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詢問
水晏聽到聲音,合上了書。
他穿著一身蓮青色的衣衫,因為身體孱弱,外面又披了件月白色袍子,頭發頗為隨意的用一截緞子系著,散在肩頭。
水晏的眉目不知隨了誰,鳳目狹長,偏又沒有眉眼上挑的那種瀲滟與輕佻,他的容貌與水汷并不太相似,身上也沒有水汷那一身且試天下的鋒芒畢露,整個人都是淡淡的,像是一盆靜靜綻放在山間的幽蘭。
袁氏進屋時帶了一股冬夜的寒氣,水晏又將身上的袍子裹了裹,眉頭微微皺著,不由自主的輕咳出聲:“咳咳...”
袁氏見水晏一張蒼白的小臉咳得微微發紅,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責,有心想去給他端杯熱茶錘錘肩,又恐自己一身冷氣沖了他的身體,忙讓屋內的小丫鬟給他倒來一杯滾滾的熱茶,又讓小丫鬟給他輕輕地錘著肩,自己站在屋里燒的暖烘烘的火盆處遠遠地瞧著。
袁氏眼圈微紅:“這么晚了,天氣又冷,我原本不該來的,連累你也跟著不痛快!
“咳咳...”
水晏接來小丫鬟遞的小手爐,又喝了一杯熱茶,臉上才好看一些,虛弱道:“姨娘既然來了,又何必說這些話?”
袁氏彼時在火爐邊去了一身的冷氣,這才敢渡步走到水晏身邊,用烤了半天火的手放在他的額上,見他并不發熱,這才放下心來,道:“菩薩保佑!
水晏面上一紅,道:“姨娘太過小心了,我哪里有這么嬌弱了?”
袁氏嘆氣道:“到底是年幼時落下的病根!
水晏見她雙目微紅,連忙岔開了話題:“姨娘這么晚過來,想必是有事與我商議吧?”
袁氏用帕子掩了淚,道:“剛才太妃來找我,說是有意在京城給王爺尋上一門親事。我想著你也不小了,若是有...”
一想水晏身份尷尬,不得又住了口,又怕水晏多心,換上一副欣喜的面容,道:“我在太妃面前也略有幾分薄面,有心想替你求一門姻緣,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水晏呷了一口茶,道:“方才王爺來過,與我商議過這件事。”
袁氏聽水晏不喊兄長喊了王爺,不禁擰起秀眉,道:“王爺是兄長,你應該喚他一聲哥哥才是!
水晏輕笑出聲,臉上卻不在意:“左右不過一個稱呼,有什么要緊的!
袁氏知道他素來性子執拗,也不好深勸,問道:“王爺找你商議什么事情呢?”
“他講過幾日下帖子宴請朝中勛貴,探一下陛下的口風。不過...”
水晏頓了頓,臉上帶著幾分狹促,道:“他可沒有講太妃要給他挑上一門婚事。”
袁氏道:“太妃只怕還瞞著他呢!
“王爺既然請朝中勛貴來府上一敘,那有沒有說讓你也出席呢?”袁氏問。
水晏點點頭,道:“他的意思是讓我一起去應酬,說是帶我見一下朝中官員,以后也好做他的臂膀!
袁氏臉上閃過幾分欣喜,又轉瞬即逝,道:“那...不知道太妃是否會同意。”
“這個你不用擔心!
水晏道:“王爺是個有主見的,不會被太妃意見左右。若太妃帶你見京中的夫人姑娘們,問你哪個更為妥當,你只管虛應著光景,只答都好便是。”
袁氏點點頭,道:“正是這個理,王爺說親,我一個下人怎么好發表意見!
水晏本欲不想點破,見她又多想了,她素來心思又重,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釋幾句:“王爺的翻云簪不見了,我問了秦遠,說是他送了一位姑娘!
袁氏恍然大悟,點了一下水晏額頭,笑道:“你這個狹促鬼!”
然后又問:“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水晏道:“秦遠也沒有跟我講太過清楚,只說是跟榮國府有親戚的某位姑娘。姨娘若是見了榮國府來的姑娘們,多留一下心,指不定就能發現了。”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水汷房里的小丫鬟們就已經開始伺候他洗漱更衣了。
水汷換了身江牙海水五爪坐龍蟒袍,腰上勒著玉帶,腳踏朝云粉底皂鞋,拜別了南安太妃,往宮中去了。
歷朝歷代的皇帝們大多薄待功臣,兔死狗烹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本朝的前幾代皇帝們對功臣們還算不錯的,按軍功封了不少王爵公侯,世襲個幾世,由著一代不如一代的紈绔們走雞斗狗,混吃等死。
建國之初,幾位王爺的功勞最大,因而也就福澤子孫最深。
幾位王爺在京城的時候,不用每日大清早的陪著百官們一起五更上朝,只需在朔日和望日出來露露面,匯報匯報工作也就算了。
今日既不是朔日,也不是望日,水汷自然也是不用去上朝的,他今日起來這么早,是因為前幾日南安王府眾人抵達京都時,太上皇派人來問了一下水汷遇刺的事情,如今他平安到家,于情于理都要去太上皇宮里走上一趟。
水汷是武將,自然沒有文人的軟轎待遇。
京都不比江陵,自然沒有江陵母親般輕撫著臉龐的微風,有的是像后媽的大耳瓜子甩在臉上的凌冽寒風,一陣一陣的,水汷又騎著馬,雖然走的不快,但到底還是比尋常走路要快上一些,寒風刮在臉上,直讓他睜不開眼睛。
太上皇畢竟上了年齡,精神頭兒不比往年,水汷抵達皇宮時,太上皇還未起來。
殿里的小太監皆是人精,又是忙著去沏滾滾的熱茶,又是忙著遞上小暖爐,一邊又擺了一桌的精致小吃食。
年齡稍大的周太監笑得眼睛彎彎,一臉的慈愛,道:“郡王上一次來宮里時,還跟著咱家要宮里馬蹄酥糕吃。”
水汷知道他是伺候太上皇的老人,因而對他也不拿什么郡王架子,捏了一塊桌上的點心,道:“可不是嗎,我仗著年齡小,貪嘴吃多了,肚子脹的發疼,還是公公給我揉的肚子呢。”
周太監打趣道:“郡王今日可莫要像往年一樣了,如今郡王年齡大了,個子也長高了,咱家縱是有心給郡王揉肚子,只怕也沒那個力氣了!
水汷笑道:“我偏要多吃,好不容易來一趟宮里,點心也不讓人吃,公公可真是越來越小氣了!
“郡王這話可真是折煞咱家了!
周太監道:“這些小輩里,太上皇最疼您了。前幾日他老人家還在念叨呢,說您這么大了,行事還是這般莽撞,白白的讓人擔心。連續幾日讓咱家去打聽您的消息,生怕您有個三長兩短的!
正說著,忽聽小太監們的聲音:“太上皇駕到!
水汷擦了唇邊糕點渣子,前去接駕。
太上皇年齡不過六十,但因著保養得當,看著像是五十出頭的人物。
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的帝位,通身的氣派非常人所能及,一身的明黃龍袍,行動之間極具威勢。
太上皇細細打量了一眼水汷,道:“倒比往年高了許多,有幾分你父王年輕時的模樣!
“孤聽人講,你這一路被人追殺,是怎么一回事?可查出什么眉目?”
太上皇當年能榮登大寶,水汷的父親沒少出力,因而他在位期間,對南安王府頗為照顧。
后來他因太子一事,無心朝政,退位讓與三皇子,過起了不問世事,榮養天年的日子,但聽到南安王戰死之事,還是頗為唏噓,又囑咐新皇,一定要善待南安王子嗣。
水汷之所以敢在在軍營里大刀闊斧整頓,收攏人心,多少也有點太上皇給他撐腰的原因。
水汷為收復人心,三年不曾來京城,好不容易來了一趟京城,還被人追殺了一路,得知這個消息,太上皇越發平和的性情難得發了一通脾氣,把一干人等罵了個狗血淋頭,如今水汷平安歸來,太上皇第一時間自然要查出背后黑手,為自己可憐的小侄子主持公道。
水汷回答道:“回太上皇的話——”
話還未說完,便被太上皇打斷了:“叫什么太上皇,還和以前一樣,叫孤皇伯父也就是了,小小的人兒,哪學了這么多的規矩?”
水汷笑道:“是,皇伯父!
“侄兒以為,侄兒在軍營里收拾了那么多不盡心的人,他們對侄兒懷恨在心,也在情理之中!
太上皇問:“你查到是誰做的了?”
“暫時還沒有!
水汷答道:“侄兒襲爵三載,樹敵眾多,一時沒有頭緒。”
太上皇沉吟片刻,道:“孤讓暗衛幫你查探一下!
“如此便多謝皇伯父了!
太上皇與水汷話著家常,問他這些年在江陵的經歷,水汷一一回答,又挑了一些軍營里的趣事講給他聽。
太上皇點頭,忽然話題一轉,問道:“太后昨日倒是提醒了孤,你如今也十五歲了,可有喜歡的姑娘家?”
水汷彼時正喝著茶,聽到這句話差點給茶水嗆到,廢了好大力氣才把口中的茶咽下肚,腦海里突然就閃過一雙干凈清澈的眸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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