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叫誰伯伯
白日里打獵,晚上宿在道觀,這般過了五日,正在沈覓以為竇憲要把山上的野獸都屠遍時竇憲停手了。
如前幾日一樣,沈覓在僻靜處靜候著,遠遠的便聽見竇憲爽朗的笑聲傳來,笑聲中透著一股子志得意滿,顯然心情大好,沈覓暗暗舒了口氣。
這幾日相處,沈覓覺得竇憲狠辣是狠辣,對自己倒也沒虧待,除了那陰晴不定的脾氣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見竇憲等人走過來,沈覓站起身,隱約著看見后面的侍衛們抬著什么東西,待走近了才辨出是只大虎,這大虎比一般的個頭大許多,皮毛光滑錚亮,最難的是一箭穿入虎睛,半點沒損著皮毛。
真是好箭法!看入睛這箭的深度和角度,比上次虎口救下她的那黑衣蒙面人還技高一籌。
見沈覓盯著那支箭若有所思,竇憲心中明了,笑問道:“我箭法如何?”
沈覓知道竇憲想聽好話,卻偏偏不愿說與他聽,“箭法甚好,在我所見之人中算得上第二。”
“哦?那第一人是誰?我愿與他交個朋友。”
沈覓一笑,“是我的救命恩人,曾于虎口下救我性命,不過你若想交朋友那可是不容易了。”
“為何?”
沈覓指指北方,“那人在幽州。”
竇憲一臉笑意,“他的救命之恩你現在還記著?”
沈覓點點頭,“那是自然,若非他那一箭,恐怕沒我的今日。”
竇憲心道何止你,恐怕你阿爹和弟弟也沒今日了。
“那你如何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救我那人是個江湖俠士,雖說他不稀罕這恩情,可我也救他一只胳膊,也算報恩了。”
“不稀罕?”竇憲開懷大笑,“你那恩公若是哪日來向你討債,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還。”
沈覓對這話很不以為然,并非人人做了好事都要求回報,至少自己就不會,那救自己的好漢或許也如此。
一行人當日回了太守府,竇憲一回去便忙碌起來。
沈覓后來才知道這只大虎是用來孝敬竇太后的,竇憲親自操刀,虎身里面用黃金做支架,眼眶里鑲嵌著稀有的虎睛玉,遠看近看都栩栩如生,似在林中覓食般威風凜凜。
沈覓最為掛心的便是獄中的李仲賢,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竇憲發了話少出這個院子,雖沒完全制止,可自己到哪里,說了什么話,都被他的人盯的緊,這可如何是好。
怎么能傳把李仲賢的話傳出去,怎么能給他再送些吃的,那獄卒拿了銀子也不知會不會暗地里照應一下。雖說每日里有人給自己送飯,送衣物和首飾,可進來的都是侍衛,沈覓空懷銀票沒地方送。
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辦法,連著幾日唉聲嘆氣。
直到十五那日,竇憲晚飯后很有興致的說帶她出去逛逛。
逛逛好,大街上那么多人,傳話的機會總比府里多,沈覓總算看到了一絲希望,摸了摸懷里的銀票,滿懷希望壯志酬籌的隨著竇憲出門逛街。
街上很熱鬧,雖比不上祭祀禮那日卻也相差無幾。
竇憲在前面走,沈覓在一旁跟著,只顧著四下里看有沒有認識的人,沒有多余的心思看景。竇憲心里明了,卻也沒發脾氣,硬拽著她進了一家銀樓。
這家銀樓是青州城里最大的,城里世家大戶的貴女最喜歡佩戴此銀樓的首飾,據說花樣是皇宮里出來的,長安城里最是時興。李仲玉曾拉著沈覓來過一次,銀樓里首飾花樣繁多,價錢更是貴的乍舌。
記得李仲玉曾喜滋滋的說過,母親為她準備出嫁用的首飾便是這家銀樓的。難得李仲玉喜歡,沈覓當時便想著從這家買件首飾送她當賀禮。
掌柜的是個人精兒,一見竇憲通身氣質不凡便讓伙計趕緊上好茶,自己則親自過來伺候。
竇憲掃了幾眼柜臺里的首飾,便坐在一旁喝起了茶,見沈覓一件件的看得仔細,也不嫌煩,只吩咐掌柜的,“拿些好的出來。”
掌柜笑的滿臉是褶子,顛兒顛兒跑到里屋拿了幾個托盤出來,“郎君和姑娘請看,這些都是宮里上個月新出來的花樣兒,剛到的貨,還不曾擺放出來,您二位且慢慢挑選。”
竇憲放下茶杯,隨便撿起一樣兒,嗤笑道:“宮里四月方制新花樣,你倒還比宮里的早了?這些首飾樣子兩年前便有了,休要糊弄。”
掌柜的一見遇到了行家,反應很是迅速,諂媚道:“郎君好眼力,花樣雖不是最新的,可也是實興的,您身邊這位姑娘皮膚白嫩,氣質不凡,若是這位姑娘佩戴上這些首飾,那可真是不可方物的美人吶,就連宮里的娘娘也是比不上的。”
沈覓見掌柜往自己身上扯,心里不愿意,開口道:“掌柜的,你只說好不好看便罷了,這位郎君買給誰你又不知道,說錯了話可是得罪人的。”見竇憲手里那支金釵很是好看,一只神鳥口含珍珠,尾翼上鑲嵌著七彩寶石,珍珠下方墜著幾縷金流蘇,忽然想起了李仲玉繡的那只多尾神鳥。
“掌柜的,這只金釵怎么賣?”
“姑娘好眼力,這只金釵白銀一千兩。”
沈覓驚訝,“這么貴,那算了。”轉頭去看其它的。
竇憲見沈覓挑的認真,心里多了幾分莫名的歡喜,“你若喜歡,買下來便是,不過是一千兩而已。”
沈覓低頭看著別的首飾,這么個小物件就一千兩,那得挑個更小些的了,忽然聽到竇憲這番話,心想他出身貴族大戶還慣會訛人,自然不會把一千兩銀子看在眼里,頭也不抬的回道:“你若喜歡買了便是,我沒帶那么多銀子。”
竇憲一愣,自己拉她進來的,難不成還要她自己掏銀子不成?正待說“我帶的銀子足夠花的,你隨便挑,”卻聽沈覓對掌柜的說拿另一件瞧瞧。
竇憲隨著過去一看,一只白玉鐲子孤零零的躺在角落里,周圍是金光閃閃的金銀珠寶,顯得那只白玉鐲子越發的黯淡無光,心道鄉村野姑果真沒眼光。
掌柜的拿出鐲子放在托盤上,“姑娘不妨看些別的,這鐲子品質不如剛才看的那些。”
沈覓皮膚白凈,把鐲子套在手腕上對著燈籠一照,效果竟然出人意料的好,白玉散發出的暖暖熒光越發襯的膚如凝脂,仔細一看,鐲子里竟還有兩條紅絲游動。
那掌柜的賣首飾大半輩子,沒曾想竟看走了眼,這等寶物居然扔在角落里,上前打著哈哈道:“姑娘好眼力,這是我銀樓的鎮樓之寶,名喚血絲白玉,千年難得一回見,那血絲既然歡快游走,是鐲子和姑娘有緣分,這鐲子售價白銀五千兩,少一點兒不賣。”
沈覓知道那掌柜耍奸猾,十分厭惡的摘鐲子,可鐲子竟然摘不下來,剛才一戴就戴進去了,這會兒怎么使勁擼也下不來,急出一身汗,抬手對竇憲道:“竇—”一看竇憲臉色陰沉,猛然記起他不讓自己喊“竇大人”,便急著改口,她說叫伯什么來著?
“伯—伯,幫個忙,擼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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