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梅聽了顧建華的話臉色越來越紅，顏色就跟煮熟的大蝦似的。她被一個相親男人直接大膽地表白，心里砰砰直跳，根本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這個時代的女人么，大多都思想保守，饒是顧建華這幾句話不出格，也把葉梅給羞了個關(guān)公臉。

　　八十年代的相親流程基本就那樣，兩人覺得條件合適，看對眼了就處對象，處一陣子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就定親結(jié)婚。像二婚的，婚事上較為簡單一些，多是請親戚朋友吃個飯，認(rèn)認(rèn)親完事。

　　葉梅心里被顧建華攪得似一團(tuán)糾纏不清的亂麻，她不知道該辦好。來時她打定主意不婚，一聽說孩子需要父親，這話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跡。

　　顧建華自作主張說：“你也別猶豫了，孩子能不需要爸爸嗎，早晚得找，正好咱倆合適，以后相處起來你就了解我的為人。聽我說話就能看出我是個爽快人，以后難為不著你和孩子，有顧堯的，就有你家圓圓的，這還不行嗎？”

　　顧建華說的都是實在話。他雖然干了幾年買賣，卻不是巧言令色的人，有啥說啥，能干，能折騰，打起架來也不含糊，是個有勇有謀的男人，當(dāng)然，勇比謀多點罷了。除了年輕時浪蕩了點，現(xiàn)在基本算是個好男人。

　　顧建華看他說了這么多，葉梅還猶豫不決的模樣，便說：“我大姐聽說你平時對顧堯聽照顧，今天非讓我請你吃飯，完不成任務(wù)就削我，你可得給個面子啊。”

　　顧建華雖然三十出頭了，可他說話辦事帶著一股子活勁兒，有時候還能拉下臉皮耍個寶啥的，是個能屈能伸的男人。

　　葉梅本就是個傳統(tǒng)女性，受家庭教育思想，女人應(yīng)該歸男人順從一些。原來她跟方向東生活時，都是到點給自家男人做好飯，盛好端上飯桌，就像方圓姥姥和姥爺一樣。

　　傳統(tǒng)思想一作怪，葉梅就不由自主地跟著顧建華的思路走，傻乎乎地就點頭答應(yīng)了吃飯。

　　這約會么，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次數(shù)一多，感情培養(yǎng)好了，結(jié)婚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顧建華看葉梅答應(yīng)一起吃飯，樂呵呵地說：“走吧，咱在附近找個好點的飯館，坐下慢慢談。”

　　說完，兩人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不遠(yuǎn)處偷窺的顧堯和方圓看爸爸媽媽回頭了，嚇得趕緊縮回腦袋，躲在假山后面。

　　這倆好奇孩子，啥都沒聽到不說，還凍得小臉通紅。

　　葉梅心里在想事情，沒注意周圍，自然沒發(fā)現(xiàn)倆孩子。顧建華不巧一扭頭就瞧見了躲在石頭后的倆孩子，蹭蹭幾大步就跑了過去，問：“你們怎么在這里？不嫌冷啊，凍感冒怎么辦？顧堯，是不是你帶著妹妹來的？”

　　這就叫上妹妹了，明顯是為了拉近關(guān)系。

　　倆孩子躲的位置不好，偷窺是個好地方，有假山遮掩。可顧建華和葉梅回來走的路，正好就經(jīng)過假山，眼神一斜就能發(fā)現(xiàn)顧堯他倆。方圓穿的衣服又是紅色的，想不被發(fā)現(xiàn)都難。

　　倆人只顧觀察顧建華和葉梅了，沒注意這里不能及時轉(zhuǎn)移。

　　看著倚在假山前，努力縮小自己身影的倆孩子，葉梅和顧建華無奈地跟對方笑笑，葉梅問：“圓圓，你怎么出來了？”

　　方圓當(dāng)然不能回答偷看媽媽來相親，她別扭地說：“來找媽媽。”

　　顧建華問顧堯：“你呢，怎么來了？”

　　葉梅怕孩子為難，接過話說：“能有什么，肯定是孩子從大人口中知道咱們的事，好奇之下就跑來看看唄。正好，咱們一道回去。”

　　顧建華沒當(dāng)面教訓(xùn)兒子，只是狠狠揉揉兒子的腦袋，把他的頭發(fā)給弄亂了。他不再追究孩子的事情，大手一揮說：“走吧，既然碰到了，正好中午咱們一起吃個飯。”

　　葉梅牽著方圓的手，方圓又牽著顧堯一起走，顧建華在一旁看著，再加上他，不正是一家人嗎。

　　走到公園門口，顧建華說：“顧堯，交給你一個任務(wù)，回去給你大姑和你葉梅阿姨家報個信，說中午咱們一起吃飯，省得吃飯時他們找不到你倆擔(dān)心。”

　　顧堯剛剛被爸爸發(fā)現(xiàn)偷窺的事，正心虛呢，顧建華一聲令下，他就跟兔子一樣撒腿跑了回去。

　　顧建華在后面喊：“顧堯，一會兒你自己去前面的云景酒店找我們。”他又對葉梅娘倆說：“走，今天中午請你們下館子好好搓一頓。”

　　顧建華帶葉梅娘倆到了市里頗為有名氣的云景酒店。

　　云景酒店此時還是國有制酒店，共有五層樓，是集飯店、招待所于一身的酒店。大廳里布置的窗幔、桌布等全是深紫色的絨布，桌椅裝潢多是深棕色，給人以一種華貴厚重的感覺。

　　顧建華自打有了錢，幾乎吃遍了J市的大大小小的飯店。有時是因為應(yīng)酬請客，有時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總之，他對飯店很熟悉，跟服務(wù)員說了聲，就讓服務(wù)員帶著去了一個包間。

　　方圓看此時的服務(wù)員一點都沒有上帝是顧客的態(tài)度，起碼臉上沒有迎客時的笑容，給人的感覺好像她才是大爺，拽拽的，不愛搭理人。

　　服務(wù)員把他們領(lǐng)到房間，給提了壺水，沖上茶水就讓他們點菜。

　　顧建華說：“葉梅，你跟圓圓喜歡吃什么，盡管點。”

　　葉梅第一次來如此規(guī)模的飯店吃飯，心里有點忐忑，面上顯得拘束，她怕在外面丟人，于是說：“你看著點吧，我和圓圓不挑食，吃什么都行。對了，別忘了點顧堯愛吃的菜。”

　　顧建華看出葉梅不太自在，就做主點菜，宮保雞丁、燜爐烤鴨、炸蝦球、清蒸魚……

　　葉梅聽顧建華一個勁兒報菜名，趕緊勸道：“夠了，夠吃就行，點多了不是浪費嗎，又不是和外人吃飯。”

　　許是這句話讓顧建華高興了，他說：“第一次吃飯當(dāng)然要講究些，這些菜花不了多少錢。”他又點了一個海鮮湯，回頭跟服務(wù)員交代：“喝點什么，要不來幾瓶汽水？圓圓，你喝汽水還是橘子汁？”

　　方圓看顧建華點的才多是肉菜，一看就是肉食動物。可他財大氣粗，沒有一絲不舍的樣子，看來不缺錢花。看他形式作為，不像是小家子氣的男人，有個豪氣的男人做后爸，日子應(yīng)該不難過。

　　聽到顧建華這樣問，方圓說：“叔叔，給我來瓶橘汁，汽水喝了打嗝不舒服，顧堯哥也喝橘汁好了。”

　　“那行，先來兩瓶汽水，三瓶橘汁。”他怕葉梅不喜歡喝汽水，干脆要了三瓶。

　　服務(wù)員轉(zhuǎn)身出去了，邊走邊想：這家人太敗家了，吃一頓飯都趕上她一個月工資了。那男的出手真闊氣，不知道是干啥的。

　　看服務(wù)員出去了，葉梅跟女兒說：“圓圓，這是顧叔叔，就是你顧堯哥哥的爸爸，快叫人。”

　　方圓沖顧建華甜甜一笑說：“顧叔叔好。”

　　不管老媽能不能跟顧叔叔成，她此時不能掉鏈子。

　　顧建華聽方圓喊他，反射性地摸口袋。按說第一次見面，得給孩子點禮物。他可不知道倆孩子會偷看，會遇到他們，所以沒準(zhǔn)備什么，于是從口袋里掏出兩張十元大團(tuán)結(jié)說：“圓圓，這點錢給你，拿著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方圓看顧建華一出手就是二十，這年頭拿出二十當(dāng)給小孩子當(dāng)見面禮夠大方的，她小時壓歲錢才幾毛幾毛的收。

　　葉梅拒絕說：“顧堯爸，你可別這樣，孩子還小，給她這么多錢干嘛？”

　　“第一次見，應(yīng)該的。”顧建華說完，還特意到方圓身邊把錢給她塞到口袋里。

　　葉梅看他這樣，只好接下，想著一會兒也給顧堯回一份見面禮。葉梅肯定想不到，這樣你來我往，時間一長，不就更牽扯不清了。

　　可能是因為多了方圓，顧建華和葉梅都沒好意思說話。一時間室內(nèi)的氣氛沉默了，方圓不知不覺中當(dāng)了瓦數(shù)極亮的電燈泡。

　　方圓眼珠靈活地轉(zhuǎn)轉(zhuǎn)，看了看她媽媽和顧建華，兩人貌似都不好意思，她才發(fā)覺自己無意中攪亂兩人的好事，不好意思地低頭吐吐舌。

　　好在顧堯很快就氣喘吁吁跑了進(jìn)來，打破一室的沉默。顧建華早就在大廳交代了，顧堯來了就領(lǐng)他進(jìn)來。

　　“顧堯哥，過來這邊坐。”方圓招呼顧堯坐到旁邊。

　　顧堯爸又給顧堯介紹葉梅，顧堯拆臺說：“爸，我跟葉梅阿姨認(rèn)識比你還早呢，不用你介紹了。“

　　他這句話，惹得幾人都樂了，氣氛變得融洽起來，沒了方才的尷尬。

　　上完菜后，顧建華熱情地招呼葉梅娘倆吃菜，還親自拿薄餅卷了鴨肉給方圓和顧堯吃，也給了葉梅卷了一塊。當(dāng)著孩子的面，鬧了葉梅個大紅臉。

　　方圓一邊吃，一邊觀察，覺得老媽跟顧叔叔有點苗頭，說不定能成。反正她覺得媽媽對顧叔叔不反感，還會臉紅，這不是有意思的前兆嗎。

　　方圓此時沒了當(dāng)女兒的自覺，開始看自家老媽和顧叔叔的笑話。

　　顧堯上了飯桌就沒了剛才的心思，只顧著吃了，一會兒給方圓夾一筷子排骨，一會兒給自己嘴里填個蝦球，吃的很帶勁。

　　“圓圓，快吃，這里的飯菜真好吃。”

　　“你也吃。”方圓給顧堯碗里放了個蝦球。方圓人小胃口更小，吃不了多少東西，也忙活著給顧堯夾菜。

　　兩人經(jīng)常一起吃東西，互相謙讓慣了。

　　旁邊當(dāng)爸和當(dāng)媽的看著倆孩子的互動，顧堯爸樂得直笑，眼睛像被糊了層紗一樣，竟然覺得倆孩子像親兄妹。葉梅看他們這么要好，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心里開始琢磨跟顧建華相處的可能性。

　　等飯桌上吃得差不多了，顧建華又要了份水餃做主食。然后他跟倆孩子商量似地口氣問：“顧堯，要是我跟你葉梅阿姨結(jié)婚，你同意嗎？還有圓圓，你有什么想法？”

　　方圓想：顧叔叔太民主了，竟然還問他們的意見。

　　顧堯說：“是葉梅阿姨的話，我沒什么意見。葉梅阿姨對我挺好的。”

　　方圓想：顧堯肯定沒見過惡毒的后媽，不然怎么可能這么輕易答應(yīng)。

　　方圓裝作天真地問：“媽媽和顧叔叔要結(jié)婚嗎？”

　　顧建華說：“是啊，你同意嗎？”

　　我不同意你們相中了肯定也結(jié)婚，方圓心想。她嘴上表態(tài)說：“顧叔叔對我好我就同意。”

　　顧建華哈哈大笑說：“這孩子比顧堯還聰明，這么小就知道講條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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