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作者碼字不易,請讓我們做彼此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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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荀國是一個被梨花仙眷顧的國度,那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里,都透著一絲清幽梨香,每一處風景都少不了梨花的影子。
荀芷是荀國最小的公主,她父皇有很多女兒不差她這一個,她算是荀國最卑微的公主,她生母不是荀國人,很早便逝世了,她記不清母親的模樣,只依稀記得她總是精神恍惚地望著父皇離開的背影,說,阿芷,荀國的梨花開的真好看。
她沉默陰郁,不善言語,在那個污濁紛繁的皇家宮殿里,她就像是一個特立獨行的異類。皇姐們排斥她,皇兄們無視她,就連宮人們也可以隨意欺辱她。
那個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一個人坐在破敗的承風殿庭院里,呆呆傻傻地望著滿院的梨花,期盼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像荀國的梨花一樣能夠到達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這不算是她的心愿,只能說是黑暗無聊日子里打發時間的一點空想。
皇姐們每日必修的‘功課’就是想方設法的玩弄她,每次看到她狼狽不堪時,她們總能抒懷大笑,四皇姐常常拍著她肩膀說:“小九,我每日最高興的時候便是和你待在一起了。”
她以前不懂為什么都是公主,她卻活的最悲慘,到了那一天,她恍惚懂了,她想,所有的悲慘大概都是為了換取那一天的幸運。
皇姐們將她一個人丟在狩獵場,周圍是野獸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她跪坐在泥地里,不知所措地看著身邊那沒有一個人影的小徑,慘白的月色將樹影拉的老長。
躲在樹下瑟瑟發抖的她,目光呆滯地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那樣突兀地闖進她黑暗的視野。她一直都不明白,那明明更像是執筆的手為何偏偏執劍?
“公主,別怕。”十歲的少年一身黑衣,牽著她的手走過那一條漆黑冷寂布滿荊棘的林中密道。這是自她母親死后,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溫和地牽著她的手走過黑暗的人,好像只要手心那一點的溫度,她就可以抵御世間所有的凄苦嚴寒。
月光下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走在那條有些泥濘的路,荀芷常常想,那樣一直走下去該有多好,一直,一直……走下去。
在她后來的生命里,宋閔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要問為什么?大概是因為得到了溫暖就再也不喜嚴寒了。
宋閔常常會讓人給她捎些民間的小東西到承風殿來,她會讓來人給宋閔帶回一捧承風殿的梨花,母親說過,承風殿的梨花含著她所有的心血與愛意,那是最珍貴的東西。她把最珍貴的東西送給宋閔了。
世間萬般哪里能盡如人意?上天操控著所有人的愛與恨,喜與悲。
她及笄的那一年,他牽著四皇姐的手走進宋家大宅;承風殿的梨花堆積在庭院里,除了慢慢腐爛,再也沒了其他歸宿。
她十六歲那一年,他披甲執劍領著十萬軍馬走出荀國都城;她只能聽著四皇姐炫耀的話語,在暗地里默默念著她牽掛的那兩個字。
她十八歲那一年,他被大衍將領圍困黃石灘萬箭穿心。她第一次在她最懼怕的漆黑夜晚一個人蹲在梨花樹下瑟瑟發抖,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對著她伸出手,然后說上一句:公主,別怕。
自那日起,荀國大將,四駙馬宋閔再也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他和那落下的梨花一起被掩埋在荀國的泥土之下。
宋閔給她留下的只有房間里的小玩物上所鐫刻著的年少時的記憶,和他從都城離去時托人送進宮來已經枯黃的一捧梨花。
至此,她唯一的一絲光明也湮沒在黑暗里,再也找不著了。
宋閔一死,荀國對于大衍的發兵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只得割地求和聯姻求寧。
當時的大衍皇帝是有名的妻管嚴,對于皇后的話從來都是言聽計從,荀國送去和親的姑娘們沒一個成為皇帝的妃子,反倒是全部被送到了大臣家里。
當時的安家可謂風光無限,安良被稱為大衍的智囊,滅殺宋閔的計謀便是出自于他,荀芷以平妻的身份嫁入安家,成為安良唯二的兩個女人之一,另一個當然就是他的妻子宋以嵐。
荀芷一直都覺得她自己是個好姑娘,至少以前是。
自打荀芷嫁入安家起,安家接連發生怪事,每到午夜時分總有人無端喪命,水井里,房梁上,皆是死狀可怖,血枯而亡,形似干尸。不過短短半個月,安家便有將近三十人丟了性命。
安家上下驚惶不已,這一看就不是正常死亡,安良作為當家之主為了安撫人心,當即便將傳聞中可通天地的相國寺高僧普罰請到了府中。
果然如府中人所猜測一般,乃是陰魂作祟,據說還是不得了的陰魂,普罰大師費力驅散了陰魂,與此同時荀芷暴斃而亡。
誰都沒想到荀芷死后會化身厲鬼再一次攪得安家雞犬不寧,她不殺別人,只一心一眼的盯著安良,好幾次安良都差點喪生在她的手上。安良無法只得再次請來了普罰大師,普罰大師念她一念之差誤入迷途且尚未真正的沾上性命因果,并沒將其打的灰飛煙滅,反倒是將她鎮壓在府中,待到怨氣消散,戾氣盡化,她便可重獲自由。
“我沒想到,你心中戾氣居然比之當年更盛。”安老夫人搖了搖頭:“當年黃石灘射殺宋閔的計謀確實出自阿良,但,兩軍交戰本來就有傷有死啊,且阿良十年前便離世了,再多的恩怨,人死了,也應該消了。”
女鬼荀芷盯著安老夫人,竟是有些凄惶地笑出聲來:“你懂什么?宋以嵐,你自幼被所有人千嬌百寵,你又怎么會知道我所經過的凄苦絕望,你又怎么會知道宋閔與我而言究竟代表著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荀芷手指緊扣著地面,費力地撐起身子:“什么都不懂!”
“我確實不懂,可是……”安老夫人站起身來走到荀芷的面前:“宋將軍為人忠肅嚴正,有你這樣的人把他當做信仰,他一定覺得很困擾吧。”
荀芷原本猙獰的神色瞬間僵住:“你什么意思?”
“荀芷,他真的希望看到這樣的你嗎?”老夫人嘆了口氣:“一個完全迷失本心的你,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你,一個……可怕的你!”
“可……怕的我……”荀芷的手輕輕的撫上自己的臉頰,他也會覺得她可怕嗎?可怕嗎?是可怕的吧,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沉默單純的荀芷了……
“荀芷,這些話其實三十五年前我就想跟你說了,只不過一直找不到機會,如今說出來也算是了了一件牽掛事。”安老夫人偏著頭與安深深對視:“其他就交給深姐兒你了。”
安深深應下,打算把荀芷再度收回袖籠里,安正搶先一步到了荀芷跟前,神色莫名:“芷姨,我是阿正,你還記得嗎?”
“阿正……阿正,你是阿正啊……”荀芷聲音有些微弱:“原來你是阿正啊,你竟是阿正。”荀芷說不清心中什么滋味兒,低著頭任長發遮掩住所有的表情。
“芷姨你不應該是這樣的。”安正甩了甩袖子頭也不回地離了寧興院,那個在他心中沉默卻格外溫柔的長輩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他還記得五歲那年他站在書房外頂著大太陽背書,她打在他頭頂上的那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還有那雙凝視著他的好似含著清泉的眼睛。
安老夫人在安正離開后也回了里間休息,安李氏壓根兒就不認識荀芷,聽完故事,她囑咐了安深深兩句也離開了。
安深深摸著下巴蹲在荀芷旁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只是一個幾十年的厲鬼,為什么不怕我身上的煞氣呢?”要說五百年以上的厲鬼不怕也就算了,畢竟道行深,可是一個幾十年的都不怕……不會是她身上的煞氣出問題了吧!
“我被困住的三十五年里,每一日都想要沖出來,每一日都會和鷹狼狐狗對陣,你的煞氣確實會讓鬼魂感到不適難受,可是對于我來說你身上的煞氣就像鷹狼狐狗的利爪一樣,疼習慣了就沒什么感覺了。”
疼習慣了,她已經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滋味兒。
………………
眼前的這一條路上鋪滿了血紅的花瓣,荀芷慢悠悠的飄蕩在這條看起來沒有盡頭的路上。黃泉路,確實如傳聞那般孤寂冷清,那個半吊子的捉鬼師小姑娘其實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不知道從哪里吹來的冷風卷起地上的殘花飄向來時的路。荀芷突然停下了前進的動作,呆呆地看著伸到她面前的手,一如記憶之中的那般纖細修長。
“宋……宋閔,你怎么……”他為什么會在這里,已經過了三十五年了,他早就應該輪回轉世了,為什么還在黃泉路上。
“自然是等你啊,黃泉路上孤寂清冷,公主不是最怕孤獨的嗎,這條路那么長,讓公主一個人走下去的話,公主肯定會害怕的吧。”宋閔揉了揉荀芷的腦袋:“臣其實還有好多話沒有跟公主說呢,走吧,與公主邊走邊說可好?”
“你,要說什么?”
“當年在陛下面前,臣指天立誓求娶的是九公主荀芷。”
“不是……四皇姐么?”當年傳遍荀國的佳話,兩情相悅,情投意合。
“不是。”至于為什么到最后他的妻子會變成四公主,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來世不知入哪道,處何方,這一條路還要走些時刻,珍惜這最后一程吧。
慘淡的昏黃又帶著淺淺血色的光芒灑在黃泉路上,路邊的曼珠沙華被拉長了身影,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走在凄清的道路上,那年緣起,此時緣滅……
安深深嘆了一口氣:“我真的,只是想要問問路而已啊!你們跑什么啊跑!”
安深深撇了撇嘴,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就‘身帶閻羅煞氣’這個鬼設定做出任何表情!這已經是被她嚇跑的第五批鬼了,她要是再找不到鬼問路,那估摸著只能在這地方過夜了。
哦,你問她為什么不找人問路?不好意思,她確實是想要找人問來著,逛了一圈兒一個人影子都沒有,不過想來也是,這地方乃是聽風山山腳下,沒什么人也正常,遠近聞名的聽風山,可是著名的死山,沒有人會無端端地到這地方來。
安深深正兀自嘆息,眼眸一轉,眼尖地瞥見剛才那三個女鬼呆的地方有一抹白色,略帶疑惑地走上前去,這一看嚇一跳,安深深驚訝地捂住了嘴。
“這年代,鬼都這么開放了?”
躺在灌木叢里的是個美貌公子,身上穿的已經不能說是白色長衫了,長衫早已被裹上了一層稀泥,胸前的衣襟被掀開了一部分,露出脖頸周圍及至心口處沾著泥水的皮膚,再往上瞧,只見他下頜帶著一團濃重的淤青,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勒出來的印記,面目上沾著泥土,唇無血色,雙眼微閉,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撓的人的心癢癢的。
安深深蹲在他旁邊,摸了摸他的脖頸,還沒死,手腳麻利地把他的衣服給攏上,拍了拍男子的臉頰:“公子,公子,你醒醒……”
那男子似乎有轉醒的趨勢,雙眸微微睜開了一下,不過一瞬間又輕輕閉合上。
安深深望了望四周,她自己也不知道現在在哪兒,只得呼叫系統520道:“這人看起來可大不好,得趕快送去就醫才是,可問題是我壓根兒就不知道路,你還是幫我接個任務吧。”現在沒辦法,她得趕到盛州城去,安家派來接她的人就在盛州城里,正等著呢,不去不行。還有眼前這個,再不送去就醫,怕是得掛了!
安深深擰著眉點了點頭,靜默了一會兒,系統520道:“宿主,你確定?”
“確定。”
“恭喜宿主觸發任務,請接收阿飄生前的最后一個心愿,是否接受?”
“接受。”
“宿主接受任務,本次任務對象:女鬼張小小。任務對象自動屏蔽宿主身上的煞氣,接下來請女鬼張小小自述。”
安深深面前慢慢浮現出一個身影,扎著包子頭,頭上還有一條粉色的發帶,長的十分粉嫩可愛,只是安深深看著這個小姑娘,神色微怔,居然是個不大的小姑娘。
“你可以幫我找到我娘親嗎?有鬼說她就在京都的敬國公府,可是我不知道路也不知道娘親長什么樣。”
“當然可以。”
一人一鬼說好了,系統520因為啟動任務,得到維系能量,正常運轉快速調出智能地圖。
安深深把瓷壇交給小姑娘讓她抱著,自己則是把地上躺著的小哥架了起來,,這重量讓她不由一個踉蹌,明明看起來挺瘦弱的,沒想到架起來才知道相當實在。
…………
嗯……沒錯,那個相當實在的小哥就是眼前這位,安深深有些尷尬的捂了捂臉。
沈立循一步一步慢悠悠地畢竟,將人壓在柱子上:“想起來了?怎么……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當初可是情真意切得緊,現在是打算始亂、終棄了……嗎?”
安深深被沈立循身上的冷氣凍得打了個哆嗦,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什么始亂終棄?充其量只能算是……算是我稍微稍微,占了你那么一丁點兒便宜罷了!”有些心虛地比了比小拇指:“就這么點……而且我是女子,我……我比較吃虧吧!”
“是嗎?”沈立循皺了皺眉,抓住安深深的手:“既然這樣,讓我把你從我身上占的便宜討回來應該沒什么事兒吧?畢竟只是占了那么一丁點兒便宜而已,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沈立循輕輕地挑起安深深的下巴,唇角微揚隱隱帶著笑意,但是眼中卻暗沉沉的叫人看不出情緒來:“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別人什么,同樣的,也不喜歡別人欠我什么。”
安深深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張臉,腦子里一團漿糊,暈乎乎的,身體一軟直接蹲了下去縮成一團,心中發苦,越想越不對……忽地瞪圓了眼睛,話說她干嘛心虛啊?當時還不是為了……
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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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深深費力地背著人跌跌撞撞地往盛州城去,她一直以來無論到哪兒都是與普罰老和尚一起的,她幾乎不怎么操心,處于一種每天只管吃吃喝喝順便捉鬼的狀態,以至于喘著粗氣雙腿打顫兒地走到盛州城城門前時,只能蕭瑟地瞅著緊閉的大門,恨不得盯出個窟窿來,這樣說不定她就能進去了。她根本就不記得太晚了會關城門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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