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附議
王璋如今在御史臺任侍御史一職,做的是彈劾、糾察的活。
早年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是,單號休沐,雙號上朝,屬常朝,在京六品官都可參加。每月十五又屬大朝,除京官外,各州府的府尹都得參加。
因著元宵休沐了三天,今次大朝便定在了二十日。
如今約莫也只有四更天,汴京城除去馬車“轱轆”聲,便是寂靜的黑夜。
而“待漏院”外卻燈火分明,因著今日是大朝,人員眾多。院外兩排擺有吃食,有賣粥的、餛飩的,也有賣包子、粉糕一物的...
王璋到的時候約莫四更余,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綠袍朝服,頭戴烏紗帽,手持笏板。他生了一副好臉皮,燈火下襯的就愈發好看。
便有認識的京官上前打了見禮,“王大人來了。”
王璋是第一次參加大朝,地方官是不認識的,便有人打聽了起來,說是那王家子孫,。他一雙桃花眼把那頭幾人一溜兒轉了幾眼,話也說的輕飄,“今日倒是很熱鬧。”
“王大人是初次參加大朝,怕是不認識。”京官便與人介紹起來,“那是杭州府的李大人,那是河南府的孫大人,那是京兆府的韓大人...”
王璋便把眼轉到了那韓大人處,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京兆府啊...”
那處韓仁也轉了頭來,眼見是個極為俊美的年輕人,又聽方才幾人說道是那王家的子孫,如今在御史臺任職。自也有心結交,點頭示意,就見著王璋轉了頭,恍若未曾看見。
韓仁咬了牙,暗罵一句“豎子”。
這處幾人寒暄了幾句,那頭便開了宮門,如今天還尚黑,除去幾位一品大官被恩準可乘小轎進宮,旁人皆只可掌燈徒步而去。一路過金水橋到紫宸殿外,幾人依官品分前后,又以文武而分左右而站。
等到那頭有人喊了一聲“上朝”,依次往里,行一跪三叩頭禮,雙手持笏,口中稱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敬帝便說,“平身。”
眾人又道“謝皇上”,再起身,垂眼站著。
敬帝是個明君,他生于安樂,卻無紈绔之習,能盡心受教,待大臣老師也十分恭敬,讓人搬了凳子給王謝兩位老臣,又說了幾樁事,夸了幾個大臣。
才又問道,“可還有本要奏。”
底下靜的很,王璋便側站一步說道,“臣有本啟奏。”
他如今官品尚低,站的是最末幾位,如今開了口,前頭幾人都看過來,小聲議論了起來。
敬帝便道,“啟奏。”
王璋雙手持笏,行禮,說道,“臣要狀告京兆府府尹韓仁韓大人,為官不仁,執法不辦,私相授受,逼死民婦。”
這話說的極重,臣子們都議論了起來,韓仁站在中間聽到這話也轉了頭,站出隊來,叩拜口中稱冤。
底下亂的很,有執事太監說“肅靜”,敬帝對王璋,讓他繼續。
王璋便繼續說道,“盛寧十六年十一月,一寡婦一紙告到了京兆府,狀告被人奸污。告的是韓大人家三房夫人的侄子,韓大人卻說是那寡婦受不住勾引了人去。那寡婦也是個烈性,第二日在家里拿了根麻繩把自己給吊死了,還用血寫了一張冤。”
王璋說完,行跪禮,“韓大人身為四品府尹,依法不辦,愧對圣上恩慈,是不忠。身為京兆府的父母官,處事不公,愧對百姓,是不仁。如此不忠不仁之輩,如何可擔此重任!請圣上明察!”
他這話說的重,又極是漂亮,甚有當年王松風范。那韓仁已說不出話,伏拜在地。幾位臣子見此,都手持笏板,行跪禮,口中說道,“王大人說的有禮!”“臣附議!”“臣附議!”…
敬帝便問趙恒,“太子怎么想。”
趙恒上前一步,拱手道,“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韓大人膽子大,還敢包庇犯人。兒臣以為,韓仁先拘刑部,御史臺與大理寺各遣一人前去京兆府查探,若是屬實,京兆府是該換個父母官了。”
敬帝點了點頭,也不說旁的,“你們都聽到了,就依太子說的去辦。”
一眾大臣下跪口稱,”圣上圣明,太子圣明“的話。
王璋這一仗贏得甚是漂亮,那韓仁雖還未被摘了官帽,如今卻要在刑部待著。等御史臺的和大理寺一道去京兆府收集證據,若是屬實卻是要革職查辦了。
這廂散了朝,等敬帝與太子走了,自有官員上來恭賀王璋,謝玄便與王松說道,“你這侄孫,倒也不如外頭傳的那般。”
王松一捋長須,說的話很是自大,“我王家子弟自是各個都好。”
眾人慢慢往外走去,王璋卻是被留住了。隨內監往西側文德殿走去,此處是敬帝休息之處,太子趙恒也在,王璋行跪禮,敬帝便笑,“剛才是君臣,現在你卻要叫我一聲姑父,起來吧。”
王璋站起了身,倒是依言叫了聲“姑父”,惹得敬帝開懷大笑,與趙恒說道,“還當是變了性子,如今一看,與往日是一樣的。”
趙恒也笑,他今日仍著一身玄衣,眉疏目郎,笑的很是好看。。
敬帝便又對王璋說,“你今日做的很好,你如今在御史臺不僅要能說,能做。更是要敢說,敢做。這事,既然是你起的頭,那么也由你去做,你可敢?”
三司會審,重大案件,御史臺是由中丞來辦的。
他如今只是一個六品侍御史,若是把這事辦好了,這職位怕也是要提了。
王璋再行跪禮,“臣定不負圣恩。”
敬帝便笑,又道,“另一事,是要你去看一看皇后,她許久不曾出宮。你去了,她是會開心的。”
王璋應是,往外退去。
自是有內監領路,從文德出紫宸,那外頭正站了幾個佩劍的侍衛,其中一個便是晏琛。
一身黑色勁服,腰懸佩劍,背脊挺得很直,王璋讓那內監稍候,走到晏琛處,手上笏板輕輕敲了敲手心,眉目微挑,對著晏琛上下打量了一眼,才又輕笑一聲,“晏大人。”
晏琛生的一副正派,眉眼間英氣十足,對上王璋那一雙桃花眼,眉也不皺,聲也很穩,“王大人。”
王璋也不說旁的,只打量著人,半會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晏大人,你要小心啊。”
晏大人,你要小心啊…
晏琛眉心一攏,看著王璋遠去的背影,似是沒聽明白。
阿房宮內。
王璋與王蕙對坐,案面上放著一副棋局,是昨日與謝蘊下完的,王蕙沒解出來,便讓王璋來看。
趙妧坐在一側看著兩人,她還是不懂為何母后下棋這般爛還孜孜不倦,也不懂這個往日最愛玩鬧的表哥,如今卻穿著一身官服,當起了官來。
她又想起那個正月十五遇見的人,那個喚作徐修的青年。徐修,徐修...
“姑姑原是可以贏得。”王璋把一顆白子移開,又道,“您把自己困住了。”
王蕙眉眼很淡,聞話也不過看了一眼棋子,道一句,“哦,是嗎?”
王璋心中好笑,他這姑姑下棋——當真,慘不忍睹。也不知那位謝妃是如何忍得的。又看著趙妧那副模樣,搖了搖頭,繼續盡心盡力的教了起來。
直到那日頭落了,王蕙才道,“你下的沒謝蘊好,我還是讓她來教吧。”
王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搖了搖頭,當真是有苦難言。這廂又用了一碗茶,與人告辭,王蕙也不說旁的,只讓人走了。
趙妧便說道,“我送表哥出去吧。”與王璋一道往外去了,一路卻也沒說話。
王璋覺著疑惑,停了步子,問道,“你怎的了?”
趙妧也停了步子,她心里十分扭捏,又看周邊無人才道,“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王璋一愣,又看她這幅模樣,輕咳一聲,“我知我這人相貌好,人品也好,你喜歡我也正常。可是——”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妧啐了一口,“誰喜歡你了?”
王璋心中一松,哦了一聲,笏板敲了敲手心,“那你要與我說什么。”
“我…”趙妧聞言又有些扭捏了,便把十五那日的事說了一半,又道,“他叫徐修,長得很好看。你幫我去打聽下,他是哪里人,如今住哪,做什么的,還有…他,可曾娶妻。”
王璋把人看了一番,只把趙妧看的又要發起脾氣來,與方才說起人的那副模樣簡直猶如天壤之別,勉強算是應了。
趙妧便也松了一口氣,讓人走了,等人邁了步子又喊了一聲,“表哥,如果,我是說如果,他若是娶妻了,你就不要與我說了。”
王璋轉頭,卻只看到趙妧走的飛快的身影,搖了搖頭,一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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