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精準打擊
顧譚原本還有些猶豫要不要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事,看到曹苗這副明明不想聽,卻不得不聽的神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快意,脫口而出。
“自然是魏帝出自袁氏的傳言了�!�
曹苗揚起了眉,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陳表苦笑。
羊衜暗自嘆息,招來一旁的侍者,起身欲走。他年長一些,經歷的場面也多,知道話說到這種份上,沖突在所難免,與其夾在中間為難,不如眼不見為凈。
“羊君,請留步�!辈苊缣痤^,靜靜地看著羊衜。
“鄉(xiāng)公,我……”羊衜指指自己的小腹,神情尷尬。
“兩句話的事�!辈苊缑鏌o表情,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好……吧�!毖蛐m無奈的點點頭。“鄉(xiāng)公請問。”
“你出使洛陽,應該見過天子吧?”
“見過�!�
“天子和剛才那位遼東來的袁君像嗎?”
羊衜狠狠的瞪了顧譚一眼,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不像。”
“多謝。”曹苗揚揚手,招來兩個侍女�!笆毯蜓蚓隆!笔膛畱艘宦�,一左一右,扶著羊衜出去。曹苗歪著頭,打量著顧譚,嘴角噙著淺笑�!邦櫺郑蚓�,你可有異議?”
顧譚被羊衜瞪了一眼,知道自己過份了,強笑了兩聲,剛想就此罷休,曹苗又道:“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親眼見過吳王,也見過不少孫氏子弟,可以肯定他們相貌差異甚大,都不敢斷言吳王并非孫氏血脈。顧兄連天子一面都未曾見過,就輕信天子是袁氏血脈,是不是過于草率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八∥抑毖裕蓄櫺诌@樣的人在太子身邊,令人擔憂啊�!�
顧譚一聽,頓時怒了,猛地站了起來�!班l(xiāng)公……”
羊衜剛走到門口,聽到曹苗那句話時,便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此刻見顧譚受不得曹苗刺君,又要說話,頓時大急,厲聲喝道:“輔正都尉,你醉了�!�
羊衜很少與顧譚正面站突,但他畢竟年長些,頗得孫登尊敬,此刻發(fā)怒,又用他的官職稱呼顧譚,聲色俱厲,還是讓顧譚吃了一驚,臉漲得通紅,卻不敢直言反駁。
他有證據(jù),但那個證據(jù)是機密,別說不能對曹苗說,對任何人都不能說。甚至可以說,只要他說出口就是泄密,不僅自己要倒霉,太子孫登也會受到牽連。
這就是羊衜用他的官職稱呼他的用意所在。
面對曹苗挑釁的目光,顧譚一口氣憋在心里,血往上涌,太陽穴呯呯亂跳。他咬咬牙,一跺腳,起身離席,沖出門去,險些將站在門口的羊衜撞倒。
——
孫夫人洗完澡,渾身清爽,披著寬松的衣服,坐在飛廬上,一邊欣賞著江景,一邊享受美食。
聽了女衛(wèi)的報告,得知顧譚被氣得暴走,孫夫人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淺笑。她端起酒杯,送到唇邊,卻沒有喝,出了一會兒神,笑道:“果然是近戰(zhàn)無敵,一擊必殺。”
女衛(wèi)狐疑地看著她,不解其意。
孫夫人沒解釋。這些女衛(wèi)太年輕,武藝練得還好,政治卻是一竅不通,等她們多見識一些就懂了。
微風徐來,吹面不寒,卻往懷里鉆。孫夫人拉了拉敞開的衣襟�!芭扇烁欁T,看看他去哪兒�!�
“喏�!迸l(wèi)轉身離去。
孫夫人一仰頭,喝盡杯中酒,手指在案上輕叩,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謠。
——
顧雍坐在堂上,身體端正,雙目低垂,臉色平靜。
跪著的顧譚卻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懼,瑟瑟發(fā)抖。
他太熟悉祖父的脾氣。如果顧雍大發(fā)雷霆,甚至打他一頓,這件事反而好處理。反倒是這種一言不發(fā)的態(tài)度,后果極其嚴重。
上一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是在吳王嫁從女的婚宴上,他喝醉了酒,起舞不止,在吳王和大臣面前出了丑,顧雍因此向壁而臥,讓他在一旁足足站了一個時辰,直到他反省悔過,這才放過了他。
今天他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請罪的話都說得辭窮了,顧雍還是沒有原諒他的意思。
這個禍闖大了,而且當著羊衜和陳表的面,想瞞都瞞不住。不出今晚,吳王和太子都會知道整個結果,必然會大發(fā)雷霆,尤其是吳王。
遼東之事是機密,關系到吳國國運,任何一個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利害。如今險些被他泄露給曹苗,后果可想而知。雖說他被羊衜喝止,沒說出最關鍵的那句話,但他的孟浪輕浮卻是事實。
曹苗那句話太陰險了,簡直是將他送到火上烤。
“大父,難道要我請辭不成?”話剛出口,顧譚的眼淚就下來了。身為太子四友之首,他深知這個位置的重要性,也知道有很多人盯著——比如諸葛恪——一旦請辭,就再也沒有機會收回了。
他原本覺得不至于到這一步,畢竟他是太子四友中唯一的吳郡人,進退不是他個人的事,甚至不僅僅是顧家的事。就此放棄,等于吳郡世家在儲君身邊沒有了代言人,換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有他的影響力。
不是每個人有一個做丞相的大父,一身兼有孫氏和顧氏、陸氏血脈。
顧雍終于開了口�!熬瓦@么辦�!�
顧譚一下子癱在了地上,淚水止不住的涌了出來。他看著顧雍,泣不成聲。
“大父……”
“引咎請辭,總比被迫請辭好�!鳖櫽禾痤^,眼神復雜�!白幽�,你太年輕了,這一路又走得太順利,聰明有余,沉穩(wěn)不足,難當大臣之任。你父親二十七歲為豫章太守,尚且難以服眾,以至心力交瘁,三十而夭。你弱冠為儲君首輔,心浮氣躁,難免跌足失據(jù)。回來讀幾年書,養(yǎng)養(yǎng)氣,再出仕不遲�!�
顧譚知道顧雍心意已決,難以挽回,只能伏地請罪。
顧雍揮揮手,命顧譚退下。他坐在堂上,沉思良久,命人叫來孫子顧承。顧承是顧譚的異母弟,一直站在門外,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聽得顧雍召喚,立刻來到顧雍面前。
“請你阿舅來一趟。”顧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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