知道,祈桓將自小相伴的暗衛(wèi)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更重。
祈桓佇立在原處,默然不語,風把他未綰未束的卷發(fā)吹起來,遮住了眼底的疲憊與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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