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在路上已經(jīng)和夏侯玄商量好了詢問的方案，在拋出威脅之辭，鎮(zhèn)住了執(zhí)金吾寺的相關(guān)人員后，他就退到一旁，冷冷地看著眾人，看得眾人毛骨悚然，連大氣都不敢出。

　　夏侯玄在單獨的房間里，把昨晚當(dāng)值的人輪流叫進(jìn)去詢問，將他們昨夜巡邏的路線一一標(biāo)注在地圖上。他沒有局限于昨晚刺客出現(xiàn)的時間段，而是整個夜晚的情況。即使不是他們自己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只要是覺得不正常的信息，都可以說。

　　因為擔(dān)心與同伴不符，被誤認(rèn)為是說謊，每一個人都非常謹(jǐn)慎，仔細(xì)回憶。

　　沒被問話的乖乖地等著，在曹苗的逼視下，連交頭接耳都不敢，自覺的隔開距離，安安靜靜地等著，順便打腹稿。問完話的還不能走，等在一旁，以備再詢。

　　有侍者送來酒食，卻沒人敢用。

　　只有臧霸不緊不慢的喝著酒，很隨意地翻看著公文，偶爾出神，有些心不在焉。

　　臧艾幾次到夏侯玄、曹苗面前致意。夏侯玄很客氣，每次都站起來還禮，曹苗卻一動不動，理都不理他，就當(dāng)沒看到他。看到曹苗如此不近人情，臧艾也不敢說什么，其他人更不敢有絲毫大意。

　　校事惡名在外，能不招惹盡量不招惹。這人雖年輕，卻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又手握校事金牌，還是敬而遠(yuǎn)之的比較好。

　　經(jīng)過整整一夜的詢問，夏侯玄根據(jù)各人的陳述，從大量的瑣碎細(xì)節(jié)中，梳理了昨天夜時在他家附近當(dāng)值的緹騎、執(zhí)戟的情況，畫出了一副圖，將幾個可疑的點聯(lián)起來，隱約可以看到刺客逃離的路線。

　　終點正是指向王機所住的善里，時間在天亮前后。

　　沒人見過刺客，只有一個人見過刺客的背影。他的判斷和曹苗相似，刺客身高七尺三寸到五寸左右，身形矯健，動作靈活，兩丈高的里墻，輕松翻過去了，應(yīng)該是個高手。

　　他還提供了一個信息，此人可能使用某種工具爬墻。具體是什么工具，需要現(xiàn)場勘察才行。

　　從執(zhí)金吾寺出來，夏侯玄有些亢奮，打算立刻再去善里。

　　曹苗拒絕了。他讓夏侯玄派人去善里，將王機的住處監(jiān)控起來，但是不要擺在明面上，要暗中監(jiān)視，看看這兩天會不會有人靠近。從執(zhí)金吾寺得到了證詞可見，那個刺客回到善里時已經(jīng)天亮，他有可能沒見到王機。如果他不知道王機的其他住處，他很可能會重新回到善里，等候王機出面。

　　這件事，曹苗建議夏侯玄安排熊猛去執(zhí)行。熊猛武藝好，為人機敏，又見過刺客的身形，如果刺客露面，他有可能認(rèn)出來，并進(jìn)行抓捕。熊猛有豐富的從軍經(jīng)驗，有相當(dāng)?shù)闹笓]能力。

　　剩下的事，曹苗安排自己的人去辦。一是讓張威、韓龍在游俠兒中打聽消息，看看有沒有這樣的游俠兒出沒；一是讓詩彩影聯(lián)絡(luò)各府的胡姬，查找王機的下落。

　　從善里里正的口中得知，王機的妻子不在身邊，只有兩個姬妾侍候他的起居。這兩個姬妾是到了洛陽之后才買的，并不是從東郡帶來。考慮到王機的身份，所買姬妾的質(zhì)量，買賣人口的人販子應(yīng)該會有印象。如果能找到兩個姬妾的相貌、年齡，甚至是親朋好友，就有可能通過她們找到王機。

　　這些事，夏侯玄辦不了。他的世界里根本沒有這些人的存在。

　　曹苗安排了他另外一個任務(wù)：去找高珣，打聽一下孫邕、倉輯的情況，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覺。接連兩夜沒有好好休息，夏侯玄的精神很亢奮，但身體卻明顯露出了疲憊。

　　夏侯玄欣然從命，與曹苗分頭行動。

　　曹苗回到德陽公主府，倒頭便睡。等他睡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

　　睜開眼睛，他看到詩彩影蹲在門口，手里抓著一把松子，“啪嗒啪嗒”，像個松鼠似的磕得正歡，一片片松子殼從她嘴里飛出，落了一地。夕陽照了進(jìn)來，落在她的側(cè)影上，勾勒出纖細(xì)的腰肢和蜜桃形的臀。

　　曹苗忍不住笑了，草原上的姑娘就是早熟，身材真好。

　　四胡姬中，詩彩影與其他三人不同，她一直沒有侍寢，甚至有意無意的躲著他，大部分時間也在外面打聽消息，避免和他接觸。但是聽說他遇到了麻煩，她還是第一時間趕了回來。

　　聽到床榻響，詩彩影扭頭看了一眼，見曹苗笑嘻嘻地看著他，愣了一下，隨即站了起來。

　　“我打聽到了一點消息。”她說。

　　曹苗點點頭，翻身坐了起來。“說說看。”

　　“王機買的那兩個姬妾都很貴，不是因為她們長得好，而是因為她們識字。王機有讓姬妾讀書的習(xí)慣。”

　　“讀什么樣的書？”

　　“主要是儒家典籍，不過最近好像在讀《老子》、《莊子》。京師名士喜歡談玄，除了《易》，就是《老子》《莊子》最熱門了。”

　　“能讀這些書的女子應(yīng)該不多。”

　　詩彩影贊同曹苗的分析。“所以王機賣掉那兩人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能找到這兩人的蹤跡，就有可能找到王機的藏身之地。王機本人深居簡出，可是這兩個姬妾要外出采買食物，遇到她們的可能性更大。”

　　曹苗仔細(xì)想了想。“你知道洛陽城內(nèi)采買菜蔬的地點嗎？”

　　“菜蔬？”

　　“糧食可以存儲一段時間，但菜疏不行，必須經(jīng)常采買。普通百姓都是自己種，王機在善里沒有種菜，也不喜歡與鄰居往來，每天所食菜蔬都是外出采買。這樣的地方應(yīng)該不多。姬妾沒有代步的車馬，距離市場不會太遠(yuǎn)。正常情況下，步行的距離不會超過三里。如果能知道采買菜蔬的地點，就有可能在三里的范圍內(nèi)找到他。”

　　詩彩影思索片刻。“如果他寄居在別人家呢？”

　　“只是一種可能，你留意著就行了。找人本來就是大海撈針，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有價值的線索。”

　　曹苗下了床，伸腳去穿鞋。詩彩影猶豫了一下，還是蹲在曹苗面前，為他穿鞋。曹苗打量著她挺直的鼻梁，忽然說道：“你的親人中，是不是有人被男子傷害過？”

　　詩彩影愣了一下，仰起頭，打量了曹苗一眼，歪了歪嘴角。“沒有。我只是不喜歡男人。”

　　“你喜歡女人？”

　　詩彩影揚了揚眉，嘴角的笑容一閃即沒。“是啊，我喜歡女人。”

　　曹苗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取來一副飛抓，遞給詩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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