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邀請
南安王府,水汷的書房里,擺了張竹竹高升的屏風,水晏坐在后面,身上披著玄色織錦緞子的大氅,左手捧著描金小暖爐,右手翻看著水汷與江城將領們往來的書信。
水汷知道水晏性情,力排眾議,讓水晏幫著他處理政事。
南安太妃從大明宮回來時,事情已成定局,萬般無奈下,只得做了讓步,讓人往書房里放了張屏風,說什么也不讓水晏與官員們正面相談。
水晏見了屏風,只是笑笑,也不太在意。
水汷倒是愧疚不能自己,向水晏賠了好幾個不是。
這日,水汷從皇宮回來,便一直興致缺缺,心不在焉。
水晏猜度多半是在宮中遇見了那個薛家姑娘的原因,抿了口茶,道:“原是你親自去戶部打的招呼,這會兒子又做這副情深模樣給誰看。”
水汷將頭埋在胳膊里,悶聲悶氣道:“還不許我難受會?”
水晏道:“那你回你院子里難受,我這會兒忙的很,沒空聽你的傷春感秋。”
話雖這樣說,卻又囑咐小丫鬟上了新茶。
水汷也不抬頭,將自己環成一團,過了良久,他喃喃道:“白日消磨腸斷句的下一句,是世間只有情難訴。”
水晏聽此眉毛一動,手上的活計也停下了。
臨近年底,又因多年不曾舉家來京城,王府的事情比在江城時多了許多。
內宅事情以往皆是袁氏幫著南安太妃打理,如今出了千紅那檔子事,南安太妃不愿再用她,只好一個人強撐著精神,處理事物。
南安太妃畢竟年近四十,精神不如往日,幾日下來,便覺頭昏腦漲,力不從心。
管事的婆子見她如此,便上前獻策,說郡主如今年齡也大了,何不讓郡主幫著管家?
南安太妃聽此,便讓人叫了水雯過來。
這幾日探春湘云被家里接了回去,水雯沒了玩伴,正無聊之際,忽聽母親教她管家,忙跑了過來,說是要與母親分憂。
南安太妃一邊笑著去點她額頭,一邊教她如何看賬本。
水雯本是個不甚細心的性子,管家不過一時無聊興起,看了這么多賬本,只覺枯燥無聊。
頭一日還好,尚能裝個樣子,第二日便說什么都不愿再來了,打發了小丫鬟來回南安太妃:“姨娘不過約束下人不當,母親說她兩句也就罷了,何苦來自己強撐著不用她?”
南安太妃氣結。
水雯被她養的天真不理世事,追其原因,不過是她太過溺愛,自己生了一通悶氣,喝了幾口提神的清茶,不得不又打起精神細細理家。
正巧這日榮國府請水汷過府一敘,順帶著送來了一盒馬蹄酥糕并著幾碟精致小點心。
水雯最為留意吃喝,探春提起榮國府上的點心時,她便問了幾句。
探春便上了心,今日榮國府的人來請水汷,她便打發了人送來點心,說小小東西,不成敬意,孝敬母親與義妹的。
南安太妃心想探丫頭可真是個乖人,管家婆子極會看她臉色,見此又獻策道:“太妃,榮國府的三姑娘,也是您的女兒呢。三姑娘也是個極有主意的人,老奴聽聞,她在榮國府也是時常幫著管家呢!”
南安太妃猶豫道:“這,恐怕不好吧?”
“她非王府之人,一來難服眾,二來此事繁瑣,只怕她也不愿意罷。”
管家婆子姓馮,是南安太妃嫁給南安王時從家里帶過來的,南安太妃身邊第一得用之人。
馮婆子見南安太妃勞累,有心為她分擔一二,奈何身份有別,只得推薦他人,勸道:“三姑娘既認了太妃為母,自然是要以太妃為尊的,怎地不是王府的人?況她又是個庶出的,太妃這般抬舉她,只怕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拒絕呢?”
南安太妃本不欲讓探春幫著管家,但奈何自己精力大不如從前,又架不住馮婆子苦勸,便叫了水汷過來,與他商量請探春過來幫忙管家的事情。
水汷道:“官場之事,從來都是報到我這,由秦遠看著處理,并不經過母親這。母親既然覺得勞累,又不愿用姨娘,那便請了探春過來也無妨,左右不過一些家中瑣事。”
南安太妃見水汷同意,便著手準備,自己親自去請探春,水汷笑道:“多大點事,也值得母親親自過去?榮國府給我下了帖子,我順帶著一道請她也就是了。”
南安太妃一想,水汷身為一品郡王,又為一家之主,親自去請探春,面子上也更為好看,于是便同意了,末了又囑咐水汷幾句,讓他說話務必要婉轉,萬不可咄咄逼人。
水汷笑著應了,換了身衣服,去了榮國府赴宴。
自水汷帶賈璉去了一趟大明宮,榮國府便與水汷的關系親密了許多。
時不時地給水汷下帖子,請他過府一敘。
水汷初來京城,本不欲與勛貴們來往過密,但新帝猜忌已成,南安王府又從來都是太上皇那一排的,彼時再去向新帝投誠也沒了意思。又聽了一些宮廷秘聞,得知新帝如何上的位,索性回歸本心,與勛貴們來往如舊,左右北靜王府比他還要受新帝忌憚,縱是削藩,也不會先拿他開刀,更何況,南海異族虎視眈眈,新帝縱是有心想拿他作伐子,也不會挑在這個時候。
水汷到了榮國府,見席上有薛蟠作陪,便知寶釵與家里書信難通,道:“今日本王在宮中遇到了你妹子,你妹子做了甄太妃宮里的女史,本王還未來得及向你道喜。”
賈赦大驚。
他原是久浸女色之人,自然瞧得出水汷待寶釵有意,因而有意向水汷示好,使了錢財,讓寶釵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怎地這會兒成了女史?
賈赦看了一眼賈珍,他面上也是一片驚訝之色,低下了頭,心思盤算著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薛蟠聽此言極是歡喜,半晌情緒又低落下去,黯然道:“做了女史又能怎么樣?皇家規矩那么多,只怕以后是再難見得到了。”
賈政聽薛蟠這番話,面上便有了幾分不喜,正色道:“天家怎是我等小民可以議論的?蟠兒慎言!”
薛蟠表情不是作偽,水汷只得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卻說不出安慰他的話,扭過臉,對著賈政說道:“小王有一事想請世翁幫忙。”
賈政連連還禮:“王爺請講。”
水汷道:“母親年齡漸長,精神不濟,姨娘今日身子又不大爽快,小王有意想請探春妹妹在府上小住幾日,幫忙料理家務,不知世翁可否愿意?”
賈政一怔,他從來是不理庶事的,對于內宅事情并不上心,因而猶豫道:“此事...”
話還未說完,便被賈赦打斷了:“自然是愿意的。”
賈赦只道天下男子皆與他一般,都是個愛慕女色,走了個寶釵,又來了個探春,這南安王府注定是要與自己府上牽絆甚深的。欣喜之余又有些惋惜,可惜那探春不是自己膝下的,若是自己生的,說不得便有了個王爺做女婿。一個母族皆廢公主做兒媳,縱有太后撐腰,也不及一個手握重兵的王爺做女婿。
賈赦不免又想到了自己膝下的迎春,樣貌并不輸于探春,奈何性子太過軟綿,心想以后要好好調養,若是機緣得當,說不得要比兒子還要中用呢!
于是臉上堆著笑,話里也極為親昵:“探丫頭本就是太妃義女,為太妃分憂也是應當的。”
扯著賈政的袖子,不讓他說話,又讓小廝往內院里遞消息,說是讓探春準備準備,等會兒與王爺一道回府。
探春這會兒正捧著一本書,忽聽外面一陣說笑聲音,正欲讓大丫鬟侍書去問,便看到趙姨娘一路小跑進了屋。
趙姨娘先行了個不甚標準的禮,手舞足蹈道:“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如今姑娘可算是如了愿,飛上枝頭做那金鳳凰!只求姑娘不要忘了我生你不易,也提攜提攜我和你環兄弟!”
探春因素知趙姨娘平日性格,見她說話顛三倒四,也不甚在意,讓小丫鬟給她看座奉茶。
不一會兒,便有小丫鬟來報,說是老太太有請。
探春看趙姨娘興奮神色,心思一轉,怕是南安王府那邊來了消息,低頭思索一番,換了身頗為隆重的衣服,往榮禧堂走去。
賈母見了探春,細細打量著,道:“你這身衣服倒是不錯,只是鬢間...”
賈母微微搖著頭,道:“我觀其王爺言談,是個不大喜繁華的。都說兒子似母,太妃多半也是如此。”
喚來鴛鴦,讓她取了幾套精致卻不張揚的頭面,并著幾支通體碧綠的翡翠釵子,交予探春的乳母,又問水晏送她的扳指何在。
探春從香囊里取出,賈母讓手巧的丫鬟打了個絡子穿上,給探春戴著,又吩咐道:“王爺手足情深,在他面前務必要戴著,其他時間,你自己理會吧。”
探春叩謝了賈母,換了頭面,坐在賈母身邊,聽她講著理家要務。
前廳宴畢,水汷來請,一進屋便瞧見了探春胸前那個碧玉扳指,笑道:“探春妹妹是個有心的人。”
為顯重視,來接探春的馬車,是按照郡主規格置辦的,華美奢華異常。
賈政見此皺了眉,水汷笑道:“她本是母親義女,這車坐得。”
榮國府正門,非皇親王爵不開,探春長這么大,尚是第一次坐轎出正門。
探春偷偷地從穿金描銀的紗窗里瞧了一眼,街上人群早被肅清,圍在一旁的皆是身披盔甲,腰配長劍的王府侍衛,為首的統領器宇軒昂,身著明光鏡鎧,眼里似有十里春風。
探春一怔,手里捧的暖爐就落在了轎中。
探春的丫鬟們都是極有規矩的,今日之事雖十分榮耀,但她們臉上除了有著幾分喜歡,卻絲毫不見驕奢之氣。
侍書見探春若有所思,手中的暖爐也掉了,于是將暖爐撿起,問道:“姑娘,您看到什么了?”
探春收了心神,隨之一笑,道:“許是眼花了。”
那個王府統領,與寧國府榮哥兒的媳婦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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