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會診過后的第二天,顧雙儀開始給腦出血的李姓患者做針灸。
她到十七樓的神內住院部時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病人家屬已經按照事先交代好的,早早讓老母吃了午飯,顧雙儀到病房時看見的血壓已經穩(wěn)定了。
祁承淮一直在等她,見她來了,便放下手里的工作和她一起往病房去。
由于神內科缺乏針灸的必要器具,顧雙儀索性帶了針盤上來,里頭除了一應消毒用品,還有各種尺寸的毫針和梅花針等特殊針具,祁承淮在一旁略好奇的看里頭的物品。
顧雙儀戴上手套,先是在病人身上看了一圈,然后才在取穴部位消毒,一面下針一面解釋,“這是雙內關,施提插結合捻轉瀉法……”
她一面運針,一面密切留意心電監(jiān)護上的血壓是否平穩(wěn),還要分神給周圍看著的幾個人解釋,力圖安他們的心。
但因為程橙在,所以她的解釋還要傳授治療注意事項,“腦出血的操作手法,一般要求輕捷熟練,用弱刺激,癥情穩(wěn)定,情況較好的患者可酌用中強刺激或強刺激……”
祁承淮在一旁極認真的看,聽見病人說了一句覺得手有些脹麻又有些發(fā)熱,目光不由漸漸變得幽深,心里有些想法慢慢的改變,他想,也許之前真的是自己錯了。
一場針灸結束,已經花了半個小時,顧雙儀一直提著的心在最后一根針離開病人的軀體并且監(jiān)測到的血壓穩(wěn)定時終于落下。
她直起腰吁了口氣,抬手用手臂抹掉額頭那層薄薄的汗水,輕松的道:“好了,我看阿姨情況也還不錯,下午還有一次,我讓值班的同事上來,等我來就太晚了。”
她說完看了一眼程橙,“小橙,今天你符老師值班,醫(yī)囑上記得分開,只有早上的才開到我門診。”
程橙就點了點頭應聲好,又幫她把針盤收拾好,顧雙儀端著針盤就要走,又被祁承淮叫住,她回頭,見他站在休息室門口沖她揚了揚頭,“過來洗手吃飯。”
完全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顧雙儀愣了愣,隨后嘆了口氣,將針盤放到了他們辦公室,這才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仍然是林光峰和陳琪并祁承淮還有他的幾個學生,顧雙儀納悶的看了他們一眼,問道:“奇怪,你們其他同事中午都回家的嗎?”
省醫(yī)在市區(qū),雖然不是市中心,但周圍都是高檔小區(qū),不遠處還有個廣場,黃金地段不是人人能住得起的。
“今天我值班嘛,其他人都回去或者在門診。”林光峰叼著根牙簽笑嘻嘻的應道。
鐘凱也笑著道:“醫(yī)院宿舍就在醫(yī)院后面那條巷子,所以中午可以回去的。”
顧雙儀了解的點了點頭,又轉頭問鐘凱:“那你們怎么不回去?”
“老師都還忙著,我們哪好意思走啊。”鐘凱將外賣從袋子里取出,又笑著道。
顧雙儀愣了愣,回頭看了眼祁承淮,忍不住嘀咕了句:“那么拼做什么,不要命了。”
祁承淮聽見她的嘟囔,挑了挑眉,扭頭看著她,語氣平靜又霸道,“好好吃飯。”
顧雙儀立時一哽,半晌才哦了一聲,祁承淮見她撇撇嘴,仿佛有些不滿,卻又不敢說出來,心里立即被她逗樂了。
“呀!是潮汕干拌面?”顧雙儀掀開餐盒的蓋子,用豬油和生抽花生醬沙茶醬一起調配的醬料和面條充分拌勻,上面臥了不少的叉燒,叉燒做得極好又片得薄薄的,每片肉中間都能看見接近粉紅的色澤。
一股叉燒和花生醬混合的甜香撲面而來,顧雙儀握著筷子眉開眼笑的向祁承淮道謝,“好久沒有吃過這個面了,祁醫(yī)生也喜歡嗎?”
“偶爾試試。”祁承淮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眼角隨著這句話而微微向上勾起,可是面上卻仍然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
他替她將湯碗的蓋子打開,又放了調羹進去,那句我想你應該喜歡到底沒有說出來。他又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其他人,林光峰和陳琪正聊著昨晚的球賽,鐘凱正在逗兩個師妹,沒有人留意到他和顧雙儀。
“以前我們學校挨著個皮具城,那里附近有家面店也有這個,一份才十二塊錢,好大一份,每次都要吃撐。”也許是見到了熟悉的美食,顧雙儀很高興,話也多了。
“你們學校不是在G市的大學城?”祁承淮咽了口面,抬頭問道,他印象中G市大學城里并沒有皮具城。
顧雙儀沒留意他居然知道自己讀哪個學校這樣的小事,搖頭解釋道:“我們學校有個老校區(qū),在B區(qū),我們大三的時候就搬回去了,那邊是臨床醫(yī)學院。”
祁承淮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繼續(xù)問她:“老校區(qū)和新校區(qū)哪個好?”
“都好,新校區(qū)住得好,可走路上學太遠了,老校區(qū)住的一般,但有學術氣息,還很適合養(yǎng)老。”顧雙儀笑得瞇起了眼。
祁承淮也跟著她笑了起來,“遠就騎自行車嘛。”
顧雙儀聽了他的話,臉突然一紅,“呃……我不會騎呀……”
祁承淮一愣,轉臉看見她羞赧得臉都紅了,一時間竟不知怎么接話,只好道:“沒事……不會騎車而已,不要緊。”
“……祁醫(yī)生,李阿姨這種情況,除了做針灸,最好還配合一些活血化瘀之類的內服中藥和營養(yǎng)神經的西藥,你看要不要給她請個中醫(yī)的會診?”顧雙儀覺得有些尷尬,只好強行轉移了話題。
祁承淮心里松了口氣,也認真考慮起她的話來,“我待會兒先問問她愿不愿意喝中藥。”
顧雙儀又和他說起患者接下來的病情分期及治療方法,中西醫(yī)對腦出血的認識層次和立足點不同,康復方法也有差異,最好的辦法就是互相配合使患者的病情盡早緩解和好轉。
祁承淮以前極少接觸到中醫(yī)對于腦出血的認識理論,顧雙儀為了讓他明白,甚至掏出筆來給他列表格做說明。
直到顧雙儀離開十七樓回辦公室去了才發(fā)現她將鋼筆落在了他這里。
這一天是周三,祁承淮不用出門診,照慣例是處理住院病人的醫(yī)囑和病歷,下午三點多,符云溪上來給病人做針灸,他本想將筆給她托她轉交,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改了主意。
臨近下午下班時間,祁承淮見沒什么事了,就對鐘凱他們道:“我去一趟門診,等會兒下班了你們自己下班。”
他兜里揣著顧雙儀那支鋼筆,步伐矯健的晃進了中醫(yī)科的大門,一樓就是門診,他一間間門診走過去,在靠里的那間診室看見正在和病人對峙的顧雙儀。
“是我們疏忽,但既然錯過了,那現在就給你們看,請不要吵鬧。”顧雙儀一臉無奈的道,看得出這一場對峙應該持續(xù)了一陣。
“你們根本沒叫我們,我們是13號,后面的人都看完了也沒到我們。”病人是一對夫妻,女的拿著一張被攥得皺巴巴的掛號單往顧雙儀面前送。
顧雙儀站在他們對面,對著這對夫妻無奈的陪笑臉,“阿姨,當時叫13號的時候你們沒有進來才叫了下一個人的。”
“你這個大活人是干嘛吃的,不會到門口喊一聲嗎,你就是看不起我們從農村來的。”男人大喊了一句,一面說一面往前走了兩步,手高高的揚起來。
一旁的護士見狀忙將顧雙儀拉后了兩步,勸道:“大叔,你們沒聽到可以看門口那個叫號電子屏提示,上面有名字的。”
“我們不識字!”對方回答得振振有詞,一副十分有理的模樣。
“那就看形狀!”祁承淮再也不肯忍,大步走了進去。
診室里幾個人都驚訝的看了過來,顧雙儀一看見他,眼睛竟然變得有些酸,她咬著牙忍下了心里翻騰的情緒,轉臉好言好語的問道:“您二位是哪里不舒服,坐下來再說?”
那對夫妻卻已經似被祁承淮的一句話惹惱了,竟是不肯聽她的,男人的手指都要戳到顧雙儀臉上來了,叫囂道:“你們給我等著,我要去投訴你們!沒醫(yī)德的庸醫(yī)!”
顧雙儀一驚,忙要開口再勸只求息事寧人,祁承淮卻一把將她拉到了身后,厲聲道:“那你就去!現在立刻馬上!我打個電話叫陳院長先不要下班就在辦公室等你!”
說罷他揚手一指門口,愈發(fā)不客氣了,“或者你要去告我們也可以,我再打個電話叫市中院的陸庭長幫你們立案,明日即刻開庭審理,怎么樣?”
對方一呆,也許是沒想到祁承淮如此大膽,也許是他周身氣勢太盛,又或許是畏懼官官相護這句老話,認定了領導會包庇他們,夫妻倆竟是同時安靜了下來。
顧雙儀剛想說既然不鬧了那就看病,可還沒等她出聲,對方就扔下一句“你們欺人太甚”后匆忙奪門而出,那張皺巴巴的掛號單被他們轉身帶動的空氣甩落在門口的地面上。
顧雙儀嘆了口氣走過去將它撿起丟進垃圾桶,轉頭笑著對祁承淮道謝:“多謝你解圍,不然還不知道要鬧到什么時候。”
“這種事常有?”祁承淮打量了一下顧雙儀,見她只是眼角有些發(fā)紅,神情卻不見氣憤或其他,平靜得很,立即皺起了眉。
顧雙儀聳了聳肩,“這種事不是哪里都常見的么,勸兩句等對方氣消了就好了,忍忍就過了。”
說罷她又安慰似的道:“要是他敢動手,小宋會立即去找保安的,我也會跑。”
小宋就是負責顧雙儀這個診室的責任護士,祁承淮不置可否,兩個女孩子,要是真動起手來根本占不到便宜。
可是他也無奈,心里嘆了口氣,頭一次覺得顧雙儀脾氣太軟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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