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落定
白箴拿出薄薄一張紙,“除去昨天的五十萬,剩余的錢,我都會替你們付清。”
言輕雙手下意識地捏緊,“我會還給你的!三年里,你連本帶利從我們的收入里扣除,如果不夠,我會再想別的辦法!”
“如果三年都賺不到一百萬,我為什么要讓你站在這里。”白箴盯著她,“但是要想拿到其余的錢,還沒那么容易。”他把那張紙推到桌子邊沿,“除了剛剛那份合約,我還要你額外再簽一份,把你自己,簽給我。”
什么?!
白箴的語氣像在談論天氣一樣稀松平常,“公司剩余資源有限,我想簽的只有你一個人,你的弟妹不過是用來拴住你的籌碼,只有跟他們一起,你才能死心塌地為祈世賣命,你簽了這份約,我不但給你的弟妹大比例分成,還會讓他們順利上學,兼顧學生和藝人的身份。你不簽,我也有的是辦法把你困住,讓你眼睜睜看著弟弟去坐牢。”
他說著,眼里暗光浮動,“走正路,二十年,或者為公司賺的錢達到這個數字,”他指著合約上那串長得有些滑稽的零,“不管哪個先完成,你就可以恢復自由,但在此之前,除去日常開銷外,你沒有薪水,沒有分成,所有生活必須由祈世傳媒全權支配。”
言輕早知道不會那么輕松,可怎么也想不到白箴會提出這種天方夜譚的要求。
那一串眼花繚亂的零,她有生之年怎么可能會做到,簽約二十年,二十年之后她已經四十歲,在更新換代這么快的娛樂圈,她對這個男人來說還有什么價值!
她如果沒有走紅的能力,她如果不能靠唱歌為公司賺錢,甚至無法離開這里,不能去找其他工作來償還欠給白箴的巨額債務,更別提去供養弟妹。
但如果不簽,就等于看著弟妹斷送未來。
明知道她走投無路,白箴還是劈掉所有岔口,只留下一條陌生漆黑的長途。
言輕的呼吸緩慢又沉重,“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找到的唯一一根稻草。”
也是唯一一條與父親猝死真相有關的線索。
所以,只要能被他牢牢抓住,只要能帶他上岸,隨便這根稻草情愿與否,又有什么關系。
深吸了一口氣,言輕抬起不斷顫抖的手,不再看上面的內容,直接簽了名字,兩個字寫的搖搖晃晃,她放下筆轉身離開。
白箴盯著她的背影,背上有些嶙峋的骨頭透過薄薄的上衣已經看得出輪廓,他忽然皺眉開口,“你們今晚搬進宿舍,很快就會推出單曲,做好準備。”
言輕的手已經搭上門把,聽完忍不住停下腳步,“白總,我只是個最普通的酒吧歌手,你把祈世傳媒的未來賭在我身上,就不怕選錯了人嗎?”
“最普通?那是你的認知有錯。”
言輕回過頭。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落地燈暖黃的光芒籠在白箴身上,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聽到那道冷淡決絕的聲音,隱約帶著苦澀,“我既然決定,就會負上全責。”
******
當天晚上,言輕三人就搬進了新住處,這是距離公司不遠的一片高檔住宅區,安保嚴格,樓距很遠,人少且安靜,她們住在最里面一幢的第六層,每層就兩戶,戶型都相同,言輕和司嘉住一套,易夏身為唯一的男生自己獨居,剩下的房間作為簡易練習室。
她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后來輾轉到廉租房,福利院,直到現在的老舊貧民區二層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房子,一時看呆,誰都說不出話來。
夜里,年紀最小卻最冷靜沉穩的司嘉也睡不著,趴在窗口不知疲倦地望著樓下街景,茫然問她,“姐,這是真的嗎?”
言輕躺在嶄新柔軟的床上望著屋頂發呆,月光柔和地透進來,落進她的眼睛里,閃出一片細碎的光芒。
這是真的,人生忽然就這么改變了,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頭也不回地狂奔。
好與壞,對與錯,她該高興還是恐慌,根本沒有時間思考,能做的只有面對。
在她們搬進新居的時候,白箴還在辦公室里緊緊皺眉,盯著林佩昀和陸容喬,“一個也請不到嗎?”
林佩昀嘆了口氣,無奈道:“公司本來就已經瀕死,自從總裁的死訊公開之后,他們更是對我們躲之不及,誰都不肯幫忙。我已經連續去請了四五位,有兩位還是關系深厚的舊相識,可惜都沒用。”
言輕從來沒有接受過正規的學習,雖然天生好嗓子,但既然走上專業的路就必須好好雕琢,可現在竟連一個夠資格的聲樂老師都請不到,白箴推開椅子,站在落地窗前沉默好半天,忽然說:“和父親交情很深的那位蘇老師呢?”
林佩昀搖頭,“我最先找的就是他,誰知他說死者已矣,不相信你能撐起祈世傳媒,不愿意出山。”
白箴二話不說,直接開車來到這位蘇老師家門口,剛報上姓名就被拒之門外,白箴也不惱,在門外平靜地陳述自己的要求,并保證他的藝人絕不會讓人失望,蘇老師卻恍若未聞,他就不言不語地站在門外寸步不離。
直到天蒙蒙亮,蘇老師開門準備晨練,就被堵在門口,白箴眼明手快,順手把他身后的門推上,讓他進退兩難,而白箴只是嘴角勾了一抹笑都算不上的弧度,不太客氣地把人請上車,飛奔回公司。
看著白箴幾乎是押著人回來的,林佩昀哭笑不得,恐怕蘇老師也想不到,曾經印象里溫文爾雅的世侄居然會徹底轉性做出這種事來。
早上七點,言輕和弟妹準時到達公司,隨后便被陸容喬帶到練習室,進門就看到白箴旁邊坐著一個氣呼呼的中年男人,白箴自己還是萬年雷打不動的面無表情。
言輕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聽白箴朝她發號施令,“唱兩句,讓他心甘情愿教你。”
蘇老師知道自己逃不過,老朋友已死,他總不能真的恩斷義絕,瞧了眼言輕,敷衍道:“隨便唱首老歌吧。”
居然是真正的聲樂老師!言輕有些緊張,臉色微微發紅,等老師話音一落,她就唱了首經典的《被遺忘的時光》。
蘇老師不耐煩的表情僵在她開口的那一刻,緩慢地轉動脖子,出乎意料地看向這個不施粉黛的柔美女孩,她的聲音潤澤飽滿,像寂靜流淌的水面,怎樣漣漪翻騰都不露缺口。
白箴瞇起眼,有一絲近乎偏執的篤定不自覺地浮在眼底。
蘇老師興奮不已,又掛不住面子,努力板著臉,“再唱幾首。”緊接著說出幾個歌名,難度越來越大。
言輕照單全收,易夏和司嘉非常有默契地淡淡和聲,她的嗓子像一只金光閃閃的水龍頭,隨時擰開,都有清澈解渴的水流。
唱完了好一會兒,白箴覺得有必要喚醒這位呆滯的蘇老師和第一次聽言輕唱歌的陸容喬,蘇老師再也顧不上什么身份顏面,激動地站起來上上下下打量言輕,沖著白箴眉開眼笑,“好小子,你從哪找來這么個寶貝!”
白箴很淡定,“愿意接受邀請了?”
“當然當然!”蘇老師熱情地和白箴握手,滿面春風,簡直換了一個人,很快就轉回到言輕身邊,“好孩子,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聲樂老師,既然白箴把這么好的一塊璞玉交給我,我必定打磨成稀世珍寶。”
最硬的一塊骨頭都啃了下來,接下來似乎順利了很多,林佩昀這些年積攢的人脈還是很可觀的,把公司目前急需的空缺都鎖定了目標,他就豁出老臉去軟磨硬泡,有的念著舊情答應下來,不答應的,白箴如法炮制,前后花了不少錢,公司僅余的可用資金又下去一大截,好在最后都服服帖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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