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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宮變


  還不等元城長公主再囑咐幾句,便聽自己這頭的護衛急匆匆的腳步聲傳過來,摻雜著外頭的雨聲,竟有些急促之意。

  在她皺眉的同時,一個低沉卻刺耳的聲音在簾子外頭響起,仿佛淬了毒的鉤子一般,瞬間便喚起了元城長公主心中的怨憤,以及潛藏極深的那份畏懼。

  “倒是趕得巧了,竟在此處遇上了殿下,”那個聲音似乎隱約含著一絲笑,慢條斯理的道:“只是殿下來的不巧,陛下正在對面馬車上頭陪著娘娘吶,少不得,要請殿下退開了。”

  元城長公主定了定心,神情也溫柔了好些,她道:“原來如此!

  “原是皇兄與皇嫂在,”她語氣暗含責難,輕描淡寫的將此事揭了過去:“這群奴才多是小家子出身,沒見過幾分世面,竟連魏國公府上的車馬都認不出,真是該死!

  外頭人似乎笑了一聲,似乎贊同,又似乎輕諷,聽不出究竟是何意味。

  兩側的侍女知情識趣的掀開了簾子,元城長公主面上掛笑,明艷難言,道:“既是皇兄皇嫂在,少不得要去問安的……”

  “不必了,”那人淡淡的道:“雨下的不小,外頭濕氣重,陛下舍不得娘娘在外頭耽擱,殿下只需退開便是!

  他這話說的客氣,里頭的深意卻不怎么客氣——皇后身子貴重,陛下舍不得叫她沾半分濕氣,難道本宮冒雨過去請安,會比她受的濕氣少么?

  元城長公主臉上有些熱辣,眼底也有轉瞬的羞憤,只是隨即便被她掩蓋住了,得體的一笑,她便示意侍從們退出這條巷子。

  面上雖平靜,元城長公主的心底卻是『亂』糟糟的一團麻線,毫無條理的扯成了疙瘩。

  內侍總管陳慶。

  一想起這個人,她兩手便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帶著不自覺的恐懼,饒是隔著幾層寬大的衣袖也掩蓋不住。

  元城長公主低下頭,捏緊了自己的雙手,不叫它展現出自己的驚恐。

  曾經,陳慶也只是自己瞧見也不會搭理的一個閹人,到了此刻,居然能叫自己這個長公主深感畏懼,說起來,當真是諷刺。

  講起元城長公主與陳慶的恩怨,已是舊事了。

  在昔年,皇帝還不曾登基時,也曾經返回過金陵的。

  那時候,她嫌棄這位嫡長兄粗俗,連帶著,對他身邊的侍從也瞧不起,在宮里頭遠遠望見了,都得趕緊避開,唯恐沾染了那種晦氣。

  有一回,元城長公主騎馬歸宮,卻正好撞上了陳慶,她素來不喜皇長兄身邊的這個閹人,縱馬過去,隨手幾鞭子甩到了他身上去,那賤奴低頭跪在地上,連哼一聲都不敢。

  她對于那個嫡長兄的不喜極其明顯,其余人自然也能瞧得出來,只是——看出來便看出來,她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大秦最尊貴的公主,而皇帝,那時候也只是一個不受歡迎的皇子罷了,便是不給他臉面,他又能如何?

  便是見了自己,他也只是淡淡的,從不會表『露』出什么不滿。

  ——連父皇都沒有說什么呢。

  只是,到了后來,事情就漸漸的變了。

  先帝駕崩的突然,儲位未定,年長的幾位皇子蠢蠢欲動,年幼的兩個母族也是有心,一時間,金陵風云突變。

  元城長公主沒有同胞兄弟,為保全下半生的榮華,少不得要在其中押注。

  她與靖安侯府選擇的,便是實力最為強盛的三皇子。

  最初的時候,事情也確如她想象一般,三皇子一馬當先,拔得頭籌,籠絡大半先帝舊臣,率先對其余幾位皇子的勢力展開清洗。

  勝利在望之際,卻出了漏子。

  ——從沒有被他們視為威脅的嫡長兄,居然從西北回來了。

  他暗中籠絡金陵十六衛,將沿路官員嘴封的嚴嚴實實,率軍以為先帝奔喪的名義回京,在即將皇權交替即將塵埃落定的前夕,駐軍金陵城外。

  其中意圖,可謂昭然若揭。

  后來每每思及,元城長公主便覺諷刺——諸皇子在進行無謂而愚蠢的廝殺時,便早早有人以逸待勞,等著摘果子了。

  可是轉念一想,像皇帝這般能夠蟄伏隱忍這么多年,絲毫不動聲『色』的人,成功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樣深沉的心思,這樣艱難的隱忍,皆是非常人所能及,怨不得人家能做皇帝,別人只能敗在他手下徒呼奈何。

  金陵最強的兩支守備力量便是金陵十六衛以及皇城禁軍,在金陵十六衛暗中效命皇帝,禁軍只忠于歷任皇帝、此刻卻新帝未定的現實下,所有皇子不約而同的察覺到了危險。

  下意識的,他們一掃之前彼此之間的猙獰面目,近乎詭譎的兄友弟恭起來。

  ——因為有共同的、強大的敵人。

  到了最后的關頭,也只有抱成團,贏的希望才會大些。

  然而,此時再聯合,已經是為時已晚了。

  諸皇子的府兵不過五百,便是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幾千,落到幾十萬人里頭去,同一滴水落入大海沒什么區別。

  再者,這些養尊處優之下的府兵與精干悍勇的西北軍對上,也并無對抗之力,只需一個照面便會慘淡潰敗,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陰謀詭計確實沒什么作用。

  叫人稍稍安心的是,皇帝的態度并不十分強硬,便是駐軍城外,卻也與城內秋毫無犯。

  在這樣詭異的僵持之中,停靈七十二日之后,宮內迎來了先帝的喪儀。

  細述先帝一生,平南越,定安東,減賦稅,緩刀兵,堪稱一代明主,他在世時,只怕萬萬不曾想到,自己的嫡親骨肉,竟會在自己身后造成這樣一場動『亂』。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他去的太過突然,陵寢一干用物制式都不曾具備,隨即又陷入了諸王混戰的局面,堂堂一代帝王,竟在梓宮中安置七十二日整,才得以行喪儀,后人想來,也是可悲。

  先帝雖親手扳倒何家,也不喜何妃,可真正說起來——他不曾廢后。

  既然如此,皇帝便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皇位的正統繼承人。

  再聯系到金陵城外的駐軍,一眾朝臣的心思便開始浮動起來。

  ——我們家既不是皇子外家,又不是皇子妻族,憑什么跟你們一起死?

  要是真的迎了嫡長子繼位,說不定我們家也能出一位娘娘呢。

  如此一來,到了先帝喪儀當日,氣氛陡然間怪了起來,之前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那些大臣,態度也生出幾分曖昧來。

  其余皇子自然不會無所察覺,卻也是無能為力。

  內殿里,是三皇子率先站出來,在先帝靈前質問皇帝——率軍奔喪,駐扎金陵,是何居心?

  元城長公主是先帝長成公主中最長者,身份最尊,又同三皇子交好,位置自然與這位皇兄緊挨。

  三皇子義正言辭的質問,她在旁聽著,卻低著頭不出聲,等一側三皇子的慷慨激昂結束,殿內陷入一片死寂之后,近乎下意識的,她抬起頭打量皇帝——這個她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起的皇長兄。

  也是到了此刻她才發現,這位皇長兄……其實同先帝生的很像。

  他面上帶著慣常的微笑,緩緩向三皇子走近,唇角似乎動了一下,隨即,便拔劍劃開三皇子的喉嚨!

  像一朵猝然盛開的花,血猛地濺了出來。

  元城長公主站的近,那些溫熱的、尚且帶著腥氣的血『液』順勢濺了她滿臉滿身,然后緩緩的流了下去,像是有一條濕冷的蚯蚓,蜿蜒著身子,緩緩自她身上向下游走。

  那血『液』明明是溫暖的觸感,卻像是有一只死人的手,輕柔的拂過她面容,令她情不自禁的戰栗起來。

  那一個瞬間,她的靈魂似乎出竅,尖叫著漂浮在空中,目光凄厲的看著她從未想象過會發生的一幕。

  可是在皇帝平靜無瀾,甚至于含笑的面容下,元城長公主硬生生忍住了,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連擦拭一二都不敢。

  她被嚇呆了,其余人也是如此,身后的六公主年紀尚小,尖著嗓子慘了一聲,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清醒著的五公主也不曾好多少,滿臉的淚也顧不上去擦,這個人癱坐在地上瑟瑟抖個不停。

  誰也不知道這位長兄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雙方實力差的太大,甚至于,眼見著他佩劍入殿,于先帝失敬,也沒有人想為這一點事情同他起爭執。

  卻不想,他如此輕描淡寫的拿著他們未曾在意的兇器,徑直取了三皇子『性』命。

  甚至于,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其余的皇子是最早反應過來的,也是最早聯合起來,一起聲討皇帝的。

  唇亡齒寒——由不得他們再磨蹭了。

  透過半開的窗,有慘淡的陽光照進來,云淡風輕的映照在皇帝面上。

  元城長公主見他微微一笑。

  日光下,他的牙齒泛著雪白而刺目的光,亮的叫人心駭。

  她的靈魂浮在半空中,五感也近乎全失,只聽得皇帝對左右吩咐了一句話,便覺入墜冰窟,心口冰冷,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道:“——都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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