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之余,我在這。”蘇嫻站在美院走廊上朝她揮手。
程之余抱著畫小跑過去。
蘇嫻拉著她往二樓走,邊走邊說:“李教授這會兒在畫室里,你進(jìn)去找他吧。”
程之余點頭,心里隱隱有些期待和些許忐忑。
她推開畫室門走進(jìn)去,里面只有李教授一人,剛才是節(jié)實操課,他正在檢查學(xué)生的畫作。
李修聽到動靜看過去,見到程之余一下子就想起她來了,推了下眼鏡露出親切的笑來:“畫好了?”
程之余抱著畫點頭:“嗯。”
“我看看。”
程之余忙把懷中的畫遞過去。
李修拿著畫走到窗邊,展開畫幅仔仔細(xì)細(xì)地觀摩起來。
程之余站在一旁,就像小時候期待爸爸媽媽表揚的小孩一樣,心中有些緊張不安又夾雜著一絲激動渴望。
“好,很好。”李修滿意地點頭,目光還停留在畫幅上,眼神贊許,“你對顏色的把握很純熟,層次的區(qū)分、過渡、遞進(jìn)也掌握得很好,練了很久了吧?”
程之余有些靦腆地笑了下:“嗯。”
李修沖她點頭:“油畫功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就的,除了要有天賦外,還需要長期堅持不懈地練習(xí)積累,你做得很好。”
被崇仰已久的大師這樣夸贊,饒是程之余再含蓄謙虛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謝謝教授。”
“不過……”李修用手指了指畫幅,“這幅畫的不足在于留白太多反而顯得有些空泛,少了點活潑的氣息,如果能畫上一些其它事物,比如帆船之類的,畫面感會更充實。”
程之余嘴角的笑一凝,立即想到了前天在公寓里誤打誤撞畫上的帆船,心里一時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李修又說道:“我之前問過蘇嫻,她說你當(dāng)年是報考的清大美院,還拿了第一名的成績?”
程之余緩緩地點了下頭。
“我能問問你最后為什么沒來美院嗎?”
李修看著她,眼鏡后的雙眼帶著前輩對晚生的關(guān)切之情,語氣親和,程之余不覺得他問這個問題唐突,反而覺得他有些像自己已故的父親,沒來由地對他生出了一些親近的好感。
程之余斂下眸,抿嘴緘默了會兒才開口答道:“我的爸爸媽媽在那一年意外去世了,家里還有個奶奶……我畢業(yè)后想好好照顧她。”
簡短的回答,隱去了許多悲慟的情感和細(xì)節(jié),但是李修卻聽明白了。
他問:“你覺得從事藝術(shù)行業(yè)并不能讓你在日后找到一份穩(wěn)定且薪資優(yōu)厚的工作?”
他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窘境,問題直指核心。
程之余有些低落:“對。”
李修輕微地嘆口氣:“你想的也沒錯,藝術(shù)家的確是不好討口飯吃,越追求藝術(shù)的人往往他的生活越不盡人意,尤其在這個時代,大多數(shù)人都失去了發(fā)現(xiàn)藝術(shù)美的眼睛,真正能被世人欣賞得以出頭的畫家真是太少了。”
提到這個話題,李修有些傷感。
梵高、塞尚這些大師尚且囿于貧窮,而如今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又有誰能在匆匆步履中對藝術(shù)品投去寶貴的一瞥呢?誰又還能僅是追求純粹的藝術(shù)呢?就連他,一個衣食尚且無憂的油畫教授也不敢違心說自己能做到。
李修突然問她:“你覺得這個時代,藝術(shù)必死嗎?”
程之余愣了下,隨即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會。”
她的眼神堅定,一點都不摻假,像是從未懷疑過自己的信仰般篤定。
李修心中寬慰,就好似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這般篤信著自己最終能夠到達(dá)心中神圣的藝術(shù)殿堂。他看著她,又看了眼她的畫,實在是不想看到這顆遺珠蒙塵。
他遂問道:“可連你這樣擁有繪畫天賦的人都想放棄油畫,又怎么能說藝術(shù)不死呢?”
程之余張口結(jié)舌:“我……”
“你喜歡油畫嗎?”
“當(dāng)然。”
“放棄進(jìn)美院你后悔嗎?”
程之余抿直了嘴,內(nèi)心掙扎,最終在李修質(zhì)問的目光下,屈從本心:“后悔。”
“我現(xiàn)在給你機會繼續(xù)學(xué)油畫,你想要嗎?”
程之余錯愕,有些不明白李修的意思。
李修笑著解釋說:“我也上了年紀(jì)了,之前在中央美院的時候就一直尋思著要收幾個徒弟,趁著我拿畫筆的手還不抖,把一些筆下功夫傳下去。”
程之余聽懂了他的話外之意,睜著雙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李修。
“你看,給我當(dāng)個徒弟你愿意嗎?”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之喜讓程之余直愣住,張了張嘴講不出話來。
“不愿意?”
“愿意愿意……”程之余回過神來忙說道,看著李修的眼眶一時有些濕熱,她沒想到自己能有這般殊榮。
李修點頭笑了:“以后有空都能來找我學(xué)畫。”
程之余激動地鞠了一躬:“謝謝您。”
從畫室里出來,程之余還有些飄然若夢,這個驚喜實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她一時還不能完全消化完其中的喜悅,她要攢起來,一點一點地品嘗。
蘇嫻一直站在門外,見她出來立刻迎上去:“怎么樣,教授說什么了?”
“他說……要收我做徒弟。”
蘇嫻驚喜道:“真的么。”
程之余笑著點頭。
“太好了,之余。”蘇嫻抱了下她,“這樣你又能繼續(xù)學(xué)油畫了。”
程之余拉著她的手,真切地說:“小嫻,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在身邊支持我,謝謝你在我都要放棄的時候鼓勵我。”
蘇嫻被她說的眼眶都紅了:“謝我干什么呢,我還要謝謝你呢。”她說,“你知道的,高中的時候我的畫技就露拙,更是比不上你,你說你這么有天賦的人都不畫油畫了,那我這種沒天賦的人還能有什么希望嘛。”
程之余被她說得心頭一熱。
“之余,我們還像高中時那樣,一起加油吧。”蘇嫻一臉憧憬地說。
“嗯。”程之余重重地點了下頭。
“那你以后還是來畫室和我一起畫畫吧。”
程之余猶豫了下。
蘇嫻說:“你是不是擔(dān)心上次的事再發(fā)生?”她拍拍她的肩,寬慰道,“你別擔(dān)心,我之前和院長提過了那件事,他很生氣,這種惡劣的事他也不會再讓它發(fā)生的,前幾天院里就已經(jīng)讓人在畫室里裝了攝像頭了,現(xiàn)在誰也不敢做那些下三路的事。”
程之余還是微蹙著眉頭顯得有些糾結(jié)。
“你也別怕孟笑笑為難你,你現(xiàn)在是李教授親自收的徒弟,她還能不讓你用畫室不成,來吧來吧。”
“……好。”程之余最終應(yīng)道。
只是,該怎么和他說呢?想想就覺得不簡單。
——
因為早上李修的話,程之余這一天的心情都不錯。
蔡姨已經(jīng)處理好家事回來開店了,她就照常去給她搭把手。
今晚有必修課,老師查勤查的嚴(yán),程之余逃不了就沒去邵珩的公寓,其實昨天一天她也沒去,他發(fā)了好幾條微信過來,她也沒理。那天她就呆了不到半天就被他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她才不想一整天都呆在那呢。
下課后她就背著包去了蔡姨的店,剛到?jīng)]多久,邵珩一行人就來了。
“阿姨,好久不見啊,我們想吃你的肉片想了好幾天了。”董建照樣奉承道。
蔡姨開心地笑:“里面先坐著,阿姨這就給你們做。”
“好嘞。”
邵珩一直盯著程之余看,她也看到他了,只對視了一眼就立刻閃躲著移開了視線。
一行四人入座,程之余就在外邊幫著蔡姨加佐料,加到最后一份時,她想到那天他的行徑就一陣不忿,剛想夾一大把香菜下去,后又想想那天她在烤鴨卷里放了香菜的后果,最終還是沒敢下手。
她端著托盤把四份肉片送進(jìn)去,又一份一份放到他們面前,最后一份剛放到邵珩面前時就被他抓住了手。
“哦~”董建,劉向,吳啟明曖昧地看著他們。
程之余一慌,臉上又開始發(fā)燙,眼神往左右看了看,掙了掙手:“你快放開我。”
“怎么沒回我信息?”邵珩背靠后,仰著腦袋看著她問。
眼看店里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這邊了,程之余有點急了:“我忘了。”
“小余,怎么啦?”蔡姨進(jìn)來問道。
程之余立刻反抓住邵珩的手往身后藏:“沒什么。”
“阿姨,我們聊天呢。”董建開口道。
蔡姨一臉親切:“你們年輕人在一起說說話也好,小余你就坐著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蔡姨。”程之余放在身后的手一直在轉(zhuǎn)動著試圖掙開邵珩,奈何他施了巧勁,她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所以一直沒能掙開。
“沒事,阿姨真忙了會叫你的。”蔡姨說完笑嘻嘻地出去了。
邵珩從后邊那桌拉了把椅子過來,示意道:“坐下吧。”
程之余掙不開他,又不能一直杵在這兒惹人注目,只好妥協(xié)坐到了他邊上。
她坐下后就閉口不語,手上還跟他較勁兒。
邵珩單手制衡她,另一只手撐著腦袋側(cè)著身子看她:“小魚兒。”
“……”
“小魚兒。”
“……”
一個人喊一個人不應(yīng),一來一往,相互對抗。
董建三人在邊上看得津津有味。
劉向問:“‘學(xué)姐’,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們海龜?shù)呐笥牙玻俊?br />
邵珩笑著看她:“是不是?”
程之余氣悶:“不是。”
邵珩一點也不惱,淡定地說:“我記得那天你說我要是不親……”
程之余聽他說了前半句話,立刻用另一只手去捂他的嘴:“你還說你還說。”
邵珩被她的手擋住了半張臉,雙眼望著她露著笑意,他輕輕吐舌舔了下她的手掌,程之余立即像是觸電般縮回了手,臉上又紅了一度,瞪著眼看他。
即使邵珩沒說完整句話,董建他們也能猜出大致內(nèi)容,不由在心底佩服膜拜。
親都親上了,這速度,跪服啊。
董建看了他們兩眼,嘆道:“海龜,小魚兒,得,海底世界cp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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