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監考專業課考試。專業課一般不掛科，考前也劃重點，加上還有平時分……同學們實在沒有什么作弊的需要。

　　除我以外，還有兩位監考老師幫忙，發完卷子以后他們就四處走動。

　　我基本上只需要坐著等收卷就行。考試時間是一個小時，時間是絕對足夠的。差不多四十幾分鐘，大家就開始陸陸續續的交卷。

　　考試時間終了的時候，也就七八個學生。

　　最后一個交卷的，是那天找我的談李莉事情的女生。

　　她雙手握著卷著交給我，誠懇的跟我說。“周老師，謝謝你。”

　　算是一種心照不宣。

　　我收完卷子，和幾個老師一起整理。最后走出門的時候，就看見李莉和三個女生一起在拐角等我。

　　我跟兩個監考老師道別，走了過去。

　　李莉鄭重的把她的800字檢討書交給我。她字寫得很漂亮，也非常的工整，干干凈凈的沒有一個錯字。

　　“周老師。”李莉紅了眼睛。“真的謝謝您。”

　　這個二十歲的女孩，用手臂捂著眼睛哭泣，抽泣的樣子可憐極了。

　　我想摸摸她的頭，又怕自己有些唐突。

　　“周老師。”那個瘦小的女生叫我，然后朝我鞠躬。

　　其余的兩個女生也跟著一起。

　　“周老師，謝謝您了。”

　　三個女生就這樣彎著腰跟我道謝。我覺得有些受不起，耳朵有點發熱。

　　她們其實大可不必來，但是她們也是來了。

　　“你同學對你很好。”我拍了拍李莉的肩膀。“吸取教訓往前看，會好的。”

　　李莉忽然的抱我，我當時就渾身僵硬，我手上還拎著考試卷子呢，這會都懵了。

　　那三個女生抬起身，看著我就笑。

　　我都不知道她們在笑什么。

　　不過，我心情不錯。

　　她們說要送我到辦公室，我卻要回家。我以為她們會就這么回去了，可是連校門口她們也要送……

　　我確定我不是什么需要別人‘送’著出門的人。可是無論我怎么說，她們都堅持。

　　我這才知道，李莉是有多么的愛哭鼻子，一路上，她說話還帶著哽咽。我這才知道，那三個女生有多么的愛說話，嘰嘰喳喳講個不停。

　　沒錯，那天堵我的時候明明話很少，看上去乖得很，可是忽然就變成了話癆，一個勁的說個不停，有點像是林間歡快的百靈鳥。

　　我人比較木訥，并不大知道該回些什么。年輕人的思維總是跳躍得很快。我用老師的身份偽裝，但是她們卻不怕我，好在她們也沒有嫌棄我安靜，只是相互之間各自高興著。

　　她們說要請我吃飯，我給拒絕了。

　　我下午得送大大。

　　我話一說出，她們就又開始興奮。圍繞著哈士奇的大大，又開展了一次話題。

　　她們就這么跟著我，直到我走出學校。

　　終于，她們停下來了。

　　我跟她們說再見，她們就站在校門口看我。我只感覺如芒在背，加快了腳步，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學生們的情感變化來得太快。木訥的我完全理解不了。

　　下午，我送大大去郭琴家。再收拾些大大的狗糧、玩具球什么的。

　　大大的毛病一直沒好，見到樓梯，還是死坐在地上，我怎么逗它，它都不肯配合。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虐待過它，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錯了。它一直像個大爺一樣在家里橫行霸道。起先我也是按照教程來教它的。

　　我其實也希望，我讓它坐下的時候，它能夠知道坐下；讓它握手的時候，它能夠乖巧的把腳伸過來。我也是會羨慕的，羨慕別人家的狗狗。

　　大大剛來到家里的時候，還算溫順，很快就原形畢露了，整個房間的亂竄。

　　一切的開始我記不大清楚，可是它小時候的事跡，我還有點印象。比如，有一次它直接躲到陽臺，頭探過窗戶，哈士奇狗狗那雙獨特的眼睛，直接把路過的我嚇了一跳。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爬到高處的。

　　然后它就這么盯著緊張的我，忽然的叫起來。叫聲一點都不像狗狗，也不像狼叫，特別的奇怪。

　　后來，大大就變成了，上沙發，爬床、一蹦三尺高的家中一霸了。

　　或許也是我太寵它。它小時候不敢走樓梯，我都是抱著它上下的。可是它越長越大，我有心無力。

　　我蹲下來，努力跟它講道理。“大大，我們去郭琴家。郭琴家有電梯。”

　　大大依舊沒有理我，它扭過頭不肯看我，有點像是故意的。

　　我掰過它的頭。“郭琴家，她家有火腿腸。加拿大的火腿腸。”

　　大大低著頭，忽然跳起來扒住我的肩膀，它那么大一只，我差點被它撲到。

　　它心情好像不錯，一只的晃尾巴。我努力去思考它的意思。

　　它很自然的挪到我的身后，然后跳起來，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大概懂它的意思了。難道，它想我跟他一樣，把它半背半拖的帶到樓下？

　　大大果然是一只會順桿爬的狗狗，越來越難伺候了。

　　我該怎么背它啊！

　　這是需要體力活的。它扒著我，我甚至可能都站不起來。

　　我掙扎了一下，看吧，果然站不起來。

　　大大或許并不是需要人背它，它只是覺得這是一個游戲，它下樓梯的一個游戲。我該怎么配合它玩這個游戲才好？

　　我這一刻，感覺無助極了。

　　比一個人的時候，家里熱水器壞了、燈管滅了、煤氣灶打不著了，還要無助。

　　熱水器壞了，我可以燒熱水，請人來看；燈管滅了，我也學會了斷電拆下來；煤氣灶打不著了，我還懂去買電池換上……

　　那些是我可以學的事情，可以找到替換方法的事情。

　　可是背不動大大……

　　難道，我得去健身嗎？

　　我硬是扒著大大的前爪，把它抓到我身側來。大大似乎知道了我不會跟它玩，顯得非常的失落。它低著頭，好像地上有什么美味似的，就是不肯抬頭看我。

　　我給大大順毛，努力安撫它。

　　“大大，求你了。”

　　大大雖然很聰明，但明顯也聽不懂我的話。我之前看過一本書，人家說，狗狗是依靠主人聲音聲調來判斷主人情感的。你越是高興的叫它，它也就越高興。如果你總是很嚴厲，它就會害怕。

　　我狠下心，開口罵大大。“大大，你要聽話，你是只壞狗狗！”

　　大大它……

　　沖我搖尾巴了……

　　我感覺一頭霧水。

　　我當時看那本書，書里寫得有根有據的。我一直當做是真的，都注意著，沒有對大大大聲。我時常害怕，我這木訥的性子會讓大大的心情受到影響。可是為什么？我明明兇了，它卻對我搖尾巴？

　　“大大，你很壞！”

　　它更高興了，原地轉著，然后忽然大聲的叫了起來。

　　我真是怕它擾民。

　　我干脆站起身，不想理它了。

　　大大是一只奇怪的狗狗。它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我走下樓梯，兇著告訴大大。“我走了，不理你了。”

　　大大這才著急了，開始焦躁的在樓梯處轉著。

　　其實我以前就用過這個方法，對大大根本沒用。我也沒期待過成功。

　　果然……大大轉身用爪子去扒門。

　　甚至，還想要用爪子打開門。

　　我都開始懷疑，大大上輩子是不是和樓梯有過什么深仇大恨，所以這輩子才會這么抗拒。我也聽說過有狗狗害怕上下樓梯的，可沒聽說過一只2歲的哈士奇，害怕上下樓梯的。

　　我忽然有些得意，就算大大聰明到能開門又怎么樣？我給鎖門了。

　　我這也算是無聊的自娛自樂。

　　我又無奈的走上樓梯。我給他打電話。電話嘟了兩下就接通了。

　　“小小？”

　　“你現在忙嗎？你能不能一直出聲音？我想帶大大下樓，可是它不肯。”

　　他也是立刻懂了我的意思。

　　“我回家了還以為小小想我，結果竟然是托大大的福。”

　　我不知道怎么接這句話，有點沉默。但好在，他似乎也不是想要讓我接話的樣子，自己又說了一句。

　　“小小你開擴音，不過我不敢保證能成功哦！”

　　“好。”

　　我按了擴音，順便錄音了整段通話。

　　我總不能，每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找他幫忙吧？

　　明明以前，大大拖一下，還是能下樓的，現在被他背得，爪子都不肯往階梯上探一下。

　　他在電話那邊叫大大。“大大，想我沒有啊！”

　　大大對他的聲音反應，立刻好奇的看了過來。我趕忙跑下樓梯，大大就這么疑惑的看著我。

　　“大大過來這里好不好！下來！”

　　似乎也是因為隔了兩天沒見他，大大有點想他了。腦袋一個勁的往我這探。如果它能伸一下爪子就好了。

　　我以為失敗了，就往上走，準備動用武力，抱著大大往樓下拖。我不能完全抱起大大，但拖著它下來，應該也行，能拖多遠拖多遠。我有些生氣，甚至想著，實在不行，就把大大滾下去好了！反正大大最近吃胖了那么多。

　　我快要接觸到大大，大大忽然下了兩節階梯，試圖用爪子去夠我手上的手機。

　　“大大？大大你真乖，下來玩啊！”他引誘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看著漸漸挪下來的大大，說不嫉妒，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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