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復生術
薛燦忽然想忘掉一切,只陪著自己懷里的她。自此,就不再是什么亡國的皇孫,侯府的繼承人…只是,深陷情網的普通人。
次日,暮色下,太傅府外
楊牧牽著自己的馬,和薛燦一起陪櫟容到宋家,楊牧抬起束黑帶的額頭,注視著“太傅府”三個紅漆大字,又看向在門口候著櫟容的關懸鏡,惱意涌上,噌噌幾步竄了過去,指著他道:“又是你,櫟姐姐傷了手還被逼來…”
“不得無禮。”薛燦呵斥住沖動的楊牧,“退下。”
楊牧也就聽薛燦的,哼了聲退回薛燦身后,看著關懸鏡的眼里滿是敵意。
關懸鏡領教過楊牧的脾氣,也不與一個少年計較,見櫟容靠在英武的薛燦身邊,真真一對羨煞所有的璧人,關懸鏡心里泛起酸楚,但臉上仍是帶著謙遜的笑容,抱拳對薛燦道:“櫟姑娘深明大義,小侯爺,得此佳人青睞,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薛燦攥住櫟容的手心,像是舍不得讓她進太傅府,櫟容瀟灑抽手,輕松道:“進去沒幾個時辰也出不來,你和楊牧回去等我,有關少卿在,他會護我周全。”
關懸鏡會意一笑,“小侯爺放心,辦完事,我會親自送櫟姑娘回去。”
薛燦罕見的對他抱拳示意,看呆了一旁氣鼓鼓的楊牧,見二人進府,楊牧跳到薛燦身前,急道:“怎么還和這人親近起來?他是朝廷的人,不可信。”
——“櫟容說他是君子。”薛燦牽著赤鬃淡淡道,“他為人八面玲瓏,卻又不是逢迎諂媚的小人,照我看,關懸鏡并非不可交的人。”
“櫟姐姐說他是君子?”楊牧先是愣住,隨即哧哧笑出聲,鬼笑道,“小侯爺別的事看的通透,怎么在和櫟姐姐的事上,倒有些愚鈍呢?難道小侯爺聽不出來?剛才關懸鏡說你是三生修來的福氣…那話音能酸掉他自個兒的大牙。”
“是么?”薛燦緩下腳步,“走了。”
楊牧嘻嘻笑著,也不再去打趣薛燦,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眼太傅府的匾額,撓了撓頭。
薛燦回味著楊牧的話,突然又打住步子,牽著赤鬃轉回身。
——“又不走了?”楊牧啃著手背,“在這里等櫟姐姐出來?”
“嗯。”薛燦繞著馬韁,“陪我說說話,一起等著。”
楊牧大笑出來,“小侯爺是聽懂了我的話,不想關懸鏡和櫟姐姐獨處呢。這才對,自己的女人可得看好。關懸鏡要是敢覬覦我家小侯夫人,我楊牧非得剮了他的眼睛。”
薛燦梳理著心愛的赤鬃,不時看向緊閉的太尉府門,櫟容才剛剛進去,薛燦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她早些回到自己身邊。
太傅宋敖的尸體已經從大理寺送了回來,安置在府里偏院一處陰森的小宅里,才走近,一股熟悉的尸臭味撲面而來——已經入夏,天氣也一天熱過一天,宋敖已經死了三天,櫟容清楚,三天,已經過了入殮的最佳時期,尸身應該已經慢慢變僵,硬做了石頭。
這活說輕松,是她唬薛燦,一個被放了血的人,皮肉裹骨,形同枯槁,要想描妝如生,不比白骨復容簡單。櫟容想著,舉起自己的傷手看了看。
——“就是這里。”關懸鏡推開屋門,愈發濃烈的尸臭味讓他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屋門邊,宋夫人已經等了一陣,見櫟容走進,宋夫人一把掀開覆在丈夫身上的殮布,一具沒了人形的尸體盡露眼底。
死去的宋敖裸、露著身子,男子那處也沒有遮擋,萎縮的幾欲不見。流盡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像具枯竭的干尸,連臉都變了形,顴骨高高聳起,眼眶凹陷很是駭人,被人搬來挪去讓他的發束也混亂披散,頭發枯雜黏膩墜在半空,怎一個慘字了得。
關懸鏡熟識宋敖,見到眼前慘不忍睹的尸體,再想到平日他進出朝堂意氣風發的模樣,關懸鏡也是有些唏噓,只得感嘆人生無常,人說沒就沒了。
——“鬼手女?”宋夫人如弱柳一般撐起瘦弱的身子,看著櫟容的刀疤倒吸冷氣。
“我是。”櫟容審視著冰冷的宋敖,已經開始琢磨從何處下手,“宋夫人節哀。”
“你給安樂侯復的容震驚了所有見過他最后一面的人。”宋夫人咬住唇尖,“請你出手太難,還得皇上下旨,我夫君才有這樣的榮光。”
櫟容不卑不亢,“殮女一個,是老天爺賞飯吃。入殮晦氣,宋夫人回避吧,我會給太傅大人最后的體面。”
宋夫人黛眉動了動,道:“妾身不知…你可以把我夫君如何復容?”
櫟容看了眼自己裹著白布的傷手,道:“太傅大人的遺身完整,擦洗干凈,描一副精神的妝,再穿上壽衣…”
“如果只是這樣…”宋夫人搖頭道,“我又何必去求皇上?你剛剛說的,鷹都隨便一個殮師都可以做到。妾身所想,遠不止如此。”
關懸鏡眉頭一蹙,“宋夫人想怎樣入殮?”
宋夫人沉沉嘆了聲,“我夫君生前最重儀容,走時,妾身想他和以前一樣。面如生者,身形妥當…白骨半副你都不在話下,一具完人…讓鬼手女為難了么?”
——“櫟姑娘傷了手。”關懸鏡道,“只能盡力而為。”
“鬼手女盡力,就一定能讓妾身滿意。”宋夫人幽聲道,“要做不到,就是沒有盡力了。”
“姑且試試吧。”櫟容動了動手指。
宋夫人對倆人屈了屈膝,一步一顫的走了出去。屋門關上,關懸鏡搖頭道:“血已經流干,身形也已經干癟不堪,要做成復生…宋夫人得寸進尺,實在…”
“倒是并非不可能。”櫟容放下入殮的紅盒,托起宋敖的手,那手輕如薄紙,指甲呈灰白色,肋骨根根凸起,形狀猙獰,“你知道人身上最顯精神的是哪幾處么?”
關懸鏡略微想著,道:“指甲潤亮,發絲黝黑,還有,就是面上的氣色。”關懸鏡忽然悟道,“我知道了,你是想做了這幾處…”
——“渾身不剩一滴血,我是人又不是神,還能給他把血弄回去?”櫟容撣開紅盒里的殮布,覆在了宋敖的身上,“盡我所能,傾我所學,也只有這樣了。穿上壽衣,能被人看見的也就是頭,發,手,做全了這幾處,宋太傅也得了他夫人口中說的體面。”
關懸鏡執起宋敖耷拉的手,把割脈的傷口指給櫟容,“你看這里,宋太傅的左右手,還有腳踝的經脈都被兇手割破,再倒掛屋梁上,四個傷口同時流血,最多半個時辰就會血盡身亡。安樂侯的案子還沒破,又多了樁。”
關懸鏡細看傷口,又道:“傷痕細窄平滑,行兇者出手極快,又沒有任何猶豫,一定是個身手不凡的厲害劍客。”
——“砍頭,放血,都是深仇。”櫟容拾掇著物件搭話,“聽說大理寺人人都束手無策,怎么,你看出什么?”
“是看出什么,但…”關懸鏡嘆了聲,“卻不敢輕易說出來。”
“還有你不敢說的話?”櫟容淺笑。
關懸鏡翻看著宋敖的尸身,“仵作驗過尸,除了四個刀口,沒有其他傷痕,照我看,兇手一定是宋敖熟識的人,才會避開下人,被悄悄帶進自家庫房,兇手趁他不備將他打暈,再割脈倒懸至死…這種手法…雖然和安樂侯的斬首不同…但卻,又有一樣的出處。還有就是,安樂侯死時,府里也沒人發現異樣,由此可以肯定,殺安樂侯的兇手,一定也是他認識甚至是熟悉的人…”
——“兩樁案子哪里一樣?”櫟容忽然有些緊張。
“姜人。”關懸鏡也不避諱櫟容,低聲道,“這兩種手法,都和姜人的習性一樣。上回,我不過是在戚太保跟前說了自己的猜測,太保就下令斬殺數十姜奴陪葬…太傅府里姜奴更多,我要再多說一句,只怕這些人也會跟著丟了性命。在沒有實質證據找出真兇前…決不能再連累無辜人。”
“姜人…”櫟容故作鎮定,“周國人犯了重罪,也是斬首示眾,放血…我家芳婆殺個雞也喜歡先放血…你憑什么就把殺人的帽子扣在姜人身上?陽城流落了不少可憐姜女,慘到不能再慘,真是姜國人,還能被朝廷大員隱秘的帶進府里?那是敵國余孽,真要進府,可是通敵的大罪!關懸鏡,你是查案犯迷糊了吧。”
——“也許…”關懸鏡黑目陡然一動,低低猜測著,“安樂侯和宋太傅也不知道…自己認識的這個人…會是姜國人。”
(https://www.dzxsw.cc/book/145690/750108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