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賣部正是人多的時候，北雨擠上前要了一提水，單手拎起轉(zhuǎn)身就走，余光忽然瞥到旁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看見柜臺前的沈洛買了一盒口香糖，也正要離開，兩人就在前后腳。

　　北雨靈光一閃，立刻雙手提著水，裝作很吃力的樣子。

　　正常來說，只要沈洛認(rèn)識她，就知道她是給他們買的水，于情于理都會上來幫忙。而只要他上來幫忙，這就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交集。

　　想想就有點小激動呢！

　　于是手里總重量十來斤的水似乎更沉了。

　　就在她心里噗通噗通狂跳時，手上忽然一輕，她面上一喜，緊接著又是一僵。

　　“你怎么買這么多水？拿去哪里？”邵云溪一張笑嘻嘻的臉赫然出現(xiàn)在北雨面前。

　　開學(xué)半個多學(xué)期，除了同桌和室友，北雨和班上的同學(xué)相熟還不多，邵云溪算是最熟的男生，畢竟就坐在她后桌。

　　這位邵同學(xué)是班上期中考試的第二名，據(jù)說初中就獲過奧賽獎，頗得老師喜愛。加上模樣生得不錯，女生臥談會中，算是重點討論對象。

　　但對北雨來說，邵云溪就只是一個還算優(yōu)秀的男同學(xué)，連朋友都還算不上。而且她最近覺得這位優(yōu)秀的男同學(xué)有點煩人了，不僅老是跟她借東西，還走哪哪兒都能遇到他，尤其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幾乎每天都遇到，然后就順便坐在一桌，已經(jīng)嚴(yán)重阻礙她在沈洛跟前刷存在感。

　　比如說現(xiàn)在也是，本來是幻想沈洛“助人為樂”，哪知就被忽然冒出來的邵云溪橫插一腳。

　　但人家一片好心，她只能干笑了笑，道：“我哥他們在操場打球，讓我?guī)唾I水送過去。”

　　“你哥高三的吧？我經(jīng)常看你往高三跑。”

　　“是啊！”

　　北雨心不在焉地和他說話，眼角余光一直注意著斜后方沈洛的動向。在她話音剛落下時，他已經(jīng)邁著長腿超過了她和邵云溪，只留下一個背影給她，很快就走遠(yuǎn)了。

　　助人為樂的邵云溪幫忙將水送到球場邊，有點依依不舍的離開。

　　此時江越他們已經(jīng)換好運動服，準(zhǔn)備開始比賽，江越十分流氓地又是朝對方比中指，又是放狠話，

　　北雨有些無語得抽了抽嘴角。

　　她對籃球其實沒什么興趣，但對沈洛打球非常有興趣。

　　不，簡直太有興趣了。

　　看到換了運動服的他，站在臭流氓一般的江越旁邊，幾乎有種令人神清氣爽的感覺。

　　比賽一開始，就打得很激烈。

　　江越是前鋒，他雖是體育生，但籃球并不是他的強(qiáng)項，打法基本上屬于粗糙野獸派，好在他是練長跑的，長處就是跑得快耐力好。

　　他不盯人只盯球，對方誰拿到球他就躥上去跟誰搶，在場上活躍得過度，以至于觀眾的目光基本上都被他吸引。

　　只有北雨一直看著沈洛，他似乎不愿刻意表現(xiàn)，甚至不主動跟人搶球，但技巧意外得好，接到傳球，基本上不會給對方球員搶球的機(jī)會，直接就會投籃。

　　十分鐘不到四投四中，其中三個三分球。

　　在北雨眼中簡直帥呆了，只要看到江越成功搶斷，就恨不得讓他趕緊傳給沈洛。

　　偏偏江越一股子蠻勁，雖然是搶斷小能手，卻每次搶了球就跟無頭蒼蠅似的，似乎根本不知道要傳給誰。尤其是遇到對方兩人攔截，就完全亂套，只知道悶頭突破。

　　北雨見著沈洛就在他三米外，正好也沒人防守，急得跳起來大叫：“江二狗，左后方傳給沈洛！”

　　十五歲的女孩，聲音清脆得幾近刺耳。她這一聲喊出來，明顯感覺到刷刷的目光朝她看過來，甚至球場上的沈洛也微微瞇眼掃了她一眼。

　　她趕緊裝模作樣的用手撥了撥頭發(fā)，一臉你們認(rèn)錯人了的樣子。

　　好在江越倒是聽進(jìn)了她的話，舉起球朝左邊一扔，沈洛將目光從場邊移開，接到球迅速跳起投籃。

　　哐當(dāng)一聲，籃球完美入洞。

　　場邊一片歡呼。

　　裁判的哨聲響起，上半場結(jié)束。

　　一頭汗的江越大喇喇跑過來，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汗，朝北雨甩去：“快把水拿來！”

　　北雨本想踹他一腳，但瞥了眼他身后不遠(yuǎn)處的沈洛，又默默收回腳，笑著將水拿起來遞給他。

　　看到其他隊員紛紛過來，又殷勤地給每個人都遞上水。

　　因為沈洛走得最慢，她最后給他。

　　這是北雨第一次離他這么近，也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次照面。她就站在他跟前，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比自己想象得還要高，她大概才到他耳朵。

　　他皮膚光潔，眸子漆黑，打了半場球，竟然沒有流汗。

　　“你的。”北雨心跳得厲害，其實不敢看他，不是害羞，而是怕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表露出來。

　　她微微彎嘴笑著，她先前去買水的時候，未雨綢繆，專門對著鏡子練習(xí)了怎么笑好看。現(xiàn)在沈洛的眼中，想必就是一個甜美美少女的模樣。

　　當(dāng)然，這都是她的腦補(bǔ)。實際上沈洛只是接過水，淡淡說了聲“謝謝”，就走到旁邊休息，看都沒多看她一眼。

　　不過這對于北雨來說，已經(jīng)足夠，因為她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聲音也異常好聽。略微低沉，沒有同齡男生變聲期前后的那種暗啞，反倒帶著點磁性。

　　北雨心如擂鼓。

　　旁邊的江越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笑道：“北大嘴，今兒表現(xiàn)不錯，吾家有女初成長，你哥我這么多年沒白疼你。”

　　他那幾個狐朋狗友瞎起哄：“越哥，我們也想要小雨這樣的妹妹，你分給我們唄！”

　　“滾！”

　　因為北雨三天兩頭找江越，和他幾個哥們也都混了個臉熟。若是沈洛沒在旁邊，她才不在乎他們怎么開玩笑，跟他們打成一片也無所謂。

　　但此刻自己喜歡的男生在場，被他們這樣一起哄，自我感覺形象大跌。只能木著臉腹誹，之前說不叫江越江二狗一事，全盤作廢。

　　她悄悄看了眼沈洛，他跟江越他們一樣，也是直接大喇喇坐在地上，手中握著水瓶，微微低著頭，鼻梁英挺的側(cè)臉沉靜美好，像是從畫中走出來。

　　明明和旁邊的男生也沒什么區(qū)別，卻還是讓北雨覺得與眾不同。

　　她站在江越旁邊，與他隔了兩個人。

　　正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他臉上收回時，和人打鬧完的江越忽然轉(zhuǎn)身抬頭看她，恰好捕捉到她的眼神。

　　江越平日里心思粗如大海，但這個時候忽然出其不意地心細(xì)了一回，他狐疑地看了看北雨，又轉(zhuǎn)頭瞥了眼沈洛，然后了然地牽了牽唇。

　　裁判吹響下半場的口哨，幾個人蜂擁地小跑進(jìn)場地。北雨趁人不注意，拉住江越小聲道：‘你搶到球就傳給沈洛，人家投籃比你厲害多了。’

　　江越神色莫辨地看了她一眼，壞笑道：“明白。”

　　北雨被他這古怪的表情弄得打了個激靈，正要問清楚，他人已經(jīng)一陣風(fēng)一般跑到了操場中央。

　　江二狗又是哪里抽風(fēng)了？

　　下半場江越果然打得好多了，他負(fù)責(zé)搶籃板和搶斷，瞅準(zhǔn)機(jī)會就傳給沈洛，因為沈洛強(qiáng)大的命中率，本來不相上下的分?jǐn)?shù)，很快拉開。

　　結(jié)束時，江越他們贏了對方二十多分。

　　江越約這場球本來就是跟高二那幾個人鬧了矛盾，他一開始是簡單粗暴想要茬架，但對方聲明他們是文明人，只打球不打架，要是他不跟他們約球，就是認(rèn)慫。

　　江越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一激就應(yīng)下。

　　現(xiàn)下贏了球，看著對方灰頭土臉地認(rèn)輸，江二狗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大手一揮表示不跟人計較。

　　贏了球當(dāng)然要慶祝，江越十分豪爽地要請大家去外面吃大餐。

　　“洛神，一起去吧？”江越熱情地邀請這場比賽的功臣。

　　沈洛看了他一眼，又輕描淡寫掃了下北雨，點頭。

　　北雨心下暗喜，同桌吃飯只是人類的一小步，卻是她和沈洛的一大步。今天之后，他怎么都會記住她了吧？

　　江越作為廠長兒子，零用錢還算寬裕，去校園外的小餐廳，豪爽地要了個包間。

　　北雨跟一堆剛打完球的臭男生一起吃飯，一開始心里其實是拒絕的，要不是因為沈洛，她寧愿吃學(xué)校食堂大鍋飯。

　　“坐這里！”她慢慢悠悠跟在大部隊走進(jìn)包廂，江越指了指自己旁邊的座位朝她招手。那座位另一邊就是沈洛。

　　于是她又原諒了之前在球場時江越的各種不靠譜。

　　因為要坐在沈洛旁邊，北雨心臟如小鹿亂撞，落座時感覺人都是飄的。

　　她悄悄看了眼沈洛，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表情，微微低著頭也不和其他人說話。

　　江越點了菜，看向沈洛：“洛神，今天多虧了你，不然我面子里子都在高二那幫小王八羔子面前丟盡了。對了，你投籃挺準(zhǔn)啊，以前專門練過么？”

　　沈洛也沒看他，只輕描淡寫道：“愛好而已。”

　　江越伸手越過北雨，在他肩膀捶了一拳：“那以前叫你一起打球怎么不去？”也不等他回答，已經(jīng)自問自答道，“你是覺得剛轉(zhuǎn)來和咱們不熟？還是不屑與我們這些學(xué)渣為伍啊？”

　　江越終于抬頭看他，嘴角微微勾起，卻還是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輕笑了一聲。

　　因為中間隔著北雨，他收回目光時，便像是若有若無地從她臉上滑過。

　　北雨忍不住就老臉一紅。

　　江越雖然神經(jīng)粗，但也不是傻子，知道沈洛這人是真傲，一個曾經(jīng)十四歲上少年班的天才，重新回到高中，雖然年紀(jì)相當(dāng)，但顯然是不會屑于與他們這些高中生為伍的。

　　要不是看在今天他幫他們贏了球賽，又猜到了北雨的那點小心思，他也不會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他想了想，笑著拍拍北雨的肩膀：“洛神，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北雨。”

　　北雨還沉浸在剛剛沈洛的那一眼，沒料到江二狗會忽然來這么一出，怔忡半天沒說出話來。

　　沈洛倒是面色如常，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其他人又開始起哄：“越哥的妹妹就是咱們的妹妹。”

　　“滾！”江越大吼一聲。

　　北雨腹誹，感覺在通往沈洛的路上，遇到了一堆礙事的牛鬼蛇神。

　　一頓飯吃得很熱鬧，男生在一起就是各種葷話，尤其是江越這幫狐朋狗友，本就是二中政工處重點監(jiān)控對象，一個比一個混賬，說白了就是一群校園不良少年。

　　沉默寡言的沈洛，看起來便有點格格不入。

　　北雨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知性優(yōu)雅美麗大方，當(dāng)然是全程斯斯文文地吃飯，就算是玩笑開到她頭上，雖然心里想揍人，面上也只佯裝羞澀一笑。

　　兩人看過去倒是有些意外的和諧。

　　吃完飯回學(xué)校，到了宿舍區(qū)幾人才散開。

　　北雨一個人朝女生樓走，走了沒多久，忽然被從后面躥上來的江越叫住：“北大嘴，你等一下！”

　　“干嘛？”沒了沈洛在，北雨就不用在江越面前裝淑女，惡聲惡氣地回他。

　　江越壞笑著走上來：“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北雨一頭霧水：“你說什么？”

　　江越薅了一把她的頭發(fā)：“別裝了！”

　　北雨打開他的手：“我裝什么了？”

　　江越嘻嘻笑道：“剛開學(xué)時，你在校園里撞到我都恨不得假裝不認(rèn)識，最近忽然三天兩頭就跑來我教室找我，我還想你良心發(fā)現(xiàn)，要跟我上演兄妹情深，還有點小感動呢！今天才發(fā)覺，你壓根兒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是猜到她喜歡沈洛了？北雨心里罵了聲臟話，江二狗平日里心思比碗還粗，怎么忽然化身名偵探柯南了？

　　當(dāng)然，又沒有證據(jù)，她肯定是不會承認(rèn)的，于是木著臉道：“我不知道你說什么？”

　　江越笑得更賤，陰陽怪氣道：“沈洛，我們班的洛神啊！”

　　北雨嗤了一聲：“神經(jīng)病！”

　　然后轉(zhuǎn)身一溜煙跑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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