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勞其筋骨 五
阿蘭在校場上瘋了一下午,太陽快落山時,跑了回去。
腳還沒踏進(jìn)門,就聽到步蓮華在屋里叫她:“回來了?快過來。”
床上放著一沓整整齊齊的新衣,步蓮華說:“上次讓人做的衣服,今天送來了。我剛剛看了一眼,做工很細(xì)致,就是比起帝京來,京廊的布匹顏色花型都少了點(diǎn),也沒得挑。你暫且拿去穿,往后回了帝京,等我妹妹回來,衣服什么的,讓她帶你看。”
阿蘭好久沒說話。
步蓮華之前帶她上街逛,順帶去了賣布的鋪?zhàn)訂柫俗罱碌降牟计ィ尣每p幫她量了身。她當(dāng)時就很驚喜:“公子是要給我做衣服嗎?”
步蓮華說是。
阿蘭心中有準(zhǔn)備,但沒想到不僅僅是做了一件。
你人真好這句話,阿蘭對他說過好多遍,但次數(shù)再多,也不及他對自己的關(guān)心多。
阿蘭撲過去抱住步蓮華,步蓮華猝不及防,一時不知是推開她還是任由她這么抱著,好在阿蘭很快就松開了他。
“你對我這么好,我以后怎么報答你?”
步蓮華輕笑一聲,卻答:“你把我教你的東西記在心里,用功就是。衣服還都喜歡嗎?”
阿蘭狠狠點(diǎn)頭:“喜歡,都喜歡!”
“那就挑件新衣?lián)Q上,我們到北湘那里做客。”
阿蘭頓了一下:“公子……我能不去嗎?”
“那怎么行?”步蓮華笑道,“你是煩他嗎?其實他人不錯的,只是不太懂如何跟你講話……”
“他看不上南朝的姑娘,尤其是我。”
步蓮華卻道:“哪里分什么南朝北朝,以后都是一家人。”
阿蘭狠狠點(diǎn)頭:“也是呢!”
“去吧,換上去,我們早些去,恐怕小七已經(jīng)到了。”
步蓮華說完,輕輕嘆息。
北朝三個帝王命,蕭九,蘇北湘,樓玉。蕭九雖完成了郡主蕭宛的遺志,建了國,卻未登基。
他堅持自己是蕭宛的家臣,不稱帝,無儲君,因而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身有帝王命的樓玉和蘇北湘身上。
可不管是蘇北湘還是樓玉,蕭九都不太滿意:“倆孩子都還欠點(diǎn)火候。不過時間還長,我們等等看。”
蘇北湘天分雖高,卻無蕭九所說的,能撐起大一統(tǒng)天下的眼界。
對待南朝,他偏見頗深。可若要做一統(tǒng)之君,又怎可對自己土地上的人抱有偏見?
武力統(tǒng)一,終究會再次分裂。北朝要真走武統(tǒng)的路子,早二十年前就已定勝負(fù)。
蕭九所做的是真正的統(tǒng)一,而這種統(tǒng)一,需徐徐圖之。道理北湘雖明白,但做起來卻不是那么回事。他可以耐著性子暫時對南朝人收起偏見,可又能忍幾時?
而樓玉,蕭九說:“小七這孩子有那么個意思,但他志不在此。”
樓玉志在何處,步蓮華很早就明白,卻無能為力,幫不了忙。
樓玉看得遠(yuǎn)也會用人,但他心中所求無望后,就只想做好手邊的事,按他的說法:“我就當(dāng)個將軍好了,以后天下無戰(zhàn)可打就解甲歸田。”
撐天下可是件累活兒,他不想做。
如此看來,真的會是阿蘭嗎?
步蓮華輕聲自問:“我是信命……還是不信命?”
阿蘭換好衣服后,步蓮華帶著阿蘭到了蘇北湘住的地方,阿蘭對這個天底下最有錢的蘇公子的生辰宴很好奇,結(jié)果去了,卻發(fā)現(xiàn)是個好友吵嘴聚會。
這個最有錢的公子在京廊的住處也是個灰墻灰瓦的小院,仆役倒是有,但看著這個普通的院子,阿蘭還有些不信。
蘇北湘平日里穿的戴的看起來都是金燦燦的,怎么住的地方反而這么的……
阿蘭還在怔愣,就聽房頂上傳來一聲:“終于來了,就等你了。”
“樓玉!”
樓玉盤腿坐在房頂,指了指旁邊的院子:“沒想到還真把阿蘭帶來了。”
他跳下來,揚(yáng)起嘴角對阿蘭笑了笑:“可要做好準(zhǔn)備,往年只有我們幾個人聚,今年你來了,北湘肯定會……”他頓了頓,笑的更迷,“嘲你。”
步蓮華輕笑一聲,交待阿蘭:“北湘今日生辰,他說什么你都不要回嘴,我會幫你勸他,要真過分了,明日讓小七幫你嘲回去。”
阿蘭現(xiàn)在有人撐腰,早已不怕蘇北湘那張見她就嘲的嘴:“記下了!”
果不其然,蘇北湘見面先笑,然看到阿蘭,要說的話立刻就變成了:“你怎么跟來了?”
步蓮華道:“哪里是她跟來的,是我?guī)淼摹!?br />
“你帶她來做什么?”
步蓮華笑:“吃飯。”
“吃飯你自己來就是了,還要她喂你嗎?”蘇北湘道,“我就知道,只要多個南朝人,南朝那股子邪風(fēng)歪氣就得傳染一大片人。”
步蓮華不緊不慢:“我是說,帶她來給你祝壽。”
“還穿著新衣……”蘇北湘撇了撇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她過生辰。”
樓玉笑得特別燦爛,高興道:“吃飯吃飯,有飯不吃糊涂蛋!”
阿蘭噗噗忍笑。
小院的石桌上擺著幾盤下酒菜,這時,仆役又端來了三碗熱氣騰騰的面:“知道今日你們來,二公子下午就把面抻好等著了。”。
蘇北湘見仆役端來三碗面,瞪著阿蘭道:“你看,還要給她單獨(dú)下一碗。”
樓玉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把面推給阿蘭,然后十分自覺地將蘇北湘面前那碗面端到自己面前,下筷:“壽星又不著急吃,還是你自己等單獨(dú)的那碗面吧。”
阿蘭猶豫著吃不吃,步蓮華遞了筷子過來,樓玉那雙秀氣的杏眼朝她眨了眨:“快吃,不然就被人搶了,他不吃別人吃過的東西。”
阿蘭立刻喝了口湯,宣布這碗面的歸屬。
蘇北湘劍眉一壓,拍桌道:“讓你吃你就吃,是我生辰還是你生辰?!”
阿蘭忍住不理他。
步蓮華笑了起來,問阿蘭:“他家的腌蘿卜好吃,要嘗嘗嗎?”
“要!”
樓玉幫腔:“快北湘,去拿來。”
蘇北湘忍無可忍:“敢情專挑今天來消遣我是吧?”
“誰敢消遣你這種會腌蘿卜會下廚的壽星啊。”樓玉把他推出去,“快去快去,別小家子氣的。大大方方拿來給人小姑娘嘗嘗又不會掉你肉。”
蘇北湘起身去拿,阿蘭趁他不在,立刻小聲問道:“他會不會被我們氣瘋?”
樓玉笑瞇瞇道:“瘋什么,北湘現(xiàn)在怪得要死,仿佛你越氣他他越高興。要依他往常的脾氣,煩了就會自己離遠(yuǎn),怎么還會轉(zhuǎn)盯著你挑毛病?他絕對轉(zhuǎn)性子了。”
步蓮華頓了筷子,又默默吃了起來。
樓玉說:“打個賭,他回來后,第一句話絕對是跟你說的。”
蘇北湘端來一盤腌蘿卜,重重放在桌上:“要嘗就嘗,敢挑三揀四說不好吃,立刻滾蛋。”
樓玉攤手:“你看,是吧。”
蘇北湘沉眉怒道:“是什么是?好好的吃個飯,被外來的給攪和了。”
樓玉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吃著面,慢悠悠道:“有的人啊,看人家姑娘不順眼那就別老盯著人家看啊,看了又要挑毛病,你說這是不是毛病!”
蘇北湘怒拍桌:“吃你的飯!不然我九月初九送你一院子野貓!”
九月初九樓玉生辰。因為小時被貓撓過,樓玉怕貓。
這句話非常管用。
樓小七做了個縫嘴的動作,端著碗上房吃去了。
阿蘭盯著蘇北湘看,若有所思的發(fā)呆,蘇北湘看過來,阿蘭收回目光,含著筷子低頭看碗,這就又惹毛了對面的公子哥:“要吃就吃,盯著看能看飽嗎?你是蠢才嗎?!”
房頂上悠悠傳來一聲嘆。
蘇北湘夾起一塊腌蘿卜擲上了房,樓玉慢悠悠道:“喲!我接住了,謝謝啊!”
“那就閉嘴吃!”
步蓮華放下碗,宣布:“看來今年是我我頭一個吃完。”
“給你那碗面是抻最長的。”蘇北湘喝了口茶壓了壓火,“長命百歲就不說了,但那個長度,你起碼能活到八十。”
“多謝,辛苦了。”
“知道辛苦還帶個人來氣我。”蘇北湘倒了杯酒,又瞪了阿蘭一眼,“真夠兄弟。”
樓玉把空碗放在房頂上,伸了個懶腰,淡淡笑道:“誰跟你兄弟呢,少往蓮華身上攀親戚!”
蘇北湘挑眉道:“就是親戚,我哥那是遲早的事,氣死你。”
樓玉:“呸。”
這些話只有他們聽的明白,阿蘭半句都聽不懂,但蘇北湘這個人,阿蘭還真的信了蓮華的話,他不壞,就是不會說話。
天氣漸熱后,步蓮華把塌挪到了床邊讓阿蘭睡。
剛換榻的第一晚,阿蘭睡夢中翻身,直接砸到了步蓮華身上。
后來,就換步蓮華睡榻。阿蘭愧疚不已又感激不盡,越來越覺得步蓮華是上天派來專門對她好的神仙。
初夏的一晚,阿蘭迷迷糊糊睡著,旁邊人突然一坐而起。
“阿蘭,我想起一件事,可能不太對……你跟著我有一個多月了吧?”
阿蘭揉揉眼坐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年紀(jì)有多大?”
“今年十七。”
步蓮華沉默了好久,終于還是問了出來:“你……來過葵水嗎?”
身邊的姑娘跟他一起躺了一個多月,衣食住行,都是他在操心,但他今天忽然想起,她好像沒來過葵水。
阿蘭怔愣了好久,用奇怪的表情,奇怪的語調(diào)問他:“你到底是在想什么東西才能想起這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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