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姐妹情深
劉章紀(jì)找到白芷言時,后者正在自己房間里的書案旁提筆奮戰(zhàn)。
他微覺好奇地走過去看,卻只看到碼成一堆的或粗或細(xì)的線條。而小妮子也自知畫藝不精,涂涂改改,小臉皺成一團。
“這是什么?”
嚇了一跳,待反應(yīng)過來是誰的聲音,白芷言驚喜地抬頭望他:“你怎么來了?”
她的表情讓他極感悅意,笑著道:“下了早朝,沒什么事,索性過來探望你一下。”
她笑言:“正好,你來看這個。”舉起手中宣紙,作邀功狀。
劉章紀(jì)研究一番,實在沒看出來是什么東西,疑惑地看著她。
芷言臉色一紅,故意繞過自己畫功差的話題,清咳一聲道:“這個叫做脊柱梳理床,它下面有支撐點,可以借此倒懸人體,通過人工操作進行扇形旋脊式小幅快速擺動,借自體體重改善脊柱問題。而且,每次只需要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等于慢跑兩、三千米哦!對腰椎間盤突出,還有脊柱不正導(dǎo)致的手臂、頸部和腰部疼痛、僵硬有很好的治療作用。”
皇子自小是有太醫(yī)院的醫(yī)正們定期請平安脈的,故爾芷言所講的有關(guān)中醫(yī)方面的內(nèi)容,劉章紀(jì)大致能聽懂一些。但因夾雜了許多現(xiàn)代詞匯,仍是開口詢問了一下。
待芷言簡單解釋過后,劉章紀(jì)心中微暖,問道:“這可是卿卿為我研制的?”
芷言很直接地道:“不是啊,你武功那么好,身體一定倍兒棒!給你研制這種床干嘛?”看到劉
章紀(jì)略顯尷尬的神情,她馬上又道,“這是給陛下研制的。我聽說,歷代帝王只要是明君,必朝乾夕惕,案牘勞形。日子久了,身體健康自然大打折扣。特別是每日朱批累牘,想來脊柱及頸腰等部多半會出問題。”
“是他著人將你們?nèi)忝猛度攵Y樂署的,你就不恨他嗎?”劉章紀(jì)目光深邃地看著她。
芷言攤了攤手:“那也沒辦法。他是皇帝,又是你爹,你總得拿點什么去討你爹歡心吧。才給你闖了禍,當(dāng)然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她是指的幫晉王出主意的事。
劉章紀(jì)心里一陣暖意流淌,也不說話,只守在旁邊,陪著她繼續(xù)作畫。
芷言繼續(xù)奮戰(zhàn),一邊還抽空解釋:“你別小看這張木床,覺得它比不上我告訴晉王的消毒法。這全天下的臣民都是天子所有的,他的健康和安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余事皆不能比。更何況聽說陛下曾寵信過丹術(shù)之士,現(xiàn)下長生之術(shù)不可得了,必對延年養(yǎng)生法大有興趣。”
劉章紀(jì)含笑點頭。
見他表情愉悅,芷言自然是歡喜的,繼續(xù)道:“據(jù)我每次出風(fēng)頭必倒血霉的經(jīng)驗來看,讓你弟弟出風(fēng)頭是很合適的。咱就別管他了。”
氣氛剛剛好,兩人便有說有笑。芷言說說畫畫停停的,只覺有心愛之人守在身側(cè),實在甜膩。
過了好一陣,突然,一個梳著侍女雙髻的少女急沖沖闖進來,叫道:“大人,不好了!青寧姑娘……青寧姑娘她死了!”
芷言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腦中把這句話重新回放一遍,才駭然站起:“你說什么?!”
“青寧姑娘歿了!”
這名侍女是白芷言升任左韶舞后,甄宜法專程選揀的伶俐人分過來的,名叫綠翹。
劉章紀(jì)見芷言駭?shù)眠B話都說不出來了,便問那侍女:“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沒了呢?”
綠翹答道:“奴婢也是聽人說的,他們都說青寧姑娘今天像是瘋了一般,一定要沖出禮樂署的大門。可尋常官妓按律都是‘左腳邁,右腳殺’的,她鐵了心要逃出去,就被……就被守衛(wèi)給殺了!”
芷言只覺荒唐:“我們?nèi)忝眠M來了那么久都沒逃過,好好的,她逃什么呀逃?!”
綠翹急道:“奴婢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人死事大,署內(nèi)里里外外都傳遍了。奴婢知道青寧姑娘與大人姐妹情深,就想著趕緊回來通報一聲。”
芷言不待她話音落下,疾風(fēng)一般往大門口而去。
劉章紀(jì)也趕緊跟著趕了過去。
大門處早已佇立了許多官妓和雜役,指指點點地議論著。門外也有許多人圍著,都是搖頭咂舌,可憐那不幸殞命的年青女子。
地上早已不見人影,空余臺階底部一道觸目驚心的濁紅血跡。那血跡凝在地上呈強力噴灑狀,且又拖得極長,一眼望之,即知受傷之人傷口有多深多長。
芷言一看到那血痕,忍不住悲從中來,轉(zhuǎn)頭再不敢看。見劉章紀(jì)就站在自己身后,便將頭埋入他懷里,啜泣起來。
劉章紀(jì)拍拍她的后背,卻感受到懷中人兒的劇烈顫抖,心生憐意。正想找人問個端倪,放眼望去,卻見甄宜法正站在人群中央,滿臉落寞地看著他。
他微覺愧然,卻不愿松開環(huán)住懷中之人的手臂,狠了狠心,問道:“宜法你也在。”
甄宜法見他喚她,便面含悲戚地走過來,道:“在的。我身為禮樂署署丞,自然要趕過來處理此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問清了?”
甄宜法嘆了口氣道:“青寧和禮部主事段玉慶段大人彼此情投意合已久。剛剛段大人如同往常一樣,來找青寧陪侍,卻突然被大理寺的衙役押走,說是他貪污受賄,要押他去受審。這丫頭也是個情深的,跟著被押的段大人一路跑。守衛(wèi)拉著她不讓去,她就咬人。逼得沒辦法,就……”說著,垂首拭了拭眼淚。
劉章紀(jì)奇道:“這是什么道理?不是還沒有過堂定罪么?她就擔(dān)心得連命也不要了?”
芷言聽他說得有理,也轉(zhuǎn)頭含淚相詢:“那丫頭傻是傻,料來也不會做這等事情,會不會有什么蹊蹺?”
甄宜法眼神里微微閃過一絲緊張,復(fù)又鎮(zhèn)定道:“衙役來的時候就說了,已從段大人家里搜出若干文玩古董,現(xiàn)下人證物證俱在,過堂也就是個手續(xù)問題了。”
劉章紀(jì)詫異地道:“倒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等事來。”
芷言對段玉慶實在無感,只顧著念著青寧,低低地道:“這傻丫頭,那種人哪里就值得她這般付出了……”
甄宜法嘆道:“這情之一字,千古來直教多少癡男怨女生死相許。只是,她還那么年青……”說著,兩行清淚便淌了下來,“那傻丫頭昨天還在求我,說是除了段大人外,不愿再侍奉他人。要我通融幫她一把……”已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見她哭得傷心,芷言心里升起幾分好感。又問:“青寧人呢?就算人沒了,但軀殼總在吧。”她實在說不出“尸身”二字。
甄宜法淚如斷線,回答:“按照我朝律法,只要未經(jīng)許可邁出大門,統(tǒng)統(tǒng)當(dāng)作逃跑處理。不僅要當(dāng)場擊殺,尸首還不準(zhǔn)人收殮,扔入亂葬崗,一任鳥啄獸食。”
芷言便覺得有點眩暈,昨天還言笑晏晏的人,今天不僅沒了性命,連個軀殼都保不住!她們是一同進來的,如今少了個人,她只覺既心驚又齒寒。
甄宜法抹了抹眼淚,湊到劉章紀(jì)耳邊道:“殿下,一下子失去了自家姐妹,我擔(dān)心連城她受不住。不如就讓她先隨殿下去□□吧。休息幾天,再回來,這里的事有我頂著。”
劉章紀(jì)感激地道:“如此,有勞了。”
她又湊到芷言耳邊道:“別太難過,青寧的尸首我會派人偷偷去偷回來,好好安葬的。”
芷言驚訝地看著她,沒料到她肯如此幫忙,亦是感激地“嗯”了一聲,低聲囑托道:“收殮之后,還請大人告知安葬所在,也好年年祭拜。”
而對于甄宜法來說,她當(dāng)然不是真有這樣好心。若有得選擇,她決不愿做任何增長他倆感情的事。只是……今日事出突然,她需要時間善后,處理漏洞。連城和肖然都不是傻子,才知道青寧死了,或許會因為過于悲痛而無力思索太多,但等情緒緩和,說不準(zhǔn)就會發(fā)現(xiàn)什么。現(xiàn)在肖然還在晉王府,只要找到合理借口把連城也支開,她就能好好善后了。
因是有意相瞞,甄宜法是把所有事都疏理了一遍后,才使人上晉王府告知肖然的。
既然是晉王府,首先知道消息的自然是劉紹禮。他聽了消息后,略生憐憫,接著就去找肖然把事兒給說了。
但肖然卻是比白芷言冷靜多了。她淡淡地道:“又是亡國女,又入了賤藉,又不肯和伙伴多搭堆,天性又那么單純,她會死不是很自然嗎?”
“你還真是涼薄。”劉紹禮撇撇嘴道,心里不知怎地卻稍感安心。
肖然點頭道:“我本來就涼薄。”又忽然嘆了口氣,“三姐妹已經(jīng)走了一個了,這接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輪到我。”
劉紹禮淡淡地道:“也有可能是連城。”
這可真是一個好安慰,肖然翻了個白眼,然后忽然開心起來:“殿下要不要給點兒打賞,讓我樂呵樂呵?我才幫你露了臉,你好歹也表示一下唄。”
劉紹禮挑挑眉:“你想要什么表示?”順手拿起手邊的一只瓷器,“前朝的釉里紅纏枝牡丹紋玉壺春瓶?”
肖然兩眼放光,問道:“古董啊?很貴吧?”
劉紹禮點頭:“很貴。”看著她小心翼翼伸手來接,卻突然揚了揚眉,直接松手,讓春瓶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肖然“啊——”一聲驚叫,撲過去搶救,卻也只來得及捧起幾片碎片。
“你瘋啦?!”她吼道,“這么貴的東西也舍得摔?!”卻突然覺得臉上一涼,一摸,全是眼
淚。她疑惑地看著手上的冷沁濕意,自忖,難不成是東西太貴了,沒拿到手不甘心?
看她表演了半天,這會兒才終于露出真性情,劉紹禮忍不住慨嘆一聲,走過去伸手摟住了她,心中的憐意卻是起來了十分。
那胸膛這些日子她已經(jīng)倚靠習(xí)慣了,平日里總覺得那里的溫度比正常人要低些。今日卻覺得,那兒比旁人暖了許多,便再也忍不住,摟了他的腰,頭埋得深深地,痛快地哭了起來。
(https://www.dzxsw.cc/book/145745/750555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