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侯府。
稀薄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沈寄緩緩睜開眼,他一清醒過來就敏感地覺得不對勁——有人半夜來過他的房間。
他為了逃跑時的安全性,在房間內做了許多手腳,以防被人發現他為逃跑做的準備。可是,現在他故意放在窗子處的一支長毫筆已經被碰掉了,房門的門栓也變了副模樣——
后院早就被荒廢了,除了兩個看管他的粗壯丫鬟之外,整個后院幾乎沒人會來。而這兩個丫鬟也是把他當作瘟神,能躲他有多遠就有多遠,從不進他房間來。
那么是誰?
沈寄小小的身子瞬間如同被招惹的炸毛的貓一樣,整個身子汗毛聳立起來。
可是視線落到門前的屏風上時,他的眸色驀然變了變,眼中的憤怒逐漸變成了茫然,這種茫然在他摸到枕頭下面的那包點心、看到自己身上明顯是被處理過的傷口時,變成了疑惑和彷徨。
的確是有人來過了,但應該沒有惡意。
沈寄年歲尚輕,但已經嘗過不少苦頭了,這點他還是分得清的。
他翻身下床,發現自己的傷口竟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不再流血了,這讓他昨日的笨重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輕盈和舒坦。
正當他想湊近屏風一探究竟時,房門被猛然推開,兩個粗壯的丫鬟粗魯地走進來,眼神輕蔑地、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隨后一言不發地將屏風搬走了。
她們走后,聲音還傳得老大,好像生怕沈寄聽不到似的。
“本來還以為他很安分的,誰知道半夜偷偷把我們的屏風給偷走了,連下人的東西都偷,什么人吶真是。”
“從小看大,小小年紀就做這種事情,長大了也沒什么出息,怪不得整個侯府都不待見。”
“就是,害我今天早上起來連打幾個噴嚏。”
——所以不是她們。
是誰偷了她們的屏風,搬到自己房間里擋風,是為什么?
帶著一種突兀而莫名奇妙的狂喜,沈寄現在壓根管不上她們到底說了什么了,他飛快地去把門關上,然后撲到床邊,忽然手指觸到枕頭下的東西——隨后整個人像團石頭一樣靜止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枕頭下面的糕點,不知過了多久,他動了動,捧著糕點,小心翼翼地打開。
放了一夜后的糕點早就冷掉了,香氣也蕩然無存,但是今天沈寄的鼻子好像出乎意料的靈敏,他像只小狗一樣圍著這團小小的糕點,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嗅個不停。
沈寄數了好幾遍,一共有八塊,被切割得整整齊齊摞著放在油脂紙里,上面的花紋還是完整精致的,的確就是自己昨天偷偷摸摸吃過的那種。沈寄腦子很靈活,他很快下了一個判斷——有人在暗暗監視著自己。
還在自己一無所覺時,為自己包扎了傷口。
沈寄盯著那包糕點一動不動,但是心臟卻跳動得出乎意料地快,一直以來眉間積聚的陰郁也稍稍淡去。他在這侯府里活了十一年,除了出生時母親還在的那會兒,自后從來沒有享受過來自第二個人的關心,這時間太久,久到他都要以為他生來就是要被嫌惡、詰責與打罵的。侯府院門太過森嚴重重,他甚至沒有奢想過能有任何一個人對他投來關心的一瞥,哪怕是一個眼神或者一句話。
但是觸摸到被處理過的傷口時,沈寄就感覺血液格外滾燙,好像是一股久違的溫暖,剎那間涌上心頭,先是開心得不得了,想在床上滾來滾去,緊接著他的眼睛莫名奇妙就有點熱,心里也酸酸的。
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意他時,他覺得自己所遭受的都沒什么,跌倒了就重新爬起來,不管有什么痛楚都自己應付著來,但是,現在突然知道有這么個人施舍了他一點點關心,他就突然變得委屈起來,非常非常想對那個人訴訴苦,撒撒嬌……只是,別人應該會非常嫌棄的吧。
真是個可笑的念頭。
可是,到底是誰呢?不會是自己做的一場夢吧?
想到這里,沈寄狂跳的心臟驟停了一下,他猛然低下頭掐住自己的傷口,那里被包扎過的地方迅速滲出鮮紅的血來,刺痛感傳到大腦,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的確有人為他做了這些事情……反復確認后,他的心臟又開始重新跳動起來,并且越來越快。
沈寄又盯著那包糕點看了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將油紙包起來,然后又找出來件干凈衣服,層層包裹起來,放在枕頭邊,用被子角虛掩著。極慢地做完這一切,他嘴角已經不知不覺掛上了微笑,隨后察覺到這一點,他迅速垂下眼瞼,將情緒收斂起來。
不知道到底是誰在看著他……沈寄推開窗子,裝作毫不在意地往外看了眼。
沒有人。
……
與此同時,徐南柯在徐真的身體里醒過來,他剛一上線,就聽見系統高貴冷艷的恭喜他:“系統檢測到男二號的黑化程度似乎有所減輕,不過非常少。你積分漲了5,目前共總積分為5,距離完成任務的一千積分不遠了,努力吧,動起來,干巴爹。”
徐南柯筋疲力盡地躺回床上:“千分之五?呵呵噠。”
現在這個世界的“徐南柯”年紀還小,應該還在孤鶩山上玩泥巴。所以徐南柯還不急著去找回自己的軀殼。
但是,要想完成一千積分的任務,以這個速度,恐怕得等到頭發都白了吧,要是在這個世界的“徐南柯”死前不能完成任務,那他的最終下場還不是一個死?
徐南柯皺眉:“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快點漲積分?給沈寄的這種小恩小惠,他未必在乎啊,我昨天忙活了一整天,才五分?”
系統道:“可以做點支線任務,難度比主線稍大。”
“什么意思?”徐南柯剛問完,就發現那個熟悉窗口又跳出在眼前了。
【是否進入侯府打臉情節?】
徐南柯點了是,順便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他現在頂著徐真的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如同精雕玉琢的富貴公子,如果不做表情的話,渾身上下寫滿了天真無邪。
“用這張臉進侯府,只怕馬上會被掃地出門。”徐南柯道,“進入支線情節,沒有什么特殊道具贈送嗎?”
系統道:“有,但需要消耗5積分,你剛好有。”
徐南柯:“……”
他感覺這坑爹的積分系統就是個一邊抽水一邊進水蛇精病池塘,這樣下去,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攢夠一千積分復活自己?
抱怨歸抱怨,徐南柯還是兌換了。
鏡子里的他變成了個白發道長,清癯勁瘦,瞧起來頗為仙風道骨。這面孔好眼熟,徐南柯仔細一會想,才記起來他死前與正道門派大戰時,這道長站在李若烽身后拼命助攻,修為還挺高,應該是李若烽的師父——清元派的首席長老,上虛真人。
系統道:“你有三次機會,可以使用上虛長老的修為,注意了,只有三次。”
徐南柯:“已經夠了。”
而此刻侯府正一片混亂,今日清早用餐時,不知為何,大夫人突然發了瘋,雙目猩紅,抓著人就咬。本來大夫人是千金之軀,下人侍衛們根本不敢近身,更不敢傷害到她,但是這么一來,就更沒人制得住她了,眼瞅著她抓傷了三四個侍衛好手,而且發瘋的跡象越來越明顯了。
貪生怕死的沈侯爺躲在書房內,聽著外頭的動靜,急得滿頭大汗。
客卿推門進來,被沈侯爺一把抓住:“外面情況如何,想出什么辦法了嗎?”
客卿神色慌張地說:“大夫人應該是中了邪癥,請了神婆和赤腳散仙都沒有用,現在越來越嚴重了,已經咬傷了六個人,連大公子都差點被咬了。”
“全是一群無用之輩!”沈侯爺怒道,聽到自己嫡子差點被咬傷,就急了,再也顧不上那么多,叫上幾個府中侍衛,就出了書房。
“你們倒是想想辦法啊,不然養著你們有什么用?”沈侯爺拔高了聲音,對著侍衛和客卿喊道。
沈開山小聲道:“爹,實在不行請御林軍過來吧,你看娘這樣,誰控制得住?”
“廢物!”沈侯爺一巴掌拍到自己兒子腦袋上,怒目而視,轉而對所有人高聲道:“今日之事,不可外傳,要是走漏了一點風聲,你們全都提頭來見本侯!”
沈開山立刻噤了聲。
正在這時,有名客卿湊近來,小聲道:“侯爺,我聽說這幾日清元派的弟子下了山,剛好從附近鎮上路過,他們是道家,修的是仙,應該會治邪門歪道,不然請他們來看看?”
“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們能干什么事?”沈侯爺道,話雖這么說,但死馬當成活馬醫,他擰著眉揮手:“快,去叫他們過來。”
誰知,還沒等到客卿去叫,徐南柯就不請自來了。
猛然之間,天際驟起狂風,烏云翻滾,緊接著云頭出現一個白衣長袍,清癯勁瘦的老者,面容尋常,不尋常的是那雙眼睛,如同墨染一般,藏有雷霆萬鈞之勢,且年輕得嚇人。光看那雙眼睛的話,根本看不出這是個年過七旬的老道長。
他垂著頭,淡淡地掃了眾人一眼。
只這一眼,眾人驚慌的情緒莫名被安撫下來,好像來了個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似的,可以以一己之力扛起所有,叫他們不必擔憂。
侯門父子兩個已經看呆了。
等到十幾名白衣弟子從正門處魚貫而入時,他們方才合上大張的嘴巴。
徐南柯袖子一揮,云頭緩緩移動,他踩在空中,如同踏在無形的階梯上,一步一步,沉穩鎮定地走下來,仙風道骨,衣袍獵獵作響。
侯門眾人也算見過大世面了,然而見到這一幕,也實在是驚呆了,連帶著對十幾名“毛都沒長齊”的小弟子們都畢恭畢敬起來。
徐南柯捏訣變出的小人其中有一個是按照明軒的模樣來的,捏得奇丑無比,它顫顫悠悠地朝沈侯爺報上大名:“家師乃清元派首座長老,上虛真人,今日覺察侯府有難,特來查看。”
然而被徐南柯方才的架勢震驚到的眾人,哪里會發覺這小小的破綻。
沈侯爺擦了擦額間的汗,拱手道:“上虛真人,未能出門迎接,實在失禮,還請您探查下我家內人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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