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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憶故人


  他害怕櫟容被強帶來鷹都對自己生出惱意,他更害怕…再也見不到…鬼手女,櫟容。

  湘南,紫金府

  母親下葬,薛燦這一夜都沒有合眼。薛燦知道,他要藏起所有的悲傷,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顏嬤敲了好幾下門,又在屋外等了一陣,薛燦才起身開門,露出一張比昨日之前還要冷漠的臉,他的眼圈有些發黑,一看就是幾夜沒有好好睡過,但他的眼神又是銳利的,顯示出他強悍的意志和骨子里的堅韌。

  ——“夫人喚您去見她。”顏嬤恭敬道,“夫人收到了鷹都太保府的信…”

  “是還嫌烏金不夠多么?”薛燦低沉道。

  顏嬤有心提醒薛燦,“…是和櫟姑娘有關,戚太保知道鬼手女被帶來湘南,”

  ——“櫟容…”薛燦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整整一天沒有見到櫟容,他的心里忽然有些愧意,櫟容和自己辛苦來湘南,半句抱怨都沒有,自己使喚完了人家,就晾著沒有招呼,櫟容會不會惱恨自己,會不會已經…已經離開…“顏嬤,櫟容還在府里么?”

  “在。”顏嬤看出薛燦臉色微動,帶著對櫟容的牽掛,她慶幸自己沒有堅持打發走櫟容,趕忙道,“櫟姑娘還在府里,這會兒時候還早,也許還歇著吧。”

  薛燦低呼,蹙起的眉頭舒緩下來,“她累了好幾天,卻還是不能讓她多睡會兒…”

  顏嬤跟在薛燦后頭,替母入殮的情義,薛燦真的如此看重?

  別苑里,安靜的只聽得見鳥雀嘰喳的聲音,薛燦可以輕下腳步,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希望慢些驚醒還在美夢里的櫟容,但薛燦知道,是夢,就會醒。

  屋門從里頭推開,櫟容打著哈欠還伸了個懶腰,舉止嬌憨,喉嚨里還發出稚氣的聲響。顏嬤掩唇偷笑,偷瞄著薛燦的臉色。

  “呀?”櫟容見院子里站著的是薛燦,玉樹臨風瀟灑非凡,櫟容羞得滿臉通紅,隨即惱道:“你家的人,走路都沒聲音么?才睡醒的人,魂魄只有三成,被你這么一下,魂飛魄散還怎么活?薛燦,你嚇死我了。”

  ——“夫人要我們去見她。”薛燦神色不變,語氣沉郁。

  見不是薛燦要見自己,櫟容是有些失望的,紅臉掩飾了她的情緒,櫟容攏緊藕色的緞裙,又撫了撫隨意挽起的發髻,想了想道:“如果不趕著去,我想好好梳個頭。”

  “你的頭梳的挺好。”薛燦走近櫟容,俯身端詳著她的臉,潮紅的面頰讓她臉上的疤痕也失了平時的刺目,乍一看去像是消失了一般,這也讓她的臉更加秀美動人,一雙明眸仿佛會說話,“走了。”

  薛燦傲然轉身,忽的又扭頭去看櫟容的衣裳,溫聲道:“藕色脫俗,你穿著不錯。”

  櫟容眼睛亮起,唇角挑出一抹快活的笑容,她快步跟在薛燦身后,連顏嬤在門邊都沒有看見。

  辛婉治家鐵腕,就算為人親厚大氣,除了跟了她幾十年的顏嬤,其余人聽到辛夫人召見,都會提著心有些膽顫。

  顏嬤多看了幾眼櫟容,她眸子坦坦蕩蕩,跟著薛燦,去見誰她都無所謂,天皇老子她都不會怕吧。顏嬤太懂看人,她有些替櫟容惋惜,再炙熱的一團火,也是化不了自家小侯爺冰一樣的心。

  雍苑

  六扇屏前,辛婉執著信箋想著什么,她穿著雍容的曳地銀蝶袍子,半敞的領口露出凜冽的鎖骨,脖子上墜著一塊碧玉佛,更襯得她肌如白雪,不輸少女。

  ——“夫人,小侯爺和櫟姑娘來了。”顏嬤快步走到前頭。

  辛婉回過神,疊起手里的信箋,風雅轉身,一雙傲人明亮的眼睛掃過薛燦,落在他身旁的陌生女子臉上,女子面容帶疤,眸子坦蕩,每一步都走的穩實,沒有一點初入大宅的惶恐,她緊緊跟著薛燦,怕走丟一般。

  “夫人要見我,還有櫟容?”薛燦對辛婉恭敬行禮,側眼看向櫟容,神色溫和。

  “你看看。”辛婉把信箋遞給薛燦,走向櫟容溫溫看著,櫟容也不躲閃,還把頭昂起些,櫟容在陽城女人里生的算高的,但還是比來自北方的辛婉矮了半頭,辛婉高挑,但卻一點不失女人的嫵媚,辛婉的模樣,就是豪門貴婦的楷模,鳳目挑起的時候,見過的人都覺得——母儀天下也不過如此吧。

  薛燦接過信箋,攤在手心看去。辛婉對櫟容淡淡一笑,“鬼手女櫟容?你年紀不大,就有這樣的手藝,真是難得。”

  “年紀不大,卻也不小了。”櫟容大方笑道,“下個月,就二十了,已經不是十幾歲的丫頭,也該有門養活自己的手藝。”

  辛婉看了眼顏嬤,又道:“我看了你入的殮,百金要得,千金也不算多。顏嬤說,送到你房里的金子,你看都沒多看一眼,是嫌少么?”

  櫟容落下長睫,唇角勾起一絲不屑,“鬼手女要是貪財,櫟氏義莊早是陽城第一富戶。夫人這么說,未免太看輕我。”

  辛婉也不覺得尷尬,淺笑又道:“情義無價,我替燦兒,還有他娘親,謝謝你。”

  ——“我幫薛燦,夫人謝我做什么?”櫟容看了眼薛燦,薛燦恰好也收起信箋,與櫟容四目對視,櫟容眼神耿直,薛燦黑目動了動,閃爍著難得一見的溫和。

  薛燦把信箋按在桌上,低啞道:“戚太保,要薛家送櫟容去鷹都?看來…陽城我和楊牧偶遇的那個人…把一切都告訴了戚太保。”

  ——“關懸鏡?”櫟容驚道。

  “關懸鏡。”辛婉和薛燦幾乎異口同聲。

  櫟容見他們也聽說過這個人,更是有些詫異,“關懸鏡,他說自己是大理寺少卿,請我去鷹都給什么…安樂侯入殮…姑奶奶我回絕了他,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還告上狀了!?真是…”櫟容急得跳腳,“真是…卑鄙小人,信不得。”

  “原來是關懸鏡。”薛燦黑目變作犀利,“如果是他,那也難怪被他看出我和楊牧的來歷。”薛燦按住腰間的鷹墜,“尋常過客,怎么會知道配鷹飾的是湘南薛家。匆匆一面,連容貌都記不下,還能留意不起眼的配飾…大膽和戚太保稟報我們是紫金府的人…關懸鏡,騎白蹄烏,也只有他了。”

  “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櫟容想起深夜拜訪義莊的關懸鏡,他面不改色走過擺滿棺材陰氣森森的院子,那時看著,也算給力,“你們…認得他?”

  “不認得。”薛燦揮開黑色錦衣,“聽說過。”

  薛燦目露精光,像是并沒有把關懸鏡放在眼里,但他說起關懸鏡的時候,語氣是低緩的,這足矣說明,他也從沒小覷過這位關少卿。

  ——“關懸鏡,是驍勇大將軍關易的獨生子。關易率領大軍替周國四處征戰,立下過不少功勞,與戚太保,安樂侯,還有其余幾人,被人尊稱為周國六雄,六人文武各有,把握朝中大權,可謂周國肱骨。關易善戰,可惜戰死沙場,留下一對孤兒寡母。”

  “周國六雄。”辛婉走出幾步,低聲續道,“大太保戚少鑾,驍勇將軍關易,司金庫掌事金祿壽,大理寺卿孟慈,太子傅宋敖,安樂侯董長樂。戚少鑾雄踞朝野,關易能征善戰,金祿壽掌管國庫,孟慈手握刑罰,宋敖文臣之首,董長樂,就是要櫟姑娘去入殮的安樂侯,他追隨關易多年,關易戰死,功勛榮光都被這位安樂侯占了去,享了多年隆恩,卻還是死于非命。”

  “啊?”櫟容情不自禁喊了聲,“關懸鏡說,他不過是大理寺一個小小少卿…”

  “那是他謙虛。”薛燦冷冷一笑,“關易在世的時候,連戚太保都要敬他三分,如果關易沒死,周國半數軍權都該在關家手里,還不至于讓戚太保這樣做大。關易為國捐軀,關夫人也是個忠烈女子,絞了頭發做了尼姑,獨子關懸鏡遣散下人,搬去小宅度日。戚太保幾次讓皇上賜爵位給關懸鏡,都被他推了去,說是資質有限,擔不得重任,只要了一個小小的五品少卿做。在大理寺日日查案…倒也有些成績。”

  ——“這樣…”櫟容低喃,關懸鏡的氣度舉止,確實也有些大家風范,櫟容又想起他沒有接過自己好心斟的涼茶,櫟容心眼不大,男子再俊俏有禮又怎樣,還是和尋常人一樣,忌憚著她一雙鬼手的晦氣,櫟容惱道,“大理寺少卿又如何?那么多大案舊案不查,為了給安樂侯收尸,跑來陽城找我,也該是為了討好那什么太保大人吧。”

  薛燦長睫覆目,落下手里把玩的鷹墜,道:“不見得。在鷹都做人,做得最好最無紕漏的,就是這個關懸鏡。出身顯赫,卻不戀權貴,做破案的苦差事,與朝廷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與父親的故友,不親密,卻又不割斷。世族年輕人里,關懸鏡的能耐本事,無人能比。戚太保有兒子如沒兒子,他把關懸鏡看做義子,只可惜,太保府這根高枝,關懸鏡好像并不在意。但凡是只要太保大人開了口,若不過分,關懸鏡也不好推了去,畢竟,那是只手遮天的戚太保。”

  見櫟容還是不大明白,薛燦溫下聲音,道:“人生在世,有許多事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做。櫟容?”

  “噢…”櫟容恍然大悟,“我也不想做白事,可生在櫟家,還能做什么,芳婆和我,不做就得餓死。薛燦,是不是這個道理?”

  薛燦低笑了幾聲算是應答,顏嬤瞥了眼辛夫人,主仆二人已經太久沒有聽見薛燦的笑聲,辛夫人雖然神色篤定,但心里也是暗暗稱奇。

  面前的櫟容相貌雖有些駭人,但眸子剔透,舉止坦蕩,倒是比那些拿喬矯情的普通女子要讓人舒服太多。

  顏嬤看出,自己主子并不討厭櫟容,甚至,她難見喜怒的眼里,還有幾分對鬼手女的欣賞。

  ——“那非要我去鷹都給安樂侯入殮,不是關懸鏡的主意?”櫟容歪頭。

  薛燦看了眼桌上的信箋,“關懸鏡只是如實稟報,向薛家施壓的,是戚太保。櫟容,你誤會關少卿了。”

  薛燦想起與關懸鏡的兩面之緣,白蹄烏上的關懸鏡,對楊牧話語里帶著發自肺腑的提醒;陽城一瞥,他驚詫櫟容在自己的馬背上,驚詫里,還帶著隱隱的失落…那份失落...薛燦凝視著櫟容自然的神色,櫟容見薛燦目不轉睛看著自己,摸了摸臉,“我臉上是有臟東西么?”

  “不是。”薛燦低聲應著,看似清冷,但那份深藏的溫和,已經被辛婉不動聲色的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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