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趁勢
崔諶眼神凌厲,面上寒氣逼人。
南稚嵐心中雖恨,卻不敢與之對視,只若無其事一般略偏了頭,倒像在沉思一般。
因南稚嵐用了“月”字,他便以為崔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實際選了他名中的“稚”字,更特意說是“奴才的奴”,也只是為了刺他而已。
這確是南稚嵐的心病。
南氏并非望族,更沒有個世襲的爵位,如今雖風光了一把,然而不過是父親讀書多,累年做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姑母又嫁了興北侯為妻,這才顯得榮耀。
南稚嵐正是仰仗著這層裙帶姻親的關系,才終于能混進臨水城中世家公子之列。否則,他也就是個旁人眼中不入流的小戶公子罷了。
若想少而聞名,只能靠讀書出仕。
他一直與李清不睦,究其根源,也不過是出于嫉妒而已。
雖素日最瞧不起這些蠹蟲,可不知為何,南稚嵐總還是忍不住想混在其中。
每每曲意迎合,他卻又生出不齒之心,忍不住要譏諷兩句。
可方才和他對上的是崔諶,這讓南稚嵐失了底氣。
三思之后,終還是決定先咽下這口氣。
正覺氣悶,忽聽魏良平道:
“我射一個‘童’字!”
魏良平說著就要端杯。
南稚嵐愈發覺得面上掛不住。
“何解?”崔諶淡淡笑著,問魏良平道。
“‘童稚開荊扉’,‘童稚攜壺漿’,這‘童’字能說的也太多,怎么還要問我何解呢?”魏良平睜大眼睛,一臉困惑,語氣卻和氣許多。
司徒晟與蘇秉程忍不住微微皺眉,心中頗為擔心。
“稚奴”雖不是個典故,卻是現成的名字。
魏良平如今猜出來了,崔諶卻如此反問了一句,便是不將南稚嵐放在眼里,好歹也要顧全席間眾人的面子才好。
可一想到南稚嵐的無禮之處,二人又不禁覺得痛快。
也虧得是崔諶,才能出這口惡氣。
再看崔諶,卻見他低頭沉吟,似乎“稚”字其實不對。
他倆這才認真對答,細想了想,也便有了答案。
果然便見崔諶笑著對魏良平道:“錯了,不該你喝,把杯子放下罷!”
魏良平十分驚訝,眼睛瞪得愈發大了。
他竟不問崔諶答案,只催著這邊的蘇、南、司徒等人。
蘇秉程見南稚嵐臉色發灰,心道不好再拖,便笑著射了個“漿”字。
崔諶笑道:“請飲一杯。”
魏良平遂低聲請教司徒晟。
司徒晟這次倒答得痛快。
“時鮮卑人初入中原,卻吃不慣茶,又不愿承認自己俗了,便諷刺茶為‘酪奴’。這桌上有茶有酪,他用這個典便通了。至于‘酪漿’,我不說你也知道。”
魏良平點了點頭,認真尋思了半晌,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還以為是‘稚奴’,心說怎么是個人名呢,原來竟是猜錯了。”
“那人有什么好猜的,還不如個女子厲害。”司徒晟似笑非笑,說這話時卻非看著魏良平,而是直望著南稚嵐。
南稚嵐愈發坐不住,咬著牙強撐。
湯睿便又請蘇秉程等人。
“便罷了,也該好好吃些了。”蘇秉程微笑道,“若是冬日里,怕飯菜就涼透了。你們晚上雖不大吃飯,好歹也別糟蹋了東西。”
湯睿也知情形不對,便趁勢說令官無趣,又說腹中饑餓,請綴玉先坐了,自己也重新入座,當真吃起東西來。
眾人默默吃了些飯菜,不過應景而已。
蘇秉程喚小廝上來撤去桌上的東西,另有小廝捧著竹制的食盒,每張桌上擺了一個。及揭開時,卻見食盒是五瓣梅花攢心的,里頭放著四樣干果、兩樣蜜餞。
有小廝上來給各人續壺中酒。
李清笑道:“今日這東道倒好,比你之前不知細致了多少。”
蘇秉程只謙虛兩句。
李清又道:“論理,我不該吃飽了就走人,只是今日出門前,家父囑咐我早些回去,似乎莊子上有什么事,急等著我去辦,不敢多在你這里呆了。”
蘇秉程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只是無論如何不好多留,便又說了兩句面上的話,接著喚人來,教送李清出去。
李維也起身告辭。
南稚嵐心知李清告辭不過是借口,然而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自然也不會領李清這個情。
猶豫了片刻,他終還是決定和李清兄弟一同走。
反正也是丟臉,不如早些回家,要罵要瞪也自在些。
蘇秉程心中清明,便一句挽留的客套話也不說,由著他們去了。
李清與李維仍舊一輛馬車回了興北侯府。路上李清一直數落李維,責備他不該帶南稚嵐來。
李維一直癟著嘴不出聲。
他自己也正后悔。
因為那個好表哥,李維可是提心吊膽了幾個時辰。
見李維不吭聲,李清罵道:“若不及時走,不知他還要生多少亂——你以后也該長心,沒事總帶著他做什么?”
李維這才開口,道:“還不是母親開了口么!他就想來攪局,一早得了消息便去母親跟前提這事,當著母親的面又求我帶著他,我不好跟母親說緣由,只得答應了下來,免得母親以為我心中厭棄。”
李清冷哼了一聲,懶得再說李維。
李維也便不吭聲,悶在那里煩了一路。
遮錦園里頭,卻是一片融融。
南稚嵐幾人才剛走,司徒晟便道:“倒便宜了李清。”
魏良平猛地一拍手,叫道:“是呢!他今日喝得太少,竟就這么跑了!”
蘇秉程等人搖頭輕嘆,面上哭笑不得。
湯睿笑道:“還是你心實。”
魏良平不解,其余幾人也不說。
綴玉那里也是糊涂。
疏煙與羅歡卻都猜出幾分。
歸月更是明鏡一般——李清托故告辭,面上是為南稚嵐著想,趁早離開免得難堪,實際卻將南稚嵐的尷尬攤開來給眾人瞧。
這樣的李清,果然不是她少時所識的。
又或者從來就是認錯了人罷。
蘇秉程有意揭過這話,遂問是否有人愿意開第三局。
“才剛說,填詞賦詩皆可,規矩現在擬定也是一樣。”蘇秉程笑道。
眾人竟皆沒有要走的意思。
魏良平與綴玉等人雖不大參與,卻也樂得旁觀。
司徒晟便自薦出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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