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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其體膚 二


  阿蘭見血昏的干脆,倒把黑衣人嚇愣了:“公子,這姑娘昏了過去!”

  那個白綾蒙眼的年輕男人彎下身子,摸索著探出手,碰了碰阿蘭的額頭,沉默片刻,問道:“你們傷到她了?”

  “沒有啊!”黑衣人很是無辜,“這位姑娘她自己翻著跟頭跌進(jìn)來,蹭破了手,見出了血嘎嘣就昏了……”

  蒙眼男人怔了片刻,問道:“確定她拿來的是玄黃弓?”

  一個黑衣人取過弓細(xì)細(xì)打量,摩挲著弓的各個部位,點頭道:“寒鐵作淵,白玉牡丹雕作弣,烏金為簫……沒有錯,這正是玄黃弓!”

  眾人驚喜不已,他們正是為玄黃弓所來,沒想到剛出暗道,得到線人消息后潛伏在此處,這弓就好運氣的自己送上門來。

  殿外嘈雜一片,另一個黑衣人耳朵動了動,仔細(xì)聽了片刻,說道:“是線人的暗號。偽帝被刺,南朝宮羽正在搜尋刺客,離我們還有一宮之距。公子,玄黃弓既然拿到,我們撤嗎?”

  白綾蒙眼的年輕男人說道:“……帶上這位姑娘,我們走。”

  一個黑衣人猶豫道:“公子要救她?”

  “行刺偽帝的應(yīng)該是她,怎能不救?”

  歲數(shù)稍長的黑衣人神情焦急道:“可公子一旦救人,就要……”

  白綾蒙眼的男人語氣不容置喙:“沒關(guān)系,順手而已,帶上走。”

  弦月掛空。

  南朝都城龍泉外的僻靜小道上,一個灰衣老仆駕著一匹瘦馬拉的破車,悠悠晃晃朝北邊行去。

  四周寂靜,昏暗的燭火透過車窗,一個雙眼蒙白綾的男人慢慢將車簾放下。

  趕車的灰衣仆說道:“公子雖順利拿到玄黃弓全身而退,但偽帝在這節(jié)骨眼被刺,他兒子王臨恐怕恰可借此為由,指揮南軍攻我朝的南亭城了。”

  白綾公子道:“此為軍務(wù),主公自會處理,接下來的事與我暗門無關(guān),我不能越權(quán)。賀伯,我想留下這個姑娘,暗門線人已報,她就是刺殺偽帝之人。”

  他沉默許久,又道:“我想看她的命軌。”

  老仆勸道:“公子三思!我們剛出南都,尚在南朝境內(nèi),危機(jī)未完全解除,公子若摘白綾,必受反噬,您今日勞心勞神,萬不可……”

  “她的命與我相關(guān)。”

  “既如此,”老仆嘆息一聲,“我會安排好今晚的住處,叫蘇公子速來接應(yīng)。”

  “有勞了。”說完,車內(nèi)人慢慢摘掉耳后烏亮發(fā)絲上掛著的九瓣銀蓮發(fā)扣,解開蒙眼的白綾,緩緩睜開眼,看向車中昏睡的阿蘭。

  他眼睛的顏色比尋常人的要更深一些,幽黑如望不見底的深潭,又如蒙了一層薄霧,眸光黯淡。

  他慢慢將手放在阿蘭的額頭上,一瞬間,他似驚喜亦似驚奇,喃喃道:“真的是……”

  他的眼睛看到了阿蘭眉心騰起的淡淡紫氣,盡管稀薄,但的確是天命紫氣。

  南都龍泉宮近半年來三股紫氣縈繞,也就是說,龍泉宮除了偽帝王晉和他的大皇子王臨,還有一位帝王命。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未想過,新的帝王命竟然出在這小姑娘身上。

  她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臉上稚氣未脫,黑發(fā)雪膚紅胎記,天生笑顏,就算正沉沉昏睡,嘴角也是上揚的。

  他呆望著她出神,待目光移到阿蘭的紅胎記上時,忽然一愣,手指輕輕摸了摸那塊胎記,是平滑的。他湊近細(xì)看了,輕笑一聲,從馬車上的小匣子中取出一個瓷瓶,扭開蓋子聞了聞,唇角一勾,又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沾了瓷瓶中的醋,輕輕擦拭著阿蘭臉上的胎記。

  大片紅斑褪掉,露出白皙的皮膚,擦拭妝容的手卻頓了下來,如果這雙眼睜開,明眸映朱砂……他輕咳一聲,閉上眼笑了笑。

  車外的老仆聽到咳嗽聲,緊張道:“公子可還好?”

  “我沒事。”

  他雙眸含笑,再次看向昏睡的阿蘭,輕聲道:“萬幸。”

  方帕浸了清水,又輕輕擦拭一遍后,他把即將顛下馬車的姑娘放正,蓋上薄毯。這之后,他重新蒙上白綾,蓮花形的發(fā)扣把白綾固定在耳后。

  剛放下手,就聽到身邊人翻身的動靜,他慢悠悠提醒道:“當(dāng)心。”

  阿蘭噗通一聲摔到地上,捂著腦袋,神色迷茫的睜開眼,待看清眼前那個白綾蒙眼的男人,才反應(yīng)過來:“你是那個蒙眼人!馬車?這是哪?”

  “去京廊的路上,我們已離開南都。”

  京廊屬北朝治下,處在南北朝交界。

  阿蘭驚愣,老天當(dāng)真不收她了?她竟然真的能在砸死狗皇帝后安然脫身!

  “你們怎么出的宮?我是你救的?”

  白綾公子笑答:“舉手之勞。”

  阿蘭驚:“龍泉宮這么好進(jìn)好出?”

  那位公子未答,顯然不想讓她知道。

  阿蘭帶著滿心疑慮,卻不敢再問,學(xué)著江湖人士,拱手言謝。

  “多謝公子仗義相救,救命之恩,定當(dāng)……”她頓了一下,話一轉(zhuǎn),道:“牢記。”

  那公子輕笑一聲:“不客氣,謝禮我已擅自收下了。”

  “啊?”阿蘭一怔,摸了摸自己身上,發(fā)現(xiàn)沒少什么,問他,“什么謝禮?”

  “你帶來的弓。”

  阿蘭這才想起那把弓,狗皇帝說的那句得弓者得天下,阿蘭猜測,這個公子帶著人埋伏在冷宮,很可能就是為了要那把弓。

  那么危險的東西,他拿走最好,阿蘭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笑道:“客氣客氣,拿去便是。”

  白綾公子歪過頭,開口問道:“你叫什么?”

  問名字等同于問來歷,可阿蘭的名字,說與不說效果差不多,于是阿蘭乖覺報上自己的來歷:“我叫阿蘭,沒有姓。以前是南都討飯的,后來進(jìn)宮當(dāng)了宮女。”

  亂世佳人多不幸,可她卻能平安長大,且如此鮮活,白綾公子輕笑起來:“果然天命護(hù)佑。何時入的宮?”

  “年初,跟著相府小姐入的宮。”

  “果然半年。”他輕輕點頭,“進(jìn)宮之前你一直在南都……行乞?”

  阿蘭索性全交待了:“差不多吧。我在南都西郊的窩棚里長大,后來百花樓的翠姑認(rèn)我做了女兒沒再讓我上街要飯,她死后我又討了幾年飯,后來那些達(dá)官顯貴們要找一些有命中帶護(hù)的人,我大概就是,所以被個牙婆藥昏,賣到相府當(dāng)那個嬌小姐的命護(hù),再后來她入了宮,我也跟著進(jìn)了。”

  那個公子頓了半晌,不知為何輕輕搖了搖頭,又問她:“為什么刺殺偽帝?”

  眼前這個一身病氣的貴公子和狗皇帝絕對不是一伙兒的,阿蘭大方承認(rèn):“活不下去了唄,還沒乞丐來的自在。我聽說北朝活路多,就想偷偷出宮到北朝去,結(jié)果被狗……被皇帝發(fā)現(xiàn)了,我就砸死了他,就這樣。”

  那公子遺憾道:“偽帝沒死,你只是傷了他。”

  “虧了,早知道那一下應(yīng)該再重些!”

  狗皇帝造孽無數(shù),虐殺她多少兒時姐妹,竟然還沒死,簡直是蒼天無眼。

  他笑了起來,輕聲道:“生于深山薄叢之中,不為無人而不芳。雪霜凌厲而見殺,來歲不改其性也。”

  阿蘭沒聽懂,她只關(guān)心自己的小命是否安全:“哎,我砸了皇帝,你們會把我怎么樣?”

  “你帶來了玄黃弓,還行刺南朝偽帝,于我是恩。”

  阿蘭放下半拉心:“你是北朝人?”

  “是,姑娘接下來可有什么打算不妨同我說。”那個人額上沁著一層薄汗,微微歇了口氣,輕蹙著眉,語氣卻依舊如常。

  阿蘭警惕了幾分,有些不敢相信:“你要幫我?”

  “既然救了你……我就必須救到底。”

  阿蘭愣了一愣,說道:“謝謝,我沒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您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家中肯定沒有我能做的活計,所以就不勞你幫忙了,你停車,我跟你就此別過就好。”

  北朝開女風(fēng)的告示傳遍天下,阿蘭其實是打著主意,想借機(jī)到北朝做點小本生意。為仆哪能和自力更生比?再者說,她命中八字帶護(hù),要是去應(yīng)征大家士族的仆役,可能就又過上了當(dāng)初在相府的苦日子。

  那公子輕輕搖頭:“京廊以南戰(zhàn)火未歇,你孤身一人不安全。若想去北朝尋活路,我可以給你安排。”

  “正經(jīng)活兒嗎?”阿蘭問道,“你是做什么的?”

  那公子微微笑道:“姑娘放心,正經(jīng)活。而且,你跟我同行,會比跟著其他人要安全得多。你的命,道行不深之人,會將你看作護(hù)命,說什么你在身邊就可飛黃騰達(dá),想來南朝相府要你去做婢女也是這個原因。但你命并非護(hù)命,我之后會跟你詳說。”

  他說的不錯。

  南朝兵亂后人口急缺,那些銀兩捐出的新士族大家們征不到仆從,就會到乞丐堆里挑買,之后由看相算命之人一一相看。阿蘭之所以會被牙婆藥昏賣到相府,就是因為看相算命之人都說她是護(hù)命,收了她能使家族飛黃騰達(dá)。

  相府買她本是想讓她當(dāng)沈鶯兒的姨娘,可沈老色鬼嫌棄她臉上紅胎記太礙眼,把她扔給了沈鶯兒。結(jié)果沒多久,沈鶯兒真就封了貴人,這之后,沈家人野心爆棚,為保女兒能在入宮后拿到皇后寶座,把阿蘭也遣入宮去伺候。

  想起這些,阿蘭心煩,并沒接話,只上下打量著眼前人,他依舊是初見時的那身黑衣,領(lǐng)口袖口是雪白潔凈的卷云邊,腰間未懸玉佩,倒是有一把白色扇子跟一條卷起的銀鞭。

  她忍不住問:“你眼睛看不見嗎?”

  他滿身貴氣,風(fēng)華無雙,即便是白綾蒙眼,也如此賞心悅目,姿容一定是上佳的,可惜是瞎子。

  那人聽到她的問題沒有回答,只是扯動嘴角,微微笑了笑。

  阿蘭又道:“不對,看不見的人不會蒙眼睛!”瞎子本就看不見,怎會多此一舉蒙上眼睛?

  那人笑了笑,點頭道:“蘭姑娘聰慧。”說完這句話,他忽然輕輕呻\\吟一聲。

  阿蘭好奇又擔(dān)憂地看著他,不知出了何事。

  那公子輕聲道:“不好,你等我……”之后便沒了聲音,竟像是疼昏了。

  阿蘭嚇了一跳,伸手拍他,他一下子栽倒在她懷中,沉甸甸的。

  真的昏了!

  阿蘭一驚一乍之下,甩手將他推開,此時馬車正好停下,趕車人道:“公子,到舟溪了。這家客棧是自己人的,公子放心,賀某已發(fā)信給蘇公子,讓他明早前來接應(yīng)。”

  阿蘭愧疚不已:“……呃,你家公子……”被她甩到地上了。

  灰衣老仆連忙撂簾探看,臉色一變,“公子!”

  那公子歪倒在地,臉白的近乎透明,唇無血色,額前的頭發(fā)被汗水浸濕,看起來像是得了重病。

  而一臉茫然的阿蘭尷尬的笑著,縮在角落:“跟我無關(guān)……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聽她這么說,灰衣老仆怒火沖天,如鷹的利眼透著兇狠,慢慢刮了她一眼。

  他家公子忽然昏過去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阿蘭皺眉,北朝人竟然也是這種主子受點小病就遷怒下人的做派。

  阿蘭生出逃跑之心:“……又是個沈鶯兒。”

  灰衣老頭背著不省人事的白綾公子下了車,路邊的客棧里涌來幾個幫手,七嘴八舌道:

  “去的時候好好的,怎么回來時這副模樣!”

  “哪個天殺的又讓公子摘白綾了?老賀你是怎么照顧的公子!”

  眾人七手八腳護(hù)送著那個病昏過去的貴公子進(jìn)客棧,阿蘭趁此機(jī)會,躡手躡腳下了馬車,慢慢退到身后的山林中,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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