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
青州太守黃覺兩個月前喜得一子,這在普通人家不過是尋常事,可對于黃太守一家可就是了不得的大喜事。
為何?
當今天下分為十三州,十三州之一的青州是北方重鎮(zhèn),太守黃覺多年來掌管青州大小事務,很有幾分才干,頗受當今權(quán)傾天下的權(quán)臣魏其侯竇嬰的看重。
不過權(quán)臣再有能耐也是人,不是神仙。
是人就有難念的經(jīng)。
黃太守的經(jīng)就是前面生了十二個女兒,無一男丁,這在“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年代可是非常嚴重的大事。
而且,太守黃覺已經(jīng)年近五十。
這還了得!
這不,黃老夫人盼男孫盼的眼睛都快瞎了,天天念叨后院的一群鶯鶯燕燕都是不下蛋的母雞。
對,在黃老夫人眼里男丁才是蛋,女子再多也不能叫做蛋,所以生不了兒子的統(tǒng)統(tǒng)視為不下蛋。
也不知燒對了哪根香,去年秋天剛剛抬進門的第十九房小妾,居然十個月之后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丁。
黃太守大擺了一個月的流水宴,黃老夫人淚流滿面的告慰先祖顯靈。
這個投了富貴胎的蛋陡然間成為青州城百姓閑聊的焦點,無不艷羨的嘆道:真會投胎!
也不知是不是享不來這份滔天富貴,這枚太守府盼望已久的蛋一出生便狀況不斷,幾乎日日請大夫,頓頓不離湯藥。
愁的黃太守每日陰著黑臉,整個太守府都跟著陰云密布,后院平日里嘰嘰喳喳的鶯鶯燕燕們笑也不敢,哭也不敢,天天躲在屋里,生怕惹了忌諱。
就連黃老夫人僅剩下的幾根黑發(fā)也變成了銀絲。
直到神醫(yī)孫也束手無策,便推薦了北海郡的小先生-沈覓。
于是,沈覓十天前被請進了太守府。
阿遠也來了,跟著沈覓行醫(yī)多年,聰慧的阿遠也學得一二,時常打個下手。
她出門看診從來沒落下過這個弟弟。
確切的說,是阿遠從來都不放心她一個人出門,非要跟著。
沈覓甚至有時候錯覺阿遠不是弟弟,而是兄長。
那黃太守初見沈覓姐弟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人雖然美貌,可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大夫!大夫!好大夫!不是貌美年輕的小妾。
黃太守這會兒想殺人!
不過神醫(yī)孫還不能殺,日后家里這枚珍貴的小蛋還要多多依仗人家治病不是?
審視半天,看這姐弟二人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有那么一兩分的本事,于是黑著臉讓人帶沈覓為小蛋診脈去了。
死馬當成活馬醫(yī),病蛋當成好蛋治。
不成想,沈覓沒有開苦澀吧唧的湯藥,接連幾日為小兒做推拿按摩,肚臍上貼幾副膏藥,小兒居然大有起色。不再嘔吐和瀉肚,精神很是見好。
黃太守和黃老夫人對待沈覓的態(tài)度大為轉(zhuǎn)變。
怎么個轉(zhuǎn)變呢?
黃老夫人笑的春風拂面,滿頭金玉搖來晃去,拉著沈覓的小手連連贊嘆,“我青州人杰地靈,什么時候降下了這么個女菩薩?長得好,性子好,醫(yī)術(shù)也好,老身看著真是稀罕吶!”
稀罕的可不止黃老夫人一個!
黃太守雙眼放光,很遺憾自己不能去摸一摸那雙白凈的小手,心里打著小九九:貌美如花的小菩薩自然是要好好供著,最好能供進后院,要能成第二十房小妾就再好不過了。
女人嘛,黃太守很有心得,就要投其所好。
于是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阿遠。
跟阿遠聊了幾句,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小小少年談吐儒雅,便讓阿遠做賦一首。
黃太守原想著鄉(xiāng)野村民能有什么才華,不過是拉近一下距離罷了。
誰料阿遠七步成賦,再七步,又一賦,連做三賦,賦賦有文采,驚艷了眾人。
黃太守愛才,不由真生出幾分喜愛之心。
接下來的日子,不但把二人的廂房換成了府里最好的,還安排了四個婢女日夜服侍。
黃太守的臉就是風向標,府里的人也跟著對姐弟二人多了幾分諂媚。
尤其這四個婢女。
這年頭做官主要靠推薦,黃太守作為青州太守,任命個小官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阿遠七步成賦的事早已在府里傳開,能得到太守的青睞,做官就不再是個夢。
阿遠不習慣別人伺候,便讓婢女離遠一點,不要打擾。可總要上飯撤飯端水倒水吧,這四個婢女便借機百般討好獻媚。衣料薄的不能再薄,媚眼拋的漫天飛舞,甚至對阿遠上下其手。
阿遠苦惱至極!
厭得飯也不敢多吃,水能不要就不要。
待小蛋好了八成,阿遠已是瘦了一圈又一圈,沈覓不忍,提出離開太守府。
黃老夫人一百個不愿意,可已進臘月,小蛋也明顯好轉(zhuǎn),強留人家也不好,便早早派人裝了兩車年貨送往沈家,又給了豐厚的賞錢,臨走還拉著沈覓的手不斷囑咐:過了年再來給小蛋調(diào)養(yǎng)身子。
馬車駛出了青州城。
看著阿遠狼吞虎咽吞下第六個包子,沈覓嘆道:“哎,可憐的阿遠,咱們在太守府住了小半月,雖不是頓頓魚肉,可也餐餐可口,你怎么跟幾天沒吃飯似的。”
阿遠費力的吞下包子,剛要開口,又使勁猛拍胸口。
“慢點吃,看你噎的難受,”沈覓連忙將水袋遞過去。
“阿姐站著說話不腰疼,雖說吃食不錯,可每頓飯都有婢女站一旁,我哪里吃得下。”
沈覓打趣他:“你吃你的飯,人家好好站一旁,怎的不行?”
阿遠臉一紅,“又打趣我,你心里分明是知道的。”
“哦,阿姐知道了,我家阿遠過了年就十三歲了,嗯,臨街的阿青也是十三歲定的親事。”
這下阿遠連脖子都紅了,羞惱道:“怎的又取笑我,阿姐過年就十六了,阿青的兩個姐姐可都是十一二歲便定了親事的,阿姐怎的不急?”
這熊孩子,嘴皮子越來越溜。
沈覓瞥他一記眼刀:“圣人訓,不言人隱私,不揭人之短也。”
阿遠拿起第七個包子,嬉笑道:“圣人言,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何況阿遠知道,阿姐從未覺得沒定親事便是短,我看阿姐樂得自在呢。”
這句話倒是一點沒錯。
六歲之前的事,沈覓不記得了,不過應該和六歲之后差不多,都是跟著沈父周游各地,采風著書.
這種生活直到沈覓十二歲時才結(jié)束,沈覓和沈父到了青州南邊的北海郡,這里生活氣息濃重,風光秀美,民風淳樸,一時心動便在這里落腳安家.
第二年,沈父又南下采風去了,為照顧阿遠,沈覓便決定留下來.
這一住,就是三年.
這時候的大夫稀少,有了疾病大多是忍耐,實在不行了才尋大夫,大夫沒有受過正統(tǒng)訓練,大多靠祖上傳下的方子混口飯吃,拖延了病情又遇上不靠譜的大夫,二合一死亡率怎能不高.
自從沈覓來此,周邊的村民從起初的不信任到倚賴,過渡的時間并不長,因為沈覓雖然年齡尚幼,可通身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村間少女,不僅談吐文雅,還識文斷字,再加上沈覓待人和善,醫(yī)術(shù)高超,很快便吃得開了.
一傳十,十傳百,達官貴人們紛紛也來看診.
手頭越來越寬裕,沈覓蓋了幾間大房子,又雇了幾個老實人平日里看家做工.
阿遠進了郡里最好的私塾.
阿遠聰慧好學,不管走到哪里,身上總要帶著書簡,有空就看兩眼.
天才加努力,要不然怎會十二歲便能七步成賦呢.
沈覓名聲在外不光是醫(yī)術(shù)過人,還因為兩世為人的圓滑處事.
沈覓一直給城里幾家藥鋪供著藥丸.平日里收集村民采集的藥草,時常雇傭手腳麻利的村婦來院子里制藥,無形中給了村民們一筆收入.
對于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有錢賺是天大的好事,自然對沈覓姐弟多添了幾分仰慕.
剛停下馬車,平嫗便迎了出來,笑道:“姑娘可算是回來了,今日一大早太守府派人送來兩車年貨,還說姑娘和小郎君快回來了,老嫗我盼的眼都直直的,這回一出去這么久,我日日掰著指頭數(shù)啊,姑娘、郎君快下車歇歇,水都燒好了,姑娘若想沐浴吩咐一聲即可,”又對趕車的平叟道:“阿燕讓人帶口信了,過幾天就來看咱倆,快去后院把車卸了,把馬喂上。”
平嫗一邊攙著沈覓往里走,一邊嘮叨著:“這幾日我把里里外外都打掃了,姑娘可還滿意?家里的年貨備的差不多了,磨了糕面,只待姑娘回來發(fā)話要蒸多少年糕,村東頭老李家的大兒子,就是那個給咱家送藥草的獵戶,前日來了兩只山雞、一塊野豬肉,我把野豬肉腌上了,過了年也壞不了,村西頭老張家送來半只羊,姑娘記得那老張家么?就是那個屠戶,幾個月前摔壞了頭,眼看著不行了,還是姑娘把他從閻王那里拉回來的;屋后頭的小豆子給小郎君送來幾只兔子,小小的,好玩著呢,我用玉米皮子編了個籃子放郎君炕上了;還有郡守家的,縣里張大戶家的......”
“嗯,很好,平嫗辛苦了,快去看看平叟吧,你們也是許久未見,我和阿遠先洗漱,歇息歇息。”已經(jīng)到了房門口,沈覓看平嫗還沒有說完的意思,不得不打斷,“下午再蒸些年糕吧,多放棗,仲玉最喜歡吃你做的年糕,我明日趕緊去送些年貨,再晚可就真不好意思了。”
“好咧,好咧,我看看那老頭子去,阿燕說給我們縫制的新鞋,我去和他說說。”看沈覓夸自己,平嫗很是愉悅,轉(zhuǎn)身往后院走去。
姐弟倆相視而笑,平嫗實在是聒噪,可心地實實在在的好。
平嫗和平叟是對夫婦,年近五十膝下無子,唯一收養(yǎng)的女兒阿燕也幾年前嫁到鄰縣,沈覓見他倆為人實在,手腳又勤快,便雇傭他倆個平日里看家打掃。
平嫗熱情不假,話也多的很,平叟平日里只知道悶頭干活,不愛說話。
按阿遠的話說:他家的話都被平嫗說完了,平叟自然沒的說。
沈覓和阿遠各自進屋洗漱一番,小憩一會兒便商量著去送年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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