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施主，圓滿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圓滿看著面前的男子。

　　如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灰色的布料服帖的貼在了對方的身上，隱隱襯出了對方臂里的紋路，他有一個寬廣的肩膀。

　　“沒有沒有，我疼你都來不及，真的！尤其是…”

　　對方說著說著就傻笑起來，眼睛也微瞇了起來，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猝然熄了聲。

　　“好了，你記得我說的四條，后天你就要下山外出化緣，到時候我會陪著你。好了，你繼續慢慢和知客待客，我晚些找你。”說完，就離開了。

　　誦完夜課，圓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想起下午的時候，面對的那個人，果然有些心力交瘁。

　　灰褐色的眼眸一直專注著瞧他的樣子，讓他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吃齋飯的時候也好，待他去照料那些居士的時候也是，每次一回頭，對方總會在一旁靜靜待著。

　　只有到了日光往下走，月光漸漸浮起的時候，他才沒有了蹤跡。

　　但是圓滿知道，對方變成了被子……

　　一盞燈，里頭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燈芯，圓滿拿出柜里的打火石，珍重的點起來。

　　一個月才發五次燈芯，都是省著用的。

　　在滿含涼水的臉盆里加上剛提回來的熱水，圓滿把手浸在臉盆里，那種溫度暖和了微涼的雙手，隨意的洗了臉，褪去外衣，圓滿才呼掉蠟燭，躺在了被窩里。

　　他感覺到，被子的溫度一點點往上走，最后，把他的身體也捂的火熱，他側了側身體，在心里呼喚起了溜溜溜。

　　“肚子里的孩子，不會就是這個被子精的吧。”

　　“對的，其實說是孩子，其實你肚子里的就是種子。種子的發育時間非常短暫，但是因為你是人類的緣故，所以中和了發育時間。只要五個月的時間，你就可以自然的誕下這個種子。到時候只要把這個這種放在土里，細心澆水，十天就能發育好一個孩子的樣子了。”

　　“…這樣子啊，那現在孩子還有多久就出來了呢？”

　　“還有四個月。”

　　被子精釋放著自己的溫度，看著側臥著的圓滿，內心很是滿足，它等待著圓滿睡去。

　　夜半，睡著的圓滿手腳開始不安分了起來，腿彎了起來，空氣跑進了被子里，讓圓滿微微蜷縮起來。

　　被子精頓時鎖緊被子，把自己鋪滿整個圓滿的身上。

　　看著圓滿重新放松起來，被子精就沒了動靜。

　　……

　　“花我澆就好，你去坐會，看看佛經也可以。”

　　被子精一把奪過圓滿手中沉重的木桶，連帶著盛水我木勺。

　　“這位施主，你不能這樣把圓滿的活做了。你要是想干什么貧僧和住持說一下？”

　　同為照客的一名僧人路過，看到這樣的情況，忍不住出聲阻止。

　　“我就想讓他休息，我就想干他的活，不可以嗎？我也能做好，同樣也不耽誤你們。既然不耽誤你們，你們干嘛阻止我呢？”被子精說。

　　“…那也不成，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你問問圓滿，他同意你干他的活了嗎？”

　　被子精于是看向圓滿，一臉你不答應他就發火的樣子。

　　圓滿:“…這位施主你叫什么？”

　　好像到現在也不知道怎么稱呼面前這位被子精。

　　被子精一怔，他除了叫棉花以外，沒什么名字了吧。絞盡腦汁想了想，干脆就把棉花中的棉拆開算了。

　　被子精松開眉頭，說:“…夜帛，你就叫我阿帛就好。”

　　“阿帛施主，這里的活我干就好了，你要是想干什么，待會我帶你去找住持，看看他能給你分配什么工作好嗎？”

　　圓滿開口，想把東西拿回來，可是對方死死握住，圓滿根本不能拿回來。

　　“不成。”

　　夜帛意外的死腦筋，在這件事上充滿了堅持。

　　“那我們各退一步，你把這搬到那里，剩下的我來澆，怎么樣？”圓滿道。

　　“可以這樣，我看著你澆。”

　　夜帛考慮了一下，終究是同意了。

　　把木勺拿了回來，細心的澆起了花花樹樹來。

　　“等一下施主你有什么安排嗎？”

　　草木昏黃，仿佛放久了的血色一樣。其實平常是不澆水的，萬物輪回流轉，天地會自發下雨，滋養天地生物。

　　只不過已經有十天沒下雨了，所以才人為澆水。

　　“沒有安排，我就看著你。圓滿，你累嗎？”

　　夜帛認真的看著圓滿，只待著對方露出勞累，就奪過對方的東西，讓人休息去。

　　“不累啊，不過我們可以聊會天。阿帛施主，你覺得，人生在世是圖什么的。”

　　又澆完一顆大樹，圓滿打破了寧靜的氣氛。

　　“快樂啊。我就想讓你快樂，你現在快樂嗎！”

　　夜帛回答的很快，眼里迸發出一絲亮光，好看的可怕。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很快樂，每天跟著師兄弟早晚課誦，然后念經，再是干著自己的活，這樣一天過去，一點都不無聊，不過貧僧問你，你沒事粘著貧僧干什么？好了，這活干好了。貧僧帶你找住持可好？”

　　夜帛倒是沒有反對。

　　住持住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會去打擾的，所以一進去，就感覺十分安靜。

　　“阿彌陀佛，圓滿，你攜帶這位施主而來，有何事？”

　　住持慢慢睜開眼，捻弄佛珠的手放下，望向面前畢恭畢敬的圓滿和站立在旁邊的灰衣男子，問道。

　　“這位施主名曰夜帛，我觀他喜愛這柏林禪寺的生活，遂帶他過來，住持你看他得不得佛陀眼緣？”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得眼緣，這個公子又喜歡，不如就留著讓對方過幾天佛教的生活，這樣也算斷了對方的執念。

　　住持這才好好看著夜帛。

　　三庭五眼帶著靈氣，是個好苗子。

　　“寺院中有寺院的規矩，當依教奉行。南無阿彌陀佛。如果施主想體驗寺中生活，那就先在院中呆上一月。怎么樣？”

　　“可以。”夜帛看了看圓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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