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歸
張君閉了閉眼,起身要找自己的衣服穿。區氏見兒子雖然不再說話,顯然仍是一腔的不滿,想起自己為了能替這不爭氣的兒子謀來一份富貴受了多少氣,巴結了多少人,又跑了多少路,氣的發抖又不好在這里發脾氣,制著自己的怒氣道:“你四弟眼看就要大婚,我得回府照料,就不陪你了。你若能走,就自己回來。”
言罷,隨即打簾子出門,轉身走了。
張君回到國公府時天已經亮了。他直接從東門進府,過夕回廊到自己所居的竹外軒時,院門前幾株翠竹青青披著霞光,院內仍是空無一人。張君自己進屋開箱攏翻出件青色交衽常服,又自取出一套疊的十分整齊的中衣展開,一并抱著到后院,脫掉身上的臟衣服拿瓢自缸里舀冷水沖過澡,換好衣服系好帶子重新回到前院,系好衣帶拉開抽屜,從一只覆錦小盒內取出一塊漳絨包裹的水蒼玉佩,環腰而佩,抬起頭,便見他的乳母許媽一邊解著圍裙一邊擦著手,正在面色惴惴的看著自己。
許媽擦凈了手,過來替他整著那純白色的綬帶,一邊解釋道:“老奴看你走的時候沒有戴它,這樣珍貴的東西,老奴怕誤撞要撞壞了它,所以就收了起來。”
這塊玉佩,乃是張君上金殿時天子所賜。玉形為一整條頭尾相應盤旋而舞的飛龍,水紋如波自龍身劃過。《周禮玉藻》中說:古之君子必佩玉……天子佩白玉玄組綬,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組綬,大夫佩水蒼玉而純綬……
這水蒼玉,于周禮中,是只有士大夫才可佩的。
如今雖五品以上官員皆可佩水蒼玉,但天子所賜,卻與別家意義不同。所以張君但凡有莊重場合,都要佩它。他整好腰束,坐到案后執筆書了一封信,等許媽端了早餐進來,便到窗邊的小桌上坐著吃,默默吃完了擦過嘴問許媽:“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夫人又把你指派到了何處?”
許媽兩只手上浸的全是炭灰,黑乎乎用了多少胰子也洗不凈,她怕張君嫌腌攢,收了兩手在身后道:“四少爺要娶蔡詹事府上的千金,婚期定在六月初一,夫人因婚筵用人多忙不開,便把老奴調到了廚房燒火。”
張君起身收好那封信裝到信封中,揣入懷中經過許媽身邊時,頓了一頓,說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干,勿要惹她生氣!”
他出了竹外軒,過蜂腰橋自闔府中軸線上的大路一直往前,走到頭右拐,再往前左轉便是父親所居的慎德堂,而往右手,則是他母親的靜心齋。今天正是五月初一,五月是一年中的毒月,而初一乃是毒月中的第一天,這一天忌殺生,忌行房,就連走親戚,行人歸家這樣的事情,在忌諱多的人家也是不喜的。
張君被貶出京三月,偏偏在毒月中的頭一天回家,區氏心中自然十分不滿。她正在正房廊下看繡房送來的緞面與繡品,丫頭們見二少爺來了,行過禮自然都退到了一旁。區氏仍還在湊手細細摩梭著搭在兩米寬大繃子上的百子圖,冷了張君近一刻鐘,才冷冷問道:“何事?”
張君揮手,丫頭們隨即退到了內院。他走近區氏,正揖禮道:“母親,懇請您在皇上尚未賜婚之前,設法拒掉和悅公主的婚事。”
區氏手一怔,回頭問道:“為何?”
張君道:“兒子在外已經成親,不能一身二娶!”
區氏仍還背對著兒子,清瘦的背上薄衣遮不住兩片蝴蝶骨,冷笑時那蝴蝶骨抖動:“笑話,和悅公主之心屬意于你的事兒,從二月間就在京城傳開了,那家貴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與你私下結親?”
張君道:“是有那么個婦人,已與兒子成了親事。”
區氏回身猛然刮了兒子一巴掌,張君本就瘦脫形的臉叫區氏戴手上的戒指刮破一道印子,此時微微往外滲著血痕,她幾乎是在歇斯底里:“打小你就不爭氣,沒有一樣事情能比得過張誠,更沒一件事叫我省心過。
和悅是皇上的心頭肉,只要你娶了她,或者前塵舊事可以一筆勾銷,寧王就算想取你的狗頭,報汴河岸你打了他的仇,也得忌憚著公主是不是。可你不肯,如今還拿已經成親這樣的鬼話來糊弄我,我不聽你這些,有本事去跟你爹說,他若同意你別娶,我便只當自己死了,從此不再管你!”
張君仍還垂肩站著,臉上那沫子血凝成一道血痕,在他略糙的白膚上猶為醒目。區氏忽而喝道:“都不出來干活,死了不成?”
后院里的丫頭們瞬時一溜煙兒跑了出來,腳步輕的皆像避鼠的貓兒一樣。
張君終于站不下去,轉身出了靜心齋,穿過兩叢松柏進慎德堂,繞過影壁進內院,遠遠便聽到正房中父親張登一陣陣疏朗的笑聲,接著是一陣低而沙綿的笑聲,正是他三弟張誠的生母鄧姨娘所特有的。
一個身著墨色比夾,里頭一件雪青色立領薄褙子,下面褲管伶伶小腳纖細的丫頭在書房檐下站著,見張君進來,聲音半低不高叫道:“婢子如錦,見過二少爺!”
既有妾在,兒子是不便進正房的。張君望了眼正房,壓低聲音問如錦:“老爺可忙?可有客在?”
這如錦是個容容的圓面,面容十分平常,卻是永國公張登面前第一得力的筆墨丫頭,張登在外院書房宿時,這丫頭便在書房相侍,張登進內院到臥房宿時,這丫頭也要抱著筆墨回到臥房相侍,永國公能離得了妻與妾,卻一日不能離這丫頭,就連他膝下這四個兒子,除了三兒子張誠敢隨意進出他的房門之外,那怕世子爺張震,也得通過如錦這丫頭的傳喚,才敢面見張登。
她笑著引張君進了東廂書房,又親自奉茶進來替他置在靠墻兩溜圈椅中的小幾上,屈膝福了一福道:“老爺與鄧姨娘怕是有些私話兒要說,二少爺且等得一等,奴婢插著空兒報于老爺聽,等他有了功夫,自會到書房來見您!”
張君點頭,卻不坐,而是繞到父親書桌旁的窗子邊,負手立身,一襲青衣挺身修體,如那門外的松柏一般靜立。
如錦進了一趟主屋,插空兒到永國公耳邊報了一聲二公子來了,但永國公與鄧姨娘聊的正歡,也不過擺擺手而已。如錦出門,下臺階時見二少爺張君仍在那窗內靜立著,他是國公府這四兄弟當中氣質最冷的一個,自來不愛與人相交,亦不愛與下面丫頭們攀談,更是永國公張登最不待見的一個,那怕是他金殿得了第三那一日,進這門時,仍還是被晾在書房晾了半個時辰,而那是他見父親最容易的一次。
這一回他又是被貶之后無詔歸來,方才永國公聽到二少爺三個字就已經變了臉色,厭惡之情溢于言表,只怕今天他有得等了。
闊庭朗院中,墻角一棵小棗樹上開著米白的碎花兒。張君從早晨等到中午,眼看著丫頭們抬飯進來,又抬飯出去。如錦一直忙里忙外,直到永國公張登自己出門時,如錦才進來面帶赧意的笑道:“二少爺,到了時辰,老爺該入宮去值宿了,不如您明日清早再到外院書房見他,如何?”
夕陽已經出了墻頭,這屋子也暗了下來。面向窗子的張君整整站了一天,聽到如錦這句話,肩略松了松,緩緩回頭勾了勾唇,從如錦身邊繞過時頓了一頓:“多謝如錦姑娘,只是我差職仍在秦州,今夜就要出府,只怕一段時間都不能給父親大人請安,還請你悉心照料他的身體。”
如錦緊追了幾步道:“二少爺,奴婢讓世子夫人備了飯在竹外軒,您先吃了飯再走吧。”
這二少爺從早晨進書房,未曾沾唇過一滴茶水,中午沒有用飯,整整站了三個時辰,
那襲青衣瘦落的背影怔得一怔,卻是不言,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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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心齋中,區氏聽完丫頭報來歸德堂中的見聞,冷笑了一聲道:“自己不爭氣,誰能耐奈何得了他。你去把許媽從廚房調出來,仍調回竹外軒中伺候著去,叫許媽在竹外軒單獨給他弄些好的吃,餓成那樣個瘦法,傳出去倒成了我薄待未來的駙馬爺不是。”
她低頭呷了口手中的茶,抬眉見那丫頭還不肯走,問道:“還有什么事?”
這丫頭回道:“二少爺說他即刻就要啟程往秦州,他在老爺書房留了一封信,因未見老爺而不曾面稟,請夫人明日告訴老爺,叫他切記得給他回信,若是不回,他就只當老爺允了他的婚事了!”
“允了?”區氏冷笑道:“自己沒膽還指望著我說,有膽他就果真給我帶個婦人回來,看我怎么鬧他父子兩個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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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君一天沒有吃飯,到前院馬棚牽自己那棗紅馬時,早上才刮的胡茬已然青青。他伸手摸了一把,抬頭便見世子夫人,他的大嫂周昭,在馬棚外站著。兩月前他就聽說她懷孕了,到如今應當至少有三個月的胎氣才對。可她仍還是那樣清清瘦瘦的身材,一件綠云紗外罩長褙子,里頭是茶色的蜀錦長衣,臉色極其蒼白。
張君也不言語,自栓馬樁上解下馬繩,牽起才要走,便聽周昭說道:“欽澤,無論差事再如何的急,好歹吃碗飯再走。”
見張君鋒眉下一雙略帶桃花的眸子緩緩從她腹部掃過,那眸子里一貫的憂郁與深情叫周昭心微微一顫,她下意識雙手去環肚子,微低了眼眸別過臉。張君已經牽馬自她身畔走過,走過時止步:“懷了身孕就多吃一點,大哥不在,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周昭回頭看時,張君已經牽馬出門,等她追出門,他跨上馬繞過影壁不知了去向。
*
安康老娘與沈歸老娘雖年齡夠了,可皆屬于橫死之人,橫死的人按理是不能進祖墳的。沈歸又常年在外不見蹤影,陳傳與村中諸人商議過后,便到沈歸家院后那皮梁上勘了塊地,挖了兩個坑將這兩個老婦人一排排的安葬了。
日子落在一天天是過的艱難,可數起日子來卻是白駒過隙般的快。從渭河縣回來到現在已有七日,離張君所說的一月之期,正好過了兩日。這一個月中,吃飽水的麥苗抽出穗子,此時捏開一股乳汁般的白水,正是上漿的時候,再有一個月,這麥子就能收了。
粟與糜子都竄到了齊膝的深,滿山的豆子也正開著細白的碎花兒,金黃的油菜花開的漫山遍野。如玉一路走過那叫張君所布的火藥燒成殘枝的槐樹林子,燒完紙后站在山頭上,往后看,一道綠油油的深溝之后便是一重又一重的深山在藍色天際下綿延。
往前,紅塵寺坍塌的大殿旁幾處偏殿仍還朱漆碧瓦。越過那兩道山夾,這一側是連綿起伏的丘陵之地,麥田一畝又一畝的平鋪開去,麥穗隨風拂動像母親的手摸過孩子的心頭,綿爽的叫人恨不能躺到上面打上幾個滾,好能拂平心里頭那點酸楚。
如玉心知張君不可能再回來了,他的差事已了,御璽也已帶走,只要不死,這樣大的功勞等將來太子做了皇帝,便是心腹之臣。他拿她當個幌子在陳家村迷惑了多少人,如今事情得定,怎么可能還會回來。
而且就算再來秦州,還有花一千多兩銀子打過首飾的那窯姐兒在渭河縣等著,他也不可能再來尋她。
忽而一陣踩著林間碎葉的腳步聲緩緩而止,如玉聽這腳步聲便知是沈歸,往下走了幾步轉到墳闕里頭,便見沈歸一臉胡子拉茬,正在自家老娘的墳前跪著。
一見到沈歸,如玉心里不由又要有一嘆,做匪之人就是這樣慘,混得好一日,喝酒吃肉神仙一樣逍遙,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
叫官兵攆著屁股追上兩日,惶惶如喪家之犬,自家老母喪了都不敢來燒張紙。
她這些日子也一直在等沈歸回來,知他怕村子里有官兵時時來查探不敢回村,自己老娘的墳總還是要上的。今天頭七,她估摸著他要來,還蒸得幾塊黃米面甜糕放在籮里,這時候端了那籮過來,取了兩塊黃米面甜糕遞給沈歸,另遞給他水囊道:“吃吧!”
沈歸接過甜糕,大嚼了兩口又接過水大灌了兩口,說道:“我把陳貢殺了!”
如玉手一怔,先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沈歸又咬了一口糕,嚼了幾口吞下去,手背揩過嘴道:“就在昨天夜里。”
如玉又遞了塊甜糕給沈歸:“你殺了他有何用?沈大娘能活過來?她臨死前就能見你一眼?好好兒的將軍不做也罷,總能辭了回來種地吧,地你也偷奸躲滑不肯種,落草去做匪,還膽子大到偷皇帝老兒的印章。
要我說,皇帝能這些年都不拿沈大娘扼著制你,可見他是個寬宏大量的明君,就為這點,你都不該偷他的璽……”
“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沈歸打斷如玉,輕聲道:“你心愛張君,要幫他一把,也是人之常情。”
如玉紅臉結舌,本想替自己辯一句,轉念一想,自己與張君兩個三番五次鉆那山窖,滿村子的人只怕都看在眼里,只不過是各人不說破罷了。她道:“只是壞了你的大事!”
實際上,傳國玉璽那東西,雖是天下無雙的國器,但也只能是皇帝才能用。除了皇家,任何一人拿著它到大街上,說自己帶著國璽,是真命天子,看官府不將他大卸八塊?
沈歸盜璽,也并不是想拘為已有。他受命于瑞王,腦袋拴到腰上玩命盜璽出來,瑞王給他糧草兵馬,以及大歷邊防的配合,從而讓在大歷與西夏的邊境上搶奪草灘,站穩腳。
至于瑞王自己的動機與目的,沈歸猜度他應當是以此而逼著太子拖延后方糧草兵備,拖延陷入膠著的戰爭。但這也只是惴度而已,瑞王趙蕩那廝,表面上溫和儒雅,身為皇長子,與世無爭,與朝無爭。但背地里的謀劃與城府,以沈歸的腦子,是想破頭都悟不到的。
安敞守不住璽叫張君盜走,以為趙蕩會因此大怒,倉惶之下未經沈歸同意,便盜了如玉的法典,但他也不敢未經沈歸同意就擄走如玉,遂逮了年齡相當的二妮一并赴京請罪去了。
沈歸早換得兵馬,倒沒什么損失,唯老母叫人毒死一項。果真像如玉所說,就算殺光陳貢全家,也無濟于事。
于這藍天下遍山金黃的油菜花叢中,他扯了根狗尾巴草在手中轉著,轉得片刻忽而拂過如玉的鼻頭,問道:“既你知壞了我的大事,打算怎么補償?”
沈歸臉色再正經不過,三十多歲的人了,自然不可能像張君那樣做小伏低來求自己。但從他的神態上,看得出來他非常緊張,自打陳安實生病,再到喪后,如玉等了兩個月,也未等到他開口求娶,如今她作價把自己賣給張君了,他倒開口了。
蜜蜂在身邊嗡嗡舞著,如玉一雙墨黑的瞳仁定定盯著前方,臉上那抹飛紅漸漸退去,問道:“我把《喀剌木倫法典》與那殘璽一并給你,如何?”
安敞拿走的那本,其實是摹本,沈歸以為如玉要一直瞞下去,誰知她竟大剌剌就要給他。
那根狗尾巴草停在半空,沈歸皺眉盯著如玉:“你早就知道那本書是法典,還知道璽是亡國契丹的國璽?那你可知道你自己究竟是誰?”
如玉斷然搖頭:“我不想知道,所以你也別告訴我。我可以把大璽與法典一并給你,但我不會跟你走。”
隔著竹籮,沈歸逼到如玉眼前:“為何?”
如玉道:“我不想被你和安敞當成貨物,到處送來送去。”
實際上當年她祖父死的時候就曾她說過,她并不是趙家的孩子,而是他自西行路上帶回來的。只是當時恰巧趙家也生得個小女兒,得熱病死了,所以她便順理成章成了趙如玉,就連金滿堂那樣神通的人,都不知道這其中的蹊蹺。
自小讀了許多書,又在陳家村過了幾年樸實日子,這幾年通過沈歸,她也一直在了解北邊游牧民族之間戰爭,以及朝代更迭的情況。如玉深知道那方殘璽以及法典的重要性,當然也曾以此推斷,自己的生身父母,或許也不是平凡人。
除了張君,那方殘璽并那部法典,是她能走出陳家村最大的希望。所以這兩年不止沈歸與安敞一直在試探她,她也在試探他們的意圖。
直到安敞帶走二妮,并拿走那部摹本時,如玉心中才有了定論。他們所謂的能叫她做個皇后娘娘,其實不過是把她,并那部法典與殘璽一起贈予現在草原上的某位霸主,并以此為功,討封地,討兵討民,而后另立旗幟,為霸稱主。
契丹殘部早在葉迷離建立了新的王朝,曾經的舊王朝已成云煙。她只是想嫁個普通人,安安生生過一輩子。可眼前所擺的幾條路,要嘛,就是虎哥那樣的窮憨子,或者金滿堂那樣多金但又老的老頭子。
再或者,叫沈歸與安敞兩個作價賣掉,換地換兵馬。
那方殘璽,并那部法典,確實重比金山。如今金國統占草原半壁江山,別的游牧部落,但凡能找到此璽,就有了號召同盟,攻伐金國的由頭。如玉帶著法典與殘璽,就好比一個小兒揣著滿懷珠寶孤身夜行。
那東西不能叫她發財,不能叫她過好日子,反而她很有可能因那東西而失去自由,被人當作物品賣來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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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歸扔掉那根狗尾巴草,縱身就將如玉推倒在了油菜花叢中,蜜蜂蝴蝶四散。如玉瞬時就蜷起兩腳,護著胸叫道:“沈大哥,別……”
“我守了你這么多年,怎么舍得將你送人?”沈歸輕手撫開落在如玉眉間的油菜花,屏息看了許久,見她眼角不住往外滾著淚珠兒,心有不忍,又放她坐了起來。溫聲道:“當年大歷與金以海上之盟而共攻遼國,遼帝出逃途中,只帶著當時最寵愛的元妃。那元妃與途中生下一個女兒,你可知那孩子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蕩叔蕩了那么久,也不出來,真是,哈哈。
也許蕩叔有那么一點點像唐牧吧,他確實謀了一個很大的局。無論沈歸還是張君的猜度,都不對,這個后面會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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