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懲罰
我道:“我……可以掀了你的面具嗎?”
碧落倒抽一口涼氣:“什么?!”
那白衣人極好看的眉眼看著我,似也有些驚訝,半響,他輕輕將我手中袖子扯開,道:“抱歉。”
說完便走了。
我愣在原地,只覺心中空空蕩蕩,碧落卻又驚呼道:“阿朦,你哭了?!”
我伸手在臉上一擦,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我看向碧落,道:“我……什么時候哭的?我哭什么?”
碧落滿臉愕然:“你,你問我,我又要去問誰?問你的眼淚不成?眼淚啊眼淚,你倒是告訴我,不會哭的殘疾人阿朦,怎的好端端對著個陌生人哭了起來?還要摘人面具!莫不是對那個白衣男子一見鐘情了?”
我把眼淚擦了,道:“罷了,我們先去知縣府吧。”
碧落點點頭,我們朝著知縣府走去,我仍有些心不在焉,不自覺拆了那素白錦囊。
里面是一塊色澤溫潤的玉佩。
我:“……”
碧落道:“怎么忽然停下了?”
我將那原本應該已沉入忘川的玉佩給塞回錦囊中,默默將錦囊系在了衣帶之上,道:“沒事,繼續走吧。”
待到知縣府門口,府外張燈結彩,守衛森嚴,府內不斷傳出歡聲笑語,可見為了迎接張良,大約許多在人間有權勢之人都來了。
我與碧落仍是故技重施,先化作一株草,挪進知縣府內。
這百花鎮據說地勢偏遠,勉強算是富庶之地,但知縣府卻十分富麗堂皇,也不曉得是哪里來的錢,府內花草繁盛,我和碧落就更加不顯眼了,而這群富貴人顯然不敢隨意外出,便將府內裝點的比府外還要熱鬧,無數景致的座燈、水燈、掛燈列在府內,后花園墻壁上每隔半米便有一臺燈,整個知縣府猶如白晝。
一大群人正巧從正堂內走出來,大約都吃飽喝足,顯得喜氣洋洋,被眾人簇擁著的正是張良,大約是想著綾盈已構不成危險,他看起來格外輕松自在。
其他人圍著他,說著些恭維話,氣氛當真好不和諧,我低聲道:“這么多人,只怕有點不方便。”
碧落道:“我來吸引他們的注意,你趁著這群人都在看我的時候,去將張良給抓了。”
我道:“你要如何吸引他們的注意?”
碧落輕聲一笑:“每次都在人界的話本里看見那些張狂的女妖女鬼,現在終于輪到我來試試了。”
那群人走入了后花園,似乎要來賞燈了,碧落趁此時化了個人形,衣服打扮也變了個模樣,一身碧綠暗紋長袍,衣帶輕飄,黑發披散,足尖一點,便飛到了湖心亭之上去。
眾目睽睽之下,知縣府的花園內忽然蹦出個綠衣女子,且還會飛,所有人大約都被嚇得不輕,一時間場面極其混亂,而心虛的張良更是低叫一聲,轉身就跑。
跑的好。
我趁他與人群脫節,也露了個人形,直接擋在他面前,張良急促地驚叫一聲,連問都不敢問我是誰,轉身又要逃回去,我一掌劈在張良脖頸間,他一介書生,比露兒還不如,哆哆嗦嗦地昏了過去。
有些重,但也不是完全提不起,我看了眼碧落,見她還坐在湖心亭上囂張地大笑,府內侍衛也全都來了,索性先拎著張良,在無人發現之際偷偷摸摸地飛出了知縣府,暫在無人小巷內停留。
只是出府容易,要拎著他直接去軟玉樓卻有些麻煩,這街上人來人往,幾乎沒有不認得張良的,我若是提著他飛,難免也要被發現,可其他的把戲,什么隱身,什么將他變作小石子放在手里,這些我統統不會。
正為難之際,一人提著個白燈籠,極不吉利地踏入了小巷,我一凜,滿心戒備,抬眼一看,卻是方才那個給我白錦囊的男人。
他望我一眼,又望向地上的張良,似乎并不驚訝,冷冷道:“你不能帶他走。”
張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知縣府內時不時傳來碧落陣陣大笑和眾人尖叫之聲,想必她扮演一個張狂的女鬼扮演的十分開心,而我卻在這無人小巷,與白衣男子對峙。
我道:“為何我不能帶他走?”
白衣男子道:“你是帶他去見鶯翠的,張良見到鶯翠,必死無疑。”
我:“你究竟是誰?你也曉得張良和鶯翠的事情,就該知道張良即便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白衣男子道:“鶯翠只是怨魂,可以超度轉生,若她見到張良,想起一切,便會造殺生之孽,從此化為惡鬼。”
“殺生之孽?”我萬分不能理解,“難道鶯翠就不是人了嗎?張良和露兒聯手將她殺了,便不是殺生之孽了?為什么他們卻好好地活著?張良還當了狀元郎,娶了公主,人生美滿……”
“你既在人界,要管人界的事情,便該遵循人界的規矩。”白衣男子沉聲道,“露兒已被你們抓捕,十毒散也在蓮子湯內,人證物證具在。當移交官府,讓他們來處理這件事。按照大明律例,露兒與張良都會被處死。”
我道:“你雖說的冠冕堂皇,可我曉得,露兒會死,張良卻不會死……露兒便是供出了張良,也會被當做是在污蔑狀元郎,張良一定會好端端地平安回京。”
白衣人一頓。
我有些不悅:“怎么,你沒想到我還知道這些人情世故?”
白衣人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張良雖在情之一事上對鶯翠多有辜負,然而他身負文曲星之批,乃是治世良才。”
我憤然道:“文曲星可真不挑,這種人也肯附身。”
白衣人搖頭:“此種機緣不可以眼前事一概而論,他從前,或許做過什么好事。”
我道:“他能有這么好的命數,別是救了什么厲害神仙的小老婆吧?”
白衣人大抵有些無語,不理會我的胡言亂語。
我道:“你連文曲星的事情都曉得,想必是個神仙。你是神仙,我是妖,咱倆本就是對立的。你也不必再勸我,我是絕不會聽的。”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里又莫名很有些悵然,那白衣人仍是搖頭:“你有仙骨,并非妖魔。張良之事,本就不該由我們來管,收手吧。”
我道:“可我卻不信什么此世、下一世的,我聽過一句話,說的十分有道理,人死如燈滅,若這一世造的孽,不在這一世還清,那算什么還債?便是下一世鶯翠成了屠夫,張良成了那砧板上的肉,這一世鶯翠受的苦,也一點兒沒消去。”
白衣人沉默片刻,語調竟有些無奈:“本以為你已與從前不同,卻原來還是這般執拗。”
我一愣:“你究竟是誰?咱們從前見過?你給我的錦囊,也并非我掉下的,是你替薄山給我的,是不是?還是說……你就是薄山?”
白衣人沒有說話,我低頭,手掌運氣,便要往張良身上打去,這一下他非死不可,白衣人快步上前,要來阻我動作,我趁此機會,將他面上的面具給掀了。
掀開之前我想起一件事。
我便是看到他長什么樣子也沒用,因為我也并不曉得薄山長什么樣。
掀開后,我卻有些驚訝。
這人生的實在是好看。
之前從面具鏤空中看見他眉眼時,我已曉得除非他朝天鼻香腸唇大方臉,不然一定丑不到哪里去,誰知他鼻子不朝天反而鼻梁高挺,嘴唇略薄,臉型則堪稱完美,還比東街那群膚白勝雪的姑娘們都要白上許多,唯一的缺點大約便是嘴唇和臉頰都毫無血色。
之前綾盈說我如玉端方,這人卻是傲雪欺霜,若是此時是白天,一抹艷陽照在他臉上,只怕他便會憑空化了去。
這確實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一張臉,即便他此時大約已隱匿了仙氣,可光這張臉,便已不似凡人了。
是我先動手掀的面具,掀開后我反倒楞了半響不曉得說什么才好,那人被我掀了面具,輕輕皺了皺眉,也未有更多不悅,只道:“我是誰并不重要。你將張良放下,最為重要。”
我道:“可……綾盈與鶯翠,該如何是好?”
那人道:“鶯翠會由我超度,下輩子投胎轉生,必在好人家,父母位高權重,家世清白,得良婿、孝子,幸福一生。”
我道:“若你真能控制這些,下輩子便不要再讓她當女子了。當女子本就不易,依我看,當人界的女子更加不易,她下輩子,若能生在好人家,自己又學富五車,當個狀元郎,娶個公主,那不是更好?”
白衣人頷首:“依你。”
我道:“可張良……我也絕不愿讓他就這樣痛痛快快回了京城。還有綾盈,她現在是張良心頭刺,張良不死,綾盈也有危險。”
白衣人望著我,竟似有些無奈:“罷了,你轉身片刻。”
我轉了身,又偷偷摸出一面之前逛街時買的小鏡子拿在手中,照著地上的張良偷看。
張良躺在地上仍未蘇醒,卻見那白衣人伸腳一踹,張良在昏迷中竟也發出了一聲痛苦至極的低吟,然后睜開眼,又立刻痛昏了過去。
白衣人的聲音響起:“你可以轉頭了。”
我扭頭,困惑地望著白衣人:“你做了什么?”
白衣人道:“他無論此行能不能回到京城,回去后,也不能與公主在一起了,公主會另擇佳婿。他的才能,仍可以發揮,但此生都將痛苦度過。”
我茫然地望著他,總覺得他不像在說假話,可這原理是什么,我并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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