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朕的心情郁悶中
朕別了太傅準備回景和殿休息的時候,還尚未日落,四喜盯著后面宮人看了兩眼,朕身后便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細碎的腳步聲,宮人自覺地離了朕和四喜一些距離。
“皇上,衛澈進宮了。”
衛澈,是朕的親舅舅,或許現在變成了普通的舅舅也不一定。
在朕十五年風雨兼程的苦逼公主道路上,他是唯一一個伴朕成長的人。
舅舅和朕說過朕名字的由來,朕的母妃叫衛歌,排行老九,小名是九兒,所以先皇就賜了她九貴妃一名。
而朕的名字,便可看出父皇對母妃到底有多掛念。
舅舅還說,母妃在世的時候,相貌舉世無雙,能在父皇身邊得寵是必然。
朕當年曾問,朕的母妃是否有莫雨煙漂亮,舅舅摸摸朕的頭,便說:不過爾爾。
天下之人,誰都有可能欺騙隱瞞朕,唯獨衛澈不會。
朕當晚見到他時,他扶著胸口面色蒼白的趕著小太監的步伐,頭頂全是細汗,面色發紺,幾度吃力喘息。
“奴才給皇上請安。”
衛澈剛要跪下,朕就給四喜使了個眼色,他連忙上前扶住衛澈,幾句寒暄將他塞到了椅子里。
舅舅是母妃同父同母的弟弟,小了母妃三歲,自小算是母妃將他帶大,母妃死的時候他也不過十二歲。而母妃的娘家本是官宦世家,奈何到了母妃這代早已破敗不堪、名存實亡,待到母妃死后更是一蹶不振,落得如今家徒四壁的下場。
每當看見衛澈,朕總會想起晏熙。二人的語氣神態都如出一轍,如果非要朕說,晏熙便更像是舅舅的一個影子,模樣也幾分相似,朕雖沒見過母妃,單看衛澈朕也覺得晏熙更像舅舅的親侄子。
其實舅舅今年也不過二十八歲,還沒四喜的年紀大,與其說是朕的舅舅,其實更像是朕的哥哥。
衛澈拿出雪白的帕子捂著嘴咳了咳,緩氣好一會才忍住說話:“皇上是何事召奴才入宮?”
衛澈說朕的母妃相貌舉世無雙朕是相信的,從他的長相就能看出來。
衛澈的相貌其實是有幾分妖媚的,眼角天生含笑,膚似凝脂,雙眸似水,潺潺暖意流淌不息,五官如刀削一般精致,又淡雅柔美,不似女人美得嬌柔,卻更比美人多了幾分味道。
小的時候朕就曾和舅舅說,若是朕的夫君以后能有舅舅一半好看就好了。
朕倒了杯清茶讓四喜遞給衛澈,“舅舅的病可有好轉?”
衛澈接過飲了一口,“還好。”
衛澈好似想起了什么,接著說道:“如今皇上貴為天子,怎可呼奴才這個名份。”
朕苦笑搖頭。
舅舅的一身病,說來也和朕有關。當年朕還小,自小喪母,舅舅常常進宮伴朕左右,因朕頗得父皇寵愛,加之朕的年紀尚小,父皇對于舅舅的進宮也就熟視無睹、任其自由。
就因為這樣,才害了舅舅生病。
宮里你來我往,爾虞我詐,當年朕與莫雨煙的惡斗也是眾人皆知,一年朕過生辰,她竟大膽到敬了朕一杯毒酒,就是因為舅舅搶下喝了,朕才保住了一條命。
自此,舅舅的身子就越來越差了。朕也不知道舅舅到底救了朕多少回,但如若沒有舅舅的從旁輔佐,朕恐怕如今早就化作一盤骨灰了。
直到朕大了些,長成了姑娘,舅舅才極少入宮,每進一次宮來也是為了帶著晏熙與朕相見。
舅舅對朕的恩情,恐怕朕死了都無以回報。
“宮里傳來急報,奴才這才快馬加鞭的趕了一天一夜到的宮里。”衛澈的眼神略略擔憂。
朕點頭,與平常一樣,表情溫和的說道:“辛苦舅舅了。”
四喜受朕的意,帶著所有宮人盡數而退。
當空蕩的前殿只剩衛澈和朕的時候,朕站起走到舅舅一旁的客座椅旁坐下。
朕這才放心的露出了一臉的挫敗,緩緩說道:“衛澈,你告訴朕,朕到底是不是母妃生的。”
衛澈臉上沒有一絲驚慌,頗為鎮靜的反問:“皇上為何問這些?宮里時常愛鋪一些謠言,皇上是知道的。”
“這次不能算是謠言,朕派人再三查探,多人輔證,連太皇太后都知道,舅舅你還想否認晏熙的身份嗎?”朕眼睛越來越沉,揪住眉頭揉了揉。
朕聽衛澈沒說話,才睜眼瞧著他。
“九歌,你是無辜的,無論發生了什么,你現在都是皇帝。”衛澈幾度露出笑容,卻十分僵硬。
朕看見他的笑容,心中陣陣泛涼。
“你恨我搶了晏熙的皇位,就把晏熙送到我身邊?”
衛澈搖頭,“若是真恨,我便不會保你活這么久。”
朕冷哼一聲,“你若不恨我,為何要送晏熙到我的身邊?”
“如若可以,我也想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衛澈與朕對視,“晏熙對你用情太深,我多次勸說他你現在的身份已大不一樣,他卻執意要入宮,況且我不得安生的活了一輩子,幾乎夜夜都夢見姐姐含冤而死,我不能奪走晏熙進宮的權利。”
朕再三克制心中的低迷,揚聲問道:“晏熙也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若知道,便不是如今這個樣子。”
朕心中酸楚,“你不怕朕殺了他?”
衛澈淡漠的眼神仿佛射到了朕的心里,“你會嗎?”
還沒等朕回答,他又笑道:“你是小九啊!”
朕這才發覺,喜歡自欺欺人的不僅是朕一個人,還有衛澈。
朕幾度想冒口而出,都忍著壓下,可最終還是扭著性子脫口,“如果朕真的殺了晏熙,你會恨朕嗎?”
衛澈嘴角的笑容清雅,“我以為太皇太后知道了,會幫著晏熙脫困。”
朕失笑,眼角卻含淚,“當初第一個動了殺意的就是太皇太后。”
衛澈便驀的和朕一同笑了。
朕和衛澈沒多聊,便放他走了。朕不想知道他的故事,因為朕知道,這個世間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
朕自小以為他護著朕是因為他是朕的親舅舅,到頭來朕卻只是他棋盤上的一個棋子,一個為了把晏熙送入宮內的工具。
謀權,策局,每一步都是精心的棋局,當我們身不由己,便忘了世間冷暖和那份僅存的親情。
————
雖說這樣,朕送走衛澈后還是匆匆擺駕去了萬和殿。
與其說是朕怕太皇太后會設局謀害朕,不如說是朕更想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畢竟無論是駱儀林還是晏熙,朕都太需要她的想法了。
朕看到的太皇太后一直是同一副面容,養生、喝茶。
“皇上喜歡聞這茶香嗎?若是喜歡,回頭讓宮里挑些送給皇上。”太皇太后覆在朕的手上拍拍,笑容可掬。
朕永遠猜不透這個女人的心思。
她總是在說這茶香,不會傻到給朕用爐香下毒吧?
太皇太后輕笑道:“皇上難不成還怕哀家給你下毒?這后宮可都指著皇上一個人而活呢!”
朕瞥了她一眼,吩咐四喜把人都帶下去,正廳僅剩了太皇太后和朕才敢開口。
“朕……”
“呵呵,皇帝啊,若真有有心之人想聽,你這樣趕他們出去也防不住的,你自以為的聰明,必將會害到自己。”太皇太后搖頭對朕說道。
朕冷笑,“太皇太后怎么這般喜歡諷刺朕。”
太皇太后笑笑,“你錯了皇上,這全天下對你最好的人,恐怕就是哀家了。”
朕一怔,便十分好奇太皇太后的想法,她不對自己的親兒子好,不對自己的親孫子好,為何偏偏會對朕好?
“哀家之前說你過幾日回來,等的就是今天。”太皇太后語速一直是略慢,聲音微微揚起,任何時候都是架勢十足。
朕頹然嘆氣,“朕說朕不想當皇帝,你便偏偏讓朕當。朕如今不是你的親孫兒,你還為何對朕這般的好?”
“皇上,你還太小,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天下江山之大,不是兒女私情就可了事,你和哀家坐了今天的位置,便務必要對百姓負責。”太皇太后正色說道。
朕擺手,表示不想再繼續聽她說教,“駱儀林的事情,太皇太后知道多少?”
太皇太后起身,身長比朕高了許多,氣勢也駕凌于朕之上,“武王自小頭腦簡單,人又自大狂妄,兒時還算天真無邪。怪只怪你父皇念兄弟之情,又太在乎哀家這層關系,過于遷就他,給了他兵權。如今他策反你以為是他自己的想法?憑哀家的了解,單憑他自己并不會想到那一層,定是你父皇給她安插的兵將謀臣讓他利欲熏心、貪欲膨脹,一個受手下指使而反的賊子,皇上又有何畏懼?真正能威脅皇上皇位的李將已早就被皇上除去了。”
朕抬頭看太皇太后踱步謀劃,涼意竄起,“他可是你的親兒子。”
太皇太后這才表情哀傷,怔怔看著遠處,“先帝將江山幼子托付與我,哀家的心中裝的就是這整個天下了。哀家是母親,怎會希望吾兒慘死?可若真讓武王做了皇帝,他定會被花言巧語迷惑,吃不了什么苦,這皇朝不會亡國嗎?哀家能信守承諾對得起先帝?”
“那晏熙呢?他是先帝的親孫子,就算他才有資格繼承大統,撼動朕的皇位,太皇太后也不至于逼死他那般的絕情。”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隨即一臉淡然,“皇上總說這做皇帝苦,其實哀家的這個位置又比皇上好得了幾分?皇帝你還太小,還未真做到無情無義,哀家便提前告訴你,你若不殺晏熙,等到他逼宮逼你退位的時候,來找哀家,哀家還能保你最后一次。”
朕的頭又開始疼了,忙閉眼揉了揉,“衛澈說晏熙并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
太皇太后冷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皇上若是聰明,早就該殺了晏熙。如今逼的哀家也為難,傷人傷己。”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衛澈會助晏熙謀反?衛澈若是想自保,也不能落得今日那種下場。朕憑什么要相信你?”
太皇太后凝視朕,“皇上,你一開始便錯了。你若相信哀家,聽哀家的話,哀家怎會處處要瞞著皇上,只是皇上還太小,必要經歷過,才會懂。哀家不去保護你,是因為哀家的時日不多了,哀家希望你能自己成長。”
朕啞然。
出了太和殿之后,朕才知道朕輸了。
太皇太后心中裝的只有國家,而朕的心中卻還夾雜著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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