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明明滅滅的柴火之下,沈寄在徐南柯旁邊坐下來,開始打坐,雖然這幾日在試煉地內不眠不休,剛才又去懸崖旁邊找了師兄需要的斷玉鉤,已經筋疲力盡了,但是他腦子卻十分清醒,渾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一樣,一點也不想睡。
視線又不由得落到了旁邊已經睡著的徐真師兄身上。
沈寄雙目黑白分明,火光搖曳,看不清神色。
方才在懸崖邊上找斷玉鉤時,竟然聽到師兄和玄清的對話——那一劍分明是他刺的,他也為此內疚不已,但師兄卻將那一劍的責任全都攬到了他自己身上。
沈寄此時不知該怎么辦,只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情意,有些惶恐,又有些不真切,好像是踩在夢境上一樣,有種不真實的滿足和幸福感。
他必須做些什么來報答才行,但是轉念一想,又有些懊惱,徐真是掌門之子,又是一峰之主,在清元派中可以說呼風喚雨了,自己不過一名小小的弟子,能為他做些什么呢。
他的視線茫然地落在徐南柯身上許久許久,久到忘記了修煉,突然注意到徐真師兄的衣服微微有些鼓起,那里被大雪沾得濕透了,所以隱隱透出衣服里面的一道褶皺來,好像是什么畫卷之類的東西。
下意識地,沈寄用兩根手指夾出了那道畫卷,已經打濕了,然后緩緩展開。
沈寄:“……!!!”
……
第二日,徐南柯一醒過來,就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因為身邊堆滿了顏色各異的花花草草,形狀各異種類繁多,好看倒是好看,但各種香氣混雜成一種古怪的味道,直驅入鼻中,讓他忍不住連打了個噴嚏。他被圍在中間,簡直不知道這是給他送葬呢,還是送葬呢。
徐南柯眉頭狠狠一跳,立即道:“這是什么?”
“昨日采摘斷玉鉤時,見到幾株漂亮的花,就一同采來了。”沈寄此時正在旁邊生火,額前的劉海沾著水珠,隨手一撥,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額頭。
他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濕了。
——這叫幾株嗎?誰給你的眼睛讓你好好數(shù)數(shù)清楚,這莫不是把整個懸崖上的花花草草都拔得一葉不剩了吧!
徐南柯望了眼山洞外,此時清晨霧雨蒙蒙,而其他師兄弟還沒有醒,偌大的山洞只有沈寄一個人在負責生火,忍不住皺眉:“你弄這些有的沒的干什么,有這個功夫不如將心思放在修煉上。”
這些撿柴生火的雜事交給別人做就行了。
他的語氣夠嚴厲了,誰知沈寄居然半點沒生氣,而是直勾勾地盯著他,半晌笑道:“我知道了,師兄。”
徐南柯被他干凈的笑容秒了一下,頓時也不好說他了,只得作罷。
他將那株斷玉鉤拿起,這個是后期一件重要的道具,現(xiàn)在還不能用了,便放進了自己隨身的乾坤囊中。
接下來,就是去懸崖下去拿了那兇獸靈丹了。
趁著諸位師兄弟還沒有清醒過來,徐南柯估摸了一下時間,拉一條長繩下去懸崖,一來一去一個時辰夠了,便沒有驚醒其他人,悄悄地出了山洞,誰知沒走出幾步,身后就跟了個跟屁蟲。
沈寄站在懸崖上面,小手揣在袖子里,眼巴巴地盯著他。
徐南柯:“……”他也有些憂愁,如何也想不通,不過是擋了一箭,好感度至于刷得這么兇猛嗎。從昨日到現(xiàn)在,沈寄儼然已經成為他的小跟班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若是沈寄知道了自己一天有若干小時會回到現(xiàn)實世界,難不成還跑過去黏在一起不成?
頭疼歸頭疼,徐南柯還是有些動容的,便板起臉問:“你又跟過來做什么?”
沈寄垂著眼睛,有些不安:“師兄去哪里?”
“難不成我去哪里都要向你通報嗎?”徐南柯不悅道。
沈寄抿了抿嘴唇,固執(zhí)道:“師兄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此話竟然是和先前他與徐真針鋒相對時的固執(zhí)姿態(tài)一模一樣了,真是討打,卻又莫名讓人想捏捏他的小臉。
望了眼花草已經被拔得光溜溜的禿山頭,徐南柯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斂容道:“你若是要跟過來,便不要多問,要是再多問一個問題,便不要跟著我。”
即便想和他解釋,也解釋不清楚,系統(tǒng)那里有限制。
沈寄點點頭,對著他飛快地笑了一下,只是一下下。
徐南柯:“……”
兩個人順利地到了懸崖下面,這一段劇情里徐南柯是代入主角玩過的,所以對山谷里那些男女主角待過的溪流啊、山巖堆都非常熟悉,帶著沈寄飛快在白白茫中穿梭,很快到了那只上古兇獸力竭身亡的地方。
死狀相當慘烈,可以說整條溪流都被它的鮮血染成了紅色,徐南柯回頭看了眼沈寄,只見他面上毫無動容,這么半大的小子,居然對尸體半點都不怕,儼然已經有做反派的資質了。
兩個人一個挖尸體,一個遞工具,解剖埋尸眼睛都不眨,配合相當默契,不一會兒徐南柯就從兇獸尸體中取出了靈丹,放進了自己的乾坤囊中。
此時沈寄的修為還不夠,不能隨意服用這種讓修為大漲的靈丹,怕會反噬,還得一步一步來。
此時,靈丹到手,徐南柯忍不住瞥了沈寄一眼,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畢竟什么好東西都落到了自己手里,他親眼看見自己將靈丹挖出來,難道不會心里不舒服么,難道不會想要將靈丹占為己有么——但徐南柯顯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者說,沈寄這小兔崽子壓根想都沒想到這一層。
沈寄蹲在溪邊,感覺到身后有道視線注視著自己,顯然是師兄無時無刻在注意他了,沈寄臉上飛快一紅,然后抿了抿嘴唇,裝作若無其事地換了個比較好看的角度對著徐南柯。
徐南柯正漫不經心地盯著他看呢,就見沈寄從溪邊打了水過來,利落地提過來,目光干凈澄澈:“師兄,洗手。”
徐南柯:“……”他悶著頭將手上的血腥味洗干凈了,甩了甩,忍不住看了沈寄一眼又一眼,感覺他身上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感覺就好像從只張牙舞爪的老虎幼崽變成了千依百順的小兔子一樣,無法形容,心情復雜。
但是,徐南柯捫心自問,至于么——不就是擋了一箭而已。
當然他是無法理解沈寄究竟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
等到徐南柯洗完手,又有香噴噴的烤兔送到他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沈寄居然已經把火都升起來了,串了幾只兔子在上面烤,金黃色的油香噴噴的氣味,相當勾人。
沈寄將最肥美的那只兔腿撕下來,遞到他眼皮底下,莞爾:“師兄,餓了吧?”
徐南柯眼皮嚴重跳了跳,是被沈寄的笑容驚悚到了的。
……但是不得不說沈寄烤東西的手法一流,相當不錯,脆酥入味,以后不修仙也可以去開家烤雞店賺錢去了。
總之徐南柯毫無節(jié)操地吃了好幾只后,才和沈寄二人回到山洞中去。
此時在玄清和徐靈勤奮二人組的辛勤尋找下,丟失的弟子們已經回來得七七八八了,大家收拾了下東西,原路返回。
試煉地的禁制打開,看見等候在外的上虛真人時,諸位弟子幾乎要留下死里逃生的心酸眼淚了。
這一路上沈寄又是提包袱、又是擦汗、又是烤東西給他,還時不時萬分少女心地在烤兔子上插兩朵小鮮花,簡直像個小陀螺一般飛速旋轉,這就算了,關鍵是他還時不時露出足以讓人心驚肉跳的笑容,徐南柯心情可謂十分復雜……
就這么心情復雜了一路,終于回到了清元派。
第二次試煉損失慘重,上虛真人忙著給弟子們煉制各種治愈傷口的藥物,而掌門真人和另外幾個長老則去處理萬妖谷禁制破開的事情了。
盡管如此,第三次試煉還是在一個月之后如期舉行了,這次考的只是文試,數(shù)千年來修.真界的各種人文歷史。
就因為這個比試,沈寄在落霞坡傳過來的紙條猛然增多,一天問上好多回,各種各樣的問題,徐南柯簡直應接不暇,每日咬著筆頭在房間里冥思苦,幫助沈寄復習功課,連玄六邀請他去山下玩都沒時間。
除了問他一些考試的問題之外,沈寄還會偶爾在紙條上寫一些,譬如“明天會降溫,請記得加衣服”的廢話——他們現(xiàn)在尚未辟谷,所以只是比凡人多了一些修為而已,還沒有正式達到不畏暑熱嚴寒的地步。
而每當頭一天晚上沈寄在紙條上寫了這種廢話,第二天徐南柯一起床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床頭多了件披風。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送過來的了。
雖然心里有些淡淡感動,但徐南柯每每總覺得心情復雜,畢竟沈寄并不知道他就是那個一直與他通信的人,但是還這樣子兩頭關心。
這種被腳踏兩條船的微妙感覺……
而兩條船都是他一個人的這種更加微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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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日記:今天師兄也偷偷看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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