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只尾翼的神鳥
見翟氏不說話,沈覓問道:“剛才嫂嫂進門時,腳步緩慢虛浮,可是因為腿腫了?”
翟氏還未張口,便聽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聽聞阿覓和阿遠在府里,真可是好久不曾來了。”
話音未落便見李仲賢挑了簾子進來,發髻微微凌亂,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回府,連衣冠都沒來得及整理。
見自己夫君出現,翟氏眼睛里頓時有了神采,“夫君回來了,幾日未歸,可還好?我今日聽說北海郡有名的沈家小先生在府里,便過來請小先生扶脈。”
李仲賢聽翟氏喊“小先生”,不悅道:“阿覓不是外人,你又何必見外。”
翟氏低聲應是。
在一旁的李仲玉不冷不熱的說道:“光看得見嫂嫂和阿覓,可有看見我這個親妹妹?你這一出門幾天不回家,走之前也不交待一聲,父親母親天天念叨著你,你回來可曾先去請安了?”
聞言,李仲賢喜色少了大半,知道妹妹在攆自己。
他的心思瞞不住家里人,只除了進門不到一年的翟氏。
妹妹說的不錯,的確是自己做的不好,幾日未歸,走之前也沒仔細交待去處,惹的家里擔心,今日剛剛進門便聽見沈覓姐弟倆在府里,頭腦一熱就直接過來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摸著良心說,翟氏是個好妻子,賢良淑德,可自己就是忘不了沈覓,就想著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李仲賢斂了笑容,對著李仲玉一揖,“是兄長不好,累得你們擔心了,妹妹莫怪,”轉而看向沈覓,“前陣子一只鷹鳥受了傷,我怕他死了便交于阿覓,也不知道如今怎樣了?”
沈覓聽他這么問,心里自然明白得很,“仲賢兄長放心,那鷹鳥翅膀受了傷,敷了藥好的極快,歇了幾日便飛走了。”
李仲賢釋然一笑,“那便好,我先去父親母親那里請安,告辭。”
說罷深深看了沈覓一眼,轉身挑了簾子出去。
翟氏臉上的笑容隨著李仲賢離開而消失,目光中的神采也黯淡下去。
李仲玉和沈覓對視了一眼,心下了然,不僅有些同情翟氏。
翟氏對李仲賢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可李仲賢對翟氏的心思也寫在臉上了,實在是怨不得翟氏傷心。
沈覓見翟氏垂了頭,面色不悅,便移坐到她身邊,“嫂嫂,我看看你的腿可否?”
翟氏抬起頭,看著沈覓一愣,“嗯?不必了吧,就是略微又些浮腫罷了,孟嫗說女子懷胎都這樣,不礙事的。”
李仲玉在一旁打趣道:“嫂嫂不必羞澀,我們只中午多招待些年糕給她,不必付診費的,快給阿覓看看。”
翟氏被她一打趣,面上有了幾絲笑容,雖然羞澀,可到底是把鞋襪稍稍褪了一點,露出腳腕。
浮腫的果然厲害,沈覓用手指一戳,腳腕上陷下的小窩久久起不來。
李仲玉見狀心里也不是滋味,似乎看到了嫁人后的自己,雖然平日里和嫂嫂并不親厚,也知道哥哥的心思不在翟氏身上,可翟氏到底孕育的是李家的子嗣,兄長理應多加關心,問道:“腫的這般厲害,兄長可知道?”
翟氏輕輕搖了搖頭,“他平日里忙,我本就是是個藥罐子,不想給他添什么麻煩,徒惹他煩。”
李仲玉不樂意了,到底還是女人懂得女人的不容易,何況李仲玉還是個待嫁的女人,心疼道:“我兄長做的不夠好,惹的嫂嫂受委屈了,回頭我讓母親教訓他,阿覓,拜托你好好給看看。”
沈覓給翟氏行了針灸,又寫了兩個個方子交給翟氏,囑咐道:“嫂嫂,方才我們說了,先要放寬心思,你憂愁孩兒也憂愁,你高興孩兒也高興,孩子現在很好,你要先保住自己的身子,你好了他才會好,這個藥方子你先吃個十天半月,到時候我再來。你腿腳浮腫的厲害,平日里休息時將腿腳墊高,這樣略略好受些,不可跪坐著,還有個飲食方子,平日里多吃些上面寫的吃食,對身子有好處。”
翟氏針灸之后覺得見效,又見沈覓這般真心實意的囑咐,心下一暖,剛才的不愉一掃而空,忙連聲道謝。
女人心思最是細膩,何況翟氏是個聰明人。
翟氏從來都知道李仲賢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也知道他的心里住了一個人,只是直到今日才明白這個人是誰,他剛才看沈覓的眼神和笑容是那么深情柔軟,自己這輩子恐怕是得不到了。
沈覓和阿遠本打算吃過午飯便回去,奈何李仲玉犯了倔的抱著沈覓不撒手,眼淚“吧嗒吧嗒”的打濕了沈覓另一個肩膀,直把沈覓的心也澆的軟軟的。
李郡守夫婦當然知道自己女兒為出嫁感傷,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也在一旁極力挽留。
推辭不過,姐弟倆就這么留住了下來。
李仲玉最是高興,似乎把待嫁的事情忘到了腦后,每日與沈覓同吃同住,連夜里都拉著沈覓睡一個被窩,一聊就是半宿。
李郡守夫婦看著女兒臉面上有了笑容,欣慰不已。
沈覓本來擔心阿遠不愿意住下,誰知李郡守聽聞阿遠在太守府七步成賦的事情很是惜才,告訴阿遠可以隨時到自己的書房看書,李郡守也是才學之人,最大的喜好除了喝酒交友便是收集珍本,書房里的書簡幾千卷,其中很多是難得一見的珍史古籍。
只此一項便令阿遠樂不思蜀,沈覓覺得這會兒就算自己要走,阿遠也不愿意走了。
何況還有錦上添花的李仲賢。
李忠賢才華滿腹,每日陪著阿遠在書房里看書習字,阿遠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請教,自知機會難得,阿遠每日學的異常認真,白天沒理解透徹的便挑燈夜讀,連夜里說夢話都是引經據典,引得李郡守連連贊嘆沈家出人才。
沈覓每日為翟氏行針灸之術,親自調理飲食,還將推拿之法交給孟嫗,每日為翟氏按摩穴位。
翟氏自小看多了行醫問藥的大夫,知道一般大夫不會將醫術傳給外人,唯有沈覓,將推拿手法教給了孟嫗。
孟嫗對此也很是意外,又見手法奇特,頗具奇效,連連贊嘆沈家小先生不單單有神鬼手段,還心比海寬。
翟氏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吃的比往日多,精神也不那么疲乏,腿腳上的浮腫竟然消了大半,對沈覓治病手法很是贊嘆。
這幾日的接觸,翟氏覺得沈覓與自己所見過的所有閨閣之女都不同,與以往所見過的大夫也不同,不知不覺對沈覓竟有了幾分真心喜歡,甚至想著這般奇女子也難怪李忠賢不能釋懷,若是沈覓與自己共同侍奉夫君,也并非壞事,至少比外邊那些居心叵測的女子也好。
沈覓卻不知道翟氏還有這么多別的心思,只盼著她能順利生產,熬過這關,自己也算是對李郡守一家有個交代。
臘月里處處冰天雪地,鋪子大都關了門,出去玩沒的玩,轉沒的轉,只能每日待在屋里看李家大姑娘繡紅妝。
左一針右一針,左一剪刀右一頂針,直看的沈覓打瞌睡。
其實還有比沈覓更煩的人,自然是左一針右一針左一剪刀右一頂針的李大姑娘。
這時候的女子實在不容易,出嫁要自己繡嫁妝,頭上的喜帕、身上的嫁衣、腳上的繡鞋,里里外外繡的一堆還不夠,還有被面、枕布等一切能表現出女子心靈手巧的東西。
哦,對了,還有婆婆的繡鞋及衣裳。
從七歲起,李仲玉在母親的督促下學會了穿針引線,可穿針引線之后的事兒才是道阻且長,宛在水中央的李家大姑娘不管母親如何疾言厲色,總是很不在意的表態:明年再學也不晚吶。
這一不小心就是又一年的年底了,離著明年出嫁沒幾個月,發憤圖強的李仲玉此時覺得生不如死。
不過李仲玉有個好處—心寬的很,生不如死了就干脆視死如歸,順其自然吧。
面對這樣坦然的女兒,李郡守酒后表示相當贊賞,“我李家兒女皆豪氣!”
李夫人聽了氣的臉色煞白,連反駁的力氣都沒了,擺了擺手,示意婢子不用跟著,自己回了屋。
回屋干嘛呢?
自然是替閨女繡嫁妝。
繡嫁妝這事兒不能讓別人知曉,若是別人知道鎮北將軍的兒媳婦不會繡嫁妝那還了得?只好自己當母親的親自上陣。
像枕面啊,被子面之類的也就罷了,可是喜帕和嫁衣都是眾人火眼金睛盯著看的,若是繡的太難看怎么下的了臺,若是下不了臺怎么在婆家立足?
李夫人把這些重要的嫁妝都大包大攬了下來,恨不得手腳并用。
剩下的自然就是李仲玉自己繡了。
這不,李大小姐飛針走線的繡了兩個時辰都沒顧得上休息,閉上眼睛揉揉脖子的功夫聽見沈覓幽幽的聲音傳來。
“那個—仲玉啊,難道是我眼花了么,為什么這只神鳥有兩只尾羽?”睡眼惺忪的沈覓說著又再次揉了揉眼睛。
李仲玉哪里還顧得上脖頸疲累,忙低頭看自己的大作,“準備繡一只尾羽的,這可如何是好,剪了再繡?”
看著李仲玉想剪又舍不得的樣子,再看看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沈覓怎么也開不了口說“剪了吧”,深思片刻,道:“這是給你婆婆的鞋吧?”
“嗯”。
李仲玉的回答帶著哭腔,沈覓覺得趕鴨子上架的李大小姐實在是受難為了,狠了狠心,道:“傳說中的神鳥畢竟是傳說,誰親眼見過了?我覺得吧,兩只尾羽也挺好看,嗯,別有一番神鳥風姿。”
“真的?”李仲玉大喜。
“你說呢?”沈覓依舊揉著眼睛。
“阿覓就是好,唯有你這般安慰我,若是換了別人定然叫我剪了重繡。”李仲玉喜滋滋的撒嬌。
“這會兒聰明了,知道是安慰的話語,既然你也知道是安慰,剪不剪看著辦吧,哎,嫁什么人呢,哪里比得上招個喜歡的夫婿。”沈覓同情的看著她,摸了摸她的頭向外走去。
看著密友的背影,李大姑娘很是幽怨,“我也想招個婿,誰知道這將軍府的小郎君是哪坨牛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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