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潑水
這種事情哪里用得著猜, 青漓只消聽皇帝此刻語氣,便知他是十拿九穩(wěn)有把握的。
再一想自己方才說出去的話, 她覺便有點方, 禁不住尷尬的笑了一下,笑完了才想到皇帝看不見, 便開始撒嬌賣萌求放過:“我就隨便說說嘛, 衍郎勿要放在心上~( ̄▽ ̄~)~。”
“哦,隨便說說,”皇帝輕聲念了一句, 語氣帶笑, 道:“——我膽子一直這么大,這句話是誰說的?”
青漓聞聽他這樣說, 便被噎了一下,心知皇帝是不想輕輕放過去,非要討回去才好, 一顆心禁不住吊了起來, 在空中晃晃悠悠。
想了又想, 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不足以應(yīng)對那樣一只兇殘的狼, 所以, 在敵我差距太明顯的時候, 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
她自然不想坐以待斃, 眼珠轉(zhuǎn)轉(zhuǎn),便動作極輕極輕的起身,努力不激起一個水花, 想著悄無聲息的離開此處。
只是,需得悄悄的,不叫皇帝注意到才行,否則,他若是當(dāng)真過來了,豈有她好果子吃?
青漓打定了主意,便開始付諸行動,口中卻可憐巴巴的分散皇帝注意:“我隨口胡說的,如何做得真呢?衍郎不要同我計較嘛!
“呵,做不得真,”皇帝似是對她行動毫無察覺,只笑了一下,便繼續(xù)問道:“——怎么,你還能飛過來吃了我不成,朕仿佛記得,這句話也是你說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青漓已捂著胸口,躡手躡腳的站起身,準(zhǔn)備沿著水中的臺階出去了,動作極輕,雖有小小水花激起,卻也無甚聲響。
饒是行動如此順利,此刻聽得皇帝言語從容,她心頭卻覺不安,只繼續(xù)溫柔小意道:“我年紀(jì)小,難免會不懂事,衍郎便稍稍讓我?guī)追致铩!?br />
皇帝好像低低的說了句什么,可因隔著一層墻壁的緣故,竟如蒙了一層紗般模糊,朦朦朧朧,不甚清晰。
到頭來,青漓也只是聽他溫聲道:“你不懂事的地方,未免也多了些!
青漓本想說點什么的,可抬眼往前一看,卻有些失神。
今日,她午睡完起身時,已是不早,加之內(nèi)侍宮人的準(zhǔn)備收拾,到漪蘭池的時候,便已是接近暮間。
宮人們不知她要泡多久,便早早的掌了燈,點綴出朵朵暈黃。
此刻,外間暮『色』漸起,內(nèi)殿明黃『色』的燭火同漂浮著的正紅『色』輕紗交織,朦朧而又華美,伴著男子特有的低沉聲音,青漓恍惚間,竟生出一種是在洞房花燭的錯覺,禁不住有些怔了。
“說你不懂事,還真是不懂事,”她久久不答話,皇帝便笑了起來:“朕同你說話,你怎么不理?”
青漓從洞房花燭的錯覺中掙脫,正暗自臉紅,卻又被皇帝笑的有些發(fā)『毛』,沒敢答話,只是更堅定了跑掉的想法,眼見著還差三個臺階便要上去了,卻聽皇帝繼續(xù)道:“朕心疼你,卻也不會過分嬌慣,若是做了壞事被捉到,也是要打屁股的,妙妙說,是不是?”
青漓( ̄^ ̄):是個鬼啊!
心里頭這般想,她卻不敢說出口,到最后,也只是勉強應(yīng)了一聲:“衍郎說的皆是對的。”
皇帝道:“你倒嘴甜!
青漓離墻壁已經(jīng)有些距離,再說話,只怕會被皇帝從聲音大小里頭察覺出什么,禁不住有幾瞬的靜默,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久久不出聲,難道他便意識不到嗎?
怎么可能呢。
“衍郎是知道的,”她定了定心,壓制住嗓音,道:“我最乖啦。”
皇帝又笑了一聲,似是撥弄了一下水,青漓聽得有嘩嘩的水聲響起,正想著借機跑掉時,他卻輕飄飄說出一句話來,險些將青漓的三魂七魄嚇走,從臺階上摔回水中。
“朕同你說著話,”他漫不經(jīng)心道:“你連招呼都不打便走,還敢說自己乖?”
青漓聽他輕描淡寫的說了這句話,被嚇得不輕,好在皇帝沒出現(xiàn)在她面前去,不然,只怕這驚嚇還得更深。
目光四下里流轉(zhuǎn)一圈兒,她卻不曾見有什么地方能看出端倪,便猜是皇帝在詐自己。
努力叫自己語氣穩(wěn)當(dāng),不『露』痕跡,青漓道:“你別胡說,我才沒有!
“哦,沒有啊,”皇帝語氣中聽不出什么情緒,只有尾調(diào)中帶了些許曖昧的揶揄:“妙妙果真膚如凝脂,肌光勝雪!
青漓正捂住胸口,站在漪蘭池的臺階上,聞言大為羞窘,頓生兩難之意——既不知皇帝此言是真是假,更不知此刻是走為好、還是回為好。
更叫她羞窘的是,雖不知皇帝是否在詐自己,卻也覺『裸』/『露』在外的肌膚火辣辣,似被人目光一寸寸流連而過,不由自主的泛起幾分紅,襯著滿室清霧,愈發(fā)楚楚。
似是見到了她面『色』,皇帝在隔壁笑道:“還傻站著做什么,想叫朕看個夠么?”
之前相處的時候,二人也曾坦誠相待,青漓雖臉紅,卻也不至于太過于尷尬,此刻卻不同。
她這般站在這里,他卻在隔壁好整以暇,目光指不定還落在自己身上,無論如何想,都叫人覺羞澀異常。
“撲通”一聲,青漓恨恨的跳回了漪蘭池,靠回到墻壁處,將自己身子埋進水中,氣道:“討厭,不要理你了!”
隔壁只一片靜默,皇帝不曾答話。
青漓拍一下水,發(fā)出一陣水聲,悶悶的道:“同你說話呢!
這一回,隔壁卻終于有了動靜,只是,卻并非青漓想要的那個。
一片連綿的水聲響起時,小姑娘還嘟著嘴巴生悶氣,腦子略微轉(zhuǎn)了一圈兒,才猛地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從水里面出去了!
青漓:(>д<)→(;≧皿≦)→ヽ(#`Д)→Σ(っ°Д °;)っ!
呆滯了幾瞬,她才反應(yīng)過來,忙不迭往前頭走兩步,直往臺階處去了。
幾步遠的花鳥屏風(fēng)上掛著青漓的衣服,她身上還**的,卻也來不及擦,只勉強穿了中衣,正要系腰帶的時候,卻聽身后墻壁悶響一聲。
她微微一驚,回頭去看,才見身后原本嚴(yán)絲合縫的墻壁,居然向一側(cè)退去,開了一個可容幾人出入的門,顯然是設(shè)有機關(guān)暗門,方才被人發(fā)動了。
皇帝頭發(fā)還濕著,身上外衣松散,『露』出大半個結(jié)實胸膛,正倚在墻壁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他怎么過來的這么快!
而且,還笑的那么瘆人!
事發(fā)突然,青漓也來不及多想,只急匆匆將腰帶系上,便往漪蘭池另一側(cè)走了幾步,遠遠的避開皇帝,活像是受驚的小鳥見了獵人,忙不迭要躲到樹上去一樣。
皇帝看小姑娘這般情狀,心尖便更覺癢了,慵懶的笑一下,便抬腿往漪蘭池邊去了,一直到池邊才停下。
“好孩子,”他慢悠悠的向青漓伸出手,道:“過來!
青漓堅定的搖搖頭:“不要!
“朕在這里呢,有什么好怕的,”皇帝勸她,道:“妙妙聽話,快過來!
就是因為你在那兒,我才覺得怕啊。
青漓在心里頭念了一句,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是道:“說了不要,就是不要!
皇帝道:“方才妙妙還說自己是乖孩子呢。”
“方才是方才,”青漓翻臉不認人,一臉我是小無賴的情狀,道:“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怎么能相提并論?”
皇帝眼睛微微瞇了一下,唇角『露』出一絲笑,道:“那我們小妙妙,究竟想要如何?”
青漓斜一眼他松散的外袍,只瞧了一眼,便不敢繼續(xù)盯著看,別過臉去,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皇帝神情中有一點不懷好意,道:“妙妙自己衣服都沒穿好,怎么能反過來,要求朕講衣服穿好?”
青漓繞了幾步路,早已遠了屏風(fēng),自是沒法子穿戴整齊,只瞪他一眼,道:“若非你進來,哪里會有這樣的事情?說到底,還是怪你!
“好好好,都怪朕,”皇帝順著她的話應(yīng)了聲,目光卻瞥見了她放置在屏風(fēng)上的衣裙,緩緩走過去看一會兒,便向青漓道:“你的衣裙在這兒,怎么不過來拿?”
青漓小心的再往前挪一點,離他更遠些,道:“你走遠些,我自然就過去了!
“妙妙不愿過來,”皇帝道:“朕只好過去了!
說完,他竟也不再說別的,便抬腿往青漓那邊去了。
青漓沒想到二人之前還說的好好的,他卻轉(zhuǎn)眼便過來,反應(yīng)禁不住慢了半分,皇帝腿又長,轉(zhuǎn)眼功夫,離她便近了。
她有點慌,卻也來不及多想,往前走幾步,便順著那扇洞開的門,跑進了弘明池那邊去。
畢竟是天子專用的浴池,較之皇后所用風(fēng)大,漪蘭池不過三丈,弘明池卻有五丈余,皇帝也不料小姑娘竟往弘明池去了,微微一驚,又轉(zhuǎn)而笑道:“傻姑娘,哪有你這樣自投羅網(wǎng)的。”
青漓望一眼面前極大的弘明池,心道怕是游泳也使得,腦海中靈光一閃,也不磨蹭,“撲通”一聲,人就跳了進去。
皇帝不意她竟下了水,心下微疑,卻見小姑娘笑嘻嘻的回過身去看他,目光中竟頗為自得,別有一番傲然嬌態(tài):“別的地方不敢說,可是在水里,衍郎卻是贏不了我的!
皇帝也跟著下了水,聞言便是一笑:“好大口氣。”
“本事大,”青漓仰起下巴,道:“口氣自然也大!
想著方才自己被他追的緊,青漓心中就有氣,抬手揚了水潑他,還不忘氣焰囂張的說一句:“看你不順眼好久了,哼╭(╯^╰)╮!”
皇帝猝不及防的被潑了一臉?biāo)ブ啦亮,才去看她:“小妙妙,你得記住你說的話,待會兒可別反悔!
“記得便記得,你待如何?”青漓在水里頭的自信不能再多,聞聽皇帝此言暗含威脅,也并不放在心上,反倒立了flag:“我若反悔,便是……”
她本是想要說“若反悔,便是小狗”的,可上一回皇帝的無恥委實是叫她長了見識,便臨時改口,道:“便是小貓!”
“好,”皇帝目光定定看著她,一字一字道:“你千萬記住!
青漓朝他吐舌頭:“誰怕你!
皇帝冷笑一聲,也不多話,便往小姑娘那邊去了。
出乎他預(yù)料的是,小姑娘在水里頭的時候,竟出奇的敏捷,看著離得近,一眨眼的功夫,卻跑的遠遠的了。
滑不遛手,簡直像是一條魚一樣,自得的很。
皇帝停下身,覺得自己好像上當(dāng)了。
小姑娘的水『性』之好,委實是出人意料,怨不得敢放出那樣的大話。
以己之短,攻彼之長,他不吃虧才怪。
青漓難得的在皇帝面上見到郁悶神『色』,此番了見一回,還是自己給的,簡直不能再快活。
金陵地域偏南,本就有幾分水鄉(xiāng)意味,會水的人不在少數(shù),青漓自然也不例外。
前世的時候,青漓也是南方人,受喜好運動的哥哥影響,自小就喜歡游泳,父母見她有興趣,便專門給她請了老師,等到她再大一些,還拿過少年組的花式游泳冠軍,眼下入了水,自然不會有絲毫不自在。
與她相比,皇帝便不行了。
畢竟,學(xué)游泳也得有客觀條件才是,他少年時期是在西北度過的,去哪兒學(xué)水呢,雖然作為生存技能之一學(xué)會了游泳技能,卻遠不如專門學(xué)過的青漓靈活敏捷。
青漓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能勝過皇帝的一個點兒,高興的不得了,心里頭也終于能理解一句話了——上天給你關(guān)了一扇門,但是會給你打開一扇窗。
她高興了起來,想著之前皇帝欺負自己的時候,便有意報復(fù)回去,故意揚水去潑他,潑完了就跑,偏生皇帝又捉不住她,玩兒的好不快活。
皇帝覺她動作敏捷異常,也并不刻意去追,只慢悠悠的跟過去,饒是被潑了一臉?biāo),面上也依舊帶笑,并不在意。
一來二去的潑了好一會兒,青漓也覺氣出的差不多了,再看皇帝的時候,便覺有些心軟,語氣不覺柔了下去:“明明知道捉不住我,做什么還要湊過來叫我潑?”
皇帝看著她,道:“妙妙高興呀!
青漓本是覺得高興的,可他這句話一說,她便覺心底的歡喜,不再是那樣多了。
“我欺負你,你便由著我欺負,”青漓語氣軟了,又覺自己有些過分了 ,道:“哪里像是皇帝的樣子!
“沒有啊,”皇帝慢騰騰的往小姑娘那邊靠,語氣淡然的道:“朕只是以己之長,克敵之短罷了!
青漓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略微頓了一下,她警惕道:“……幾個意思?”
“妙妙的長處在于敏捷靈活,所以朕捉不住你,”皇帝唇角微微挑起一點弧度,既溫柔,又危險,定定的看著小姑娘,他道:“朕的優(yōu)勢,在于體力遠勝于你,這樣一想,便不必急著去捉了……”
“等你自己折騰的沒力氣了,朕再過去捉,豈不是手到擒來?”
他微微笑了起來,雪白的牙齒竟放著光:“小妙妙自己把力氣耗光了也好,免得朕辦事的時候,還要防著你撲騰,這樣好聲好氣的陪你玩兒一會兒,吃點飯前點心,不是也很好嗎?”
青漓:“……壞人!”
上帝雖然把他的門關(guān)了,窗也給關(guān)了,可是,卻給他留了一把斧頭!
好難過,好想哭!
不行,我要忍住,真的哭了的話,會被那個壞人笑的!
可是沒辦法,還是覺得好難過!
算了,不忍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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