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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先皇后聰慧過人,
性情溫柔賢淑,處事剛柔并濟,向來為我宮中女子典范。本宮一直視先皇后為心中楷模,
不可能對先皇后存有不敬之意。”皇后一邊整理著思路一邊道。

“那么,
皇后娘娘該如何解釋您佩戴與先皇后相似的首飾之事?”純妃開口質問。

在后宮之中,有子嗣的幾個妃嬪自成一脈,比如純妃,
嘉貴妃,
以及愉妃。余下尚未育有子嗣的妃嬪中,也就令妃一脈最成氣候。

純妃、嘉貴妃、愉妃等對待皇后一脈和令妃一脈的態度,
素來是兩不相幫,坐山觀虎斗,
哪方若是勢弱了,她們不介意幫著另一方踩她一腳,
比如之前,皇后因為令妃而頗為狼狽的時候,這幾個妃子們沒少跟風在乾隆跟前給皇后上眼藥,
又比如,
這陣子令妃勢頭不好,眼看著就要失寵,
在令妃被人欺-辱、被下人們怠慢的時候,
這幾個妃子也沒少推波助瀾,讓令妃的日子更加難過。

反正,
皇后不是個會主動出手的性子,令妃又心高氣傲,一心只瞄準皇后的位置,只要她們的動作不要做得太過明顯,
這把火,總歸不會燒到她們身上來。

無論是對皇后,還是對令妃,純妃等人都是看不上眼的。

皇后雖出身高貴,在寶親王府時便是側福晉,但她為人死板,手段一般,且并不得乾隆寵愛。皇后能夠在孝賢皇后仙逝之后登上皇后之位,靠的也不過是規矩本分,以及太后對她的喜歡。但是,光憑著規矩本分,是治不好后宮的。饒是有著中宮的名分,皇后也著了令妃好幾次道了,沒人真正覺得皇后這中宮之主的位置能夠坐得穩。若不是令妃至今還沒找到機會對皇后下狠手,皇后又極為好命地誕下了芃芃這個極為受寵的公主,她指不定會有多么狼狽呢。

同樣的,別看平日里純妃、嘉貴妃和愉妃幾個,對著令妃妹妹長,妹妹短的,對于這個給孝賢皇后做過洗腳婢的女子,她們終究是看不上的。只不過是礙于乾隆喜歡令妃,她們才與令妃虛與委蛇。可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圣寵被令妃分薄的時候,她們又忍不住會去想,似令妃這樣的女子,憑什么跟她們平起平坐呢?

當然,純妃、嘉貴妃和愉妃的眼睛也不是只會盯著皇后,她們彼此之間,也相互戒備著,大沖突沒有,小交鋒不斷。若是太過關注皇后和令妃之爭而著了身邊人的道,那可就太劃不來了。

眼下,局勢在她們看來很明顯。皇后一時不慎,被有心人算計,佩戴了與先皇后遺物類似的步搖,那人借機發難,要給皇后扣個不敬先皇后的罪名。

至于這事兒究竟能不能成,就看皇后做出的反應、給出的答案能不能夠讓和敬與乾隆信服了。畢竟,在孝賢皇后已逝的現在,也就只有他們最在意這種事。

當初,在孝賢皇后的喪禮中,乾隆可是因為大阿哥與三阿哥哭得不夠哀痛,而痛斥他們,說他們不孝的。也正是因此,大阿哥與三阿哥雖在一眾阿哥中居長,卻前程有限,且無緣大位——本朝以孝治國,被皇帝親口斷言不孝的阿哥,又怎么可能繼承大統呢?

倘若這回,繼皇后也因為對孝賢皇后不敬,而得了乾隆批駁,那可就好玩兒了。

當然,廢后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即便是乾隆當真認為繼皇后對先皇后有大不敬之罪名,也不大可能會因此而廢后。但只要乾隆像對待大阿哥和三阿哥那樣,給繼皇后扣上什么罪名,日后,以繼皇后的威望必然彈壓不住宮中之人,而她的罪行,同樣也會牽連她的一雙兒女。屆時,固倫和晏公主是女兒,且又有祥瑞化身之名在外,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頂多被抱給別人養,可皇后唯一的兒子十二阿哥,前程怕是要被繼皇后連累了。

當然,皇后的罪名是否成立,最終還是看乾隆的心思。倘若皇后有本事讓乾隆不認為她這種行為是對先皇后的褻瀆,那么,她們也沒有什么損失。

皇后看著和敬,認真地道:“本宮一直視先皇后為心中楷模,在本宮初登后位之時,每每遇到難以抉擇之事,都會參照先皇后舊例。不得不說,先皇后實在是給本宮做了一個很好的榜樣。本宮特意戴上這支與先皇后遺物相仿的步搖,正是為了緬懷先皇后。”

和敬聞言,點了點頭,眼中的冷凝褪去了不少,算是接受了皇后這個說辭。

皇后在為嫻貴妃的時候,對她額娘一向恭敬有加,從不曾僭越,與她額娘也沒有太大的矛盾,若要說皇后通過這種方式來尊敬她額娘,她是相信的。

不過更有可能的是皇后遭了別人的算計,臨時想出了這種說辭。

皇后是特意戴了這不要來緬懷她額娘也好,是被人為自己找一個合理的說辭也罷,總之,皇后的態度頗為誠懇,她給出的答案,和敬也算是接受了——能夠經得住考驗,才能夠與之共事。倘若皇后經不住考驗,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人給打倒了,和敬才該為自己捏一把冷汗。

不過,這宮里頭似乎老是有人拿著她額娘做筏子,這個認知,讓和敬很是不快。籌謀此事之人若是不被她抓住小辮子也就罷了,倘若被她逮到什么把柄,她定不會輕饒了那人去。她額娘如今已經仙逝,她希望她額娘清清凈凈的,不希望再從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口中聽到她的額娘。

嘉貴妃在一旁聽著這番話,心中暗道可惜。有了和敬的話,基本已經可以肯定,皇后這次不會栽跟頭了。即便是乾隆的想法與和敬不同,和敬的想法他總是要參考的。

嘉貴妃的目光往身邊兒一掃,忽然將純妃給拖下了水:“看樣子,倒是純妃妹妹誤解了皇后娘娘呢?妹妹還不快向娘娘賠個不是?雖說娘娘大肚,不與你計較,你卻也不能不知禮。”

純妃在心中將嘉貴妃咒罵了一番,心想,她剛才說的話,分明也是嘉貴妃想說的話。現在嘉貴妃倒好,還充作好人來責問她了,果然是個狡猾奸詐的。早知道,她剛才也該悶不吭聲,不要做這個出頭鳥的。

好在純妃能屈能伸慣了,道個歉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可純妃剛張開嘴,轉頭就看見了令妃,這道歉之語,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到了嘴邊的話也變了變。

“若要說,咱們姐妹們誤解了皇后娘娘,倒還情有可原,可令妃妹妹怎么也誤解了皇后娘娘呢?方才,若不是令妃妹妹第一個說破了皇后娘娘所戴的步搖與先皇后的遺物極為相似,只怕咱們還看不出來呢。咱們原是駑鈍之人,不比令妃妹妹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令妃妹妹這……實在是不應該啊。”

純妃看了看令妃,又看了看皇后,果斷決定禍水東引。反正,這些日子令妃總是跟皇后作對,皇后對令妃的反感度,應該比對她高才是。皇后若是忙著追究令妃的責任,自然也就顧不上她了。

令妃臉色有些不好看,顯然,她沒有料到,皇后竟能夠通過三言兩語扳回了局面,且和敬竟然還接受了她的說辭——和敬何時變得這樣好說話了?令妃明明記得,自己仿著先皇后的風格來打扮的時候,和敬是頗為不喜的。

“妹妹也只是一個庸俗之人,莫說是與先皇后比,就是與皇后娘娘比,都望塵莫及,當不得純妃姐姐一句‘七竅玲瓏心’。妹妹受先皇后照拂多年,對先皇后憧憬敬仰,因無法容忍有人對先皇后不敬,是以乍一見到皇后娘娘這支步搖,反應過激了一些,說了些冒犯的話,還望皇后娘娘不要與妹妹一般見識。”

這話既向皇后道了歉,又解釋了令妃對皇后出言不遜的原因,且又進一步在和敬跟前向和敬表明了她對孝賢皇后的尊敬,可謂是一舉三得。雖然令妃是第一個向皇后問責發難之人,按理說皇后對她的惡感度應該比對附和她的純妃與嘉貴妃高,但皇后不得不承認,令妃這話說出來,確實比純妃的話讓人舒服些。

“倒是純妃姐姐和嘉貴妃姐姐,在妹妹說完這話后,不去思考妹妹說的究竟妥不妥當,就忙不迭地跟著妹妹一起聲討皇后娘娘,倒像是見不得皇后娘娘好呢。”令妃冷冷瞥了純妃和嘉貴妃一眼,冷哼一聲。

想要把鍋全部甩到她的身上,那是不行的。

顯然,令妃對于純妃和嘉貴妃墻頭草的做派,也是十分清楚的。往日礙于不可樹敵太多,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日純妃這話卻是惹到她了。她得讓純妃明白,她不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

和敬看著相互推諉責任的三名宮妃,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平日里一個個在乾隆跟前裝的那般大方得體,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會露出真面目了。真該讓乾隆好好來看看,他所寵愛的女人,都是些什么樣的人!

皇后道:“嘉貴妃和純妃人云亦云,沒有自己的判斷力,身為高位妃嬪,這的確是一件極為不妥的事。皇上前兒個還跟本宮說,令妃如今身子重了,行動不便,她的協理六宮之權由純妃或是嘉貴妃來暫代。可依本宮看,純妃和嘉貴妃能把分內之職做好,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實在是無法再兼一份職權。這部分職責,就由本宮來擔著吧——皇上讓人協理六宮,本是要為本宮減輕些負擔,這是皇上對本宮的體貼,也是他對妹妹們的看重,可嘉貴妃和純妃既然不堪重任,本宮寧可自個兒累一些,也不能讓宮務出了差錯,引得皇上和太后擔憂。”

一番話,既提醒令妃該交出手中之權了,同時也敲打了嘉貴妃與純妃,讓這二妃眼睜睜地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了。雖同為協理六宮的妃嬪,但令妃作為乾隆寵妃,她負責的是采買那一塊的事,在小選時,在留用與否的問題上,令妃也有一定的發言權。

嘉貴妃和純妃聽了皇后的話,不由暗自咬牙。

皇后自圣眷日濃后,果然是腰桿子越發硬了。這要是擱在以往,她哪里敢這樣對她們?即便是中宮之主,她過去手腕過于強硬,許多事還得她們配合著她才能做成,沒想到,自打誕下五公主又與和敬公主交好后,她倒是越發能耐了!也罷,就讓她們看看,她能夠得意到幾時!

在敲打完嘉貴妃和純妃之后,皇后神清氣爽,只覺得好久沒有這般痛快過了。嘉貴妃和純妃雖然也做了不少惡心人的事兒,但是她們向來出手小心謹慎,讓人難以抓到把柄,這次能夠借機敲打她們一番,還是她們方才急著讓皇后倒霉,給令妃幫腔之故。可以說,這樣的機會極為難得。

當然,皇后也沒忘了始作俑者的令妃。

哪怕令妃把話說得再好聽,把自身的存在感降得再低,也掩蓋不了她是第一個挑事者的事實。

皇后挑眉問道:“方才,令妃你第一個認出本宮這步搖與先皇后的步搖有幾分相似后,為何會覺得本宮是對先皇后不敬?若你不照實說,本宮就要認為,你是有意要栽贓陷害本宮了!”

令妃心中暗罵皇后難纏,嘴上卻道:“臣妾那時候想著,皇后娘娘在先皇后還在時,是不戴與先皇后相仿的首飾的,如今卻戴上了,難道不是妄想著與先皇后比肩?”說著,令妃看了和敬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當然,既然和敬公主覺得您此舉不是褻瀆先皇后之舉,那定然就是臣妾想多了。和敬公主作為先皇后之女,她的判斷總是不會有錯的。”

說得倒像是因為和敬認可了皇后,令妃才認可皇后一樣。

和敬聞言,皺起了眉。

皇后見令妃到了此時還不忘挑撥,也有些惱了,果然,無論到了何時,都不能對令妃放松警惕。不過她轉念一想,這也是在和敬跟前澄清的一個好機會。

幕后之人用這招來對付她,無非是想要離間她與和敬,以及讓乾隆因為此事而對她生出些看法來。若是不把這里頭的事給說清楚了,即便是和敬看在眼下兩人達成了合作意向的份上暫且按下此時,終歸也是她的一個心結。

若是有機會徹底讓她這個心結消去,對于日后兩人的合作來說,總是更為有利一些。

思及此處,皇后不知怎么,福至心靈,一段話脫口而出:“先皇后的光輝,又豈是我等庸脂俗粉能夠奪得走的?哪怕是穿一樣的衣裳,戴一樣的首飾,我等也與先皇后相去甚遠,不存在與先皇后相提并論的可能性!”

說著,她又看了看令妃:“當然,本宮是這樣想的,就是不知道令妃你是不是這么想了!本宮不覺得佩戴與先皇后相仿的步搖是對先皇后的褻瀆,故而以這種方式向先皇后致敬。倒是令妃你,既然你覺得這樣是在褻瀆先皇后,那么,你前些日子,又為何要刻意穿了與先皇后當初相仿的衣衫,去菊園中呢?”

皇后的一番話,問得令妃啞口無言。令妃不知道,一向木訥寡言的皇后,何時竟變得這般伶牙俐齒了。

和敬聞言,輕哼一聲,心中對令妃的厭惡之情,又增加了幾分:“當然是因為皇額娘光明磊落,令妃卻心中有鬼了。自己借著我已故額娘的光復寵,又生怕別人也用了這招,卻不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喜歡投機取巧的!在場諸位妃嬪之中,就屬令妃你最沒資格說皇額娘的不是,偏偏你是第一個站出來數落皇額娘的,現如今還真是流行賊喊捉賊!”

令妃被和敬的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低下頭去:“公主這話,實在讓嬪妾慚愧了。”

素來以能言善辯的令妃,從未料到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笨嘴拙舌的時候。

“好了,事情既然已經說明白了,就散了吧。嘉貴妃、純妃、令妃,回去之后好生反省反省。你們以下犯上,藐視中宮,按理來說,本宮怎么也不該就這樣揭過此事。本宮這次饒了你們,是看在同為后宮姐妹的情分上,若是你們屢教不改,日后再這般行事,就不要怪本宮翻臉無情了!”

此話一出,周圍的妃嬪們交口稱贊皇后大肚能容人,被點名的三個高位妃嬪臉上都低下了頭。

……

后宮之中發生了這樣“熱鬧”的事,自然不可能逃脫乾隆的耳目。

當然,乾隆對于這件事的看法,會與和敬以及后宮一眾妃嬪有所不同。

在他的心中,孝賢皇后的地位無人能夠替代。雖然這些年,他一直在下意識地從其他妃嬪身上尋找孝賢皇后的影子,但這些人中并不包括繼皇后。從性情、到容貌、再到喜好,繼皇后與孝賢皇后沒有一點兒相似之處。

所以,在得知繼皇后試圖模仿孝賢皇后時,乾隆心中是有些不高興的,他覺得皇后沒有自知之明。

簡單來說,模仿乾隆心心念念之人,本身并不算是什么事兒,比如令妃,之前就經常這么做。但做這事兒也是有風險的,做這件事兒的人若是能夠還原孝賢皇后某個瞬間的美好,再加上一點兒自己的特色,那么她就是成功的,她會得到乾隆的寵愛,但是倘若,她模仿的不像,或是毀了這份美好,那么,這種行為就是對孝賢皇后的褻瀆。

毋庸置疑,在乾隆看來,繼皇后是后者。

因此,當乾隆擺駕翊坤宮時,他是帶著一腔怒氣去的。但當他真的走進翊坤宮的時候,這火卻發不出來了。

他看到和敬站在搖籃邊,一邊讓小十二喊她姐姐,一邊逗弄芃芃,讓她跟著一起學。

小十二仰著一張白凈的小臉,無辜地看著和敬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在他額間撓了撓,他忽然就“咯咯咯”地笑出了聲來。

而一旁的芃芃,左手不知道攥著個什么東西,右手則扒拉著和敬的衣袖,讓和敬低下頭來。

和敬向來寵愛這個小妹妹,見她堅持,便如她所愿低下了頭。

然后,和敬對上了妹妹黑曜石般漂亮純粹的雙眸,妹妹沖著她眨了眨眼,將手中拿著的東西插在了她烏黑的發間。

鳳凰銜珠金步搖在和敬的頭上,散發著熠熠光芒,十分漂亮。

芃芃對于自己的杰作,似是很滿意,她沖著和敬笑得眉眼彎彎,露出了“求夸獎”的表情來。

和敬看著妹妹臉上燦爛的毫無一絲陰霾的笑容,想起當初自家額娘親手把這支步搖插在她頭上時的情景,心中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所填滿。出降后,和敬時常佩戴這支步搖,看見這支步搖,她便仿佛看見了額娘一般。但等到額娘薨逝了,她又悄悄兒命人把這支步搖給收了起來,不敢去看,不敢去戴,怕睹物思人。

今日和敬見自家小妹妹好像對這支步搖很感興趣似的,便命人將這支步搖取了來,準備贈予小妹妹。雖說芃芃是和敬的妹妹,但是瞧著和敬的架勢,分明是把芃芃當成了女兒來疼。和敬身邊兒的女官雖驚訝于和敬對芃芃的寵愛,到底還是照做了。

步搖幾年未見過光,仍舊光鮮亮麗,顯然,負責管理首飾匣子的人深知這步搖對和敬的重要性,時不時便拿出來擦拭一番,仔細養護著。

當和敬把這支步搖遞到芃芃跟前時,芃芃仿佛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她好奇地抓著那只步搖,東瞧瞧,細看看,那活潑可愛的小模樣,讓和敬見了不由莞爾一笑,舊時留下的心傷都仿佛被她給治愈了。

當芃芃千方百計地讓和敬低下頭來,把那支步搖插在她的發鬢間時,和敬的心情是頗為復雜的,懷念、悵然、心傷……最后,都化為了被妹妹關心的溫暖。

她忍不住將妹妹抱入懷中,額頭抵著她小小的額頭:“你是在擔心姐姐嗎,芃芃?”

芃芃“啊”了一聲,安撫地摸了摸和敬的頭。

和敬:“謝謝你。不過,居然要讓年幼的妹妹來擔心我,我這個做姐姐的,果然很差勁啊。”

和敬取下發髻中的步搖,再一次將那支步搖塞到了芃芃的手中:“這支步搖,是姐姐出閣之前,姐姐的額娘給姐姐的,如今,姐姐把這支步搖給你了。聽說你喜歡‘睹物思人’,姐姐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可要拿著這支步搖,好好想著姐姐啊。”

被芃芃貼心的舉動治愈到的,并不只有和敬,還有乾隆。

乾隆看著芃芃與和敬的暖心互動,恍惚間,仿佛想起了當初和敬出降時,孝賢皇后將她叫到跟前,親手將這支步搖插在她的發髻間的模樣。可以說,這支步搖中,蘊含著孝賢皇后對自家女兒最誠摯的祝福。而如今,這支步搖,又被和敬給了芃芃,通過這個舉動,這份祝福,仿佛被傳遞了下去。

乾隆頓時覺得,孝賢皇后所珍視的東西,發揮了其應有的價值。

至于他之前所糾結的那些東西,已經不重要了。

有時候,對于同一件事,看待它的心態不一樣,結果自然也會不一樣。

眼尖如皇后,自然看到了乾隆怒氣沖沖而來,在看到芃芃與和敬的互動后,怒氣漸漸散去的全過程。

芃芃果然是她的小福星,皇后想。自從有了這個閨女,她總是能逢兇化吉。

與此同時,皇后心中對于乾隆的期盼,也消散了不少。皇后本以為,乾隆至少會好好與她溝通一下這件事的,可乾隆在聽了此事后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朝著她發火。若非有芃芃與和敬在,只怕她現在已經被問罪了吧?罷了,日后,她還是好好帶著兩個孩子過日子吧,不要指望乾隆了。

在與兒女們進行了一番互動之后,乾隆自然是留在翊坤宮用了晚膳。

和敬得趕在宮門下匙之前出宮,所以略略動了幾筷子,就跟乾隆和皇后道了別。在離開之前,她還特意親了親芃芃的小臉蛋:“過些日子,待姐姐得了空,再進宮來看你,你可要記得想姐姐啊。”

一旁的小十二“啊啊”地叫喚著,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似是在對和敬厚此薄彼的行徑表達不滿之情。

和敬見狀,不由笑了笑:“你也是個不肯吃虧的……罷了,既然我給芃芃送了禮物,總不好把你給落下了。我這兒有一塊玉佩,是早年兄長佩戴過的,因那是男士玉佩,我不好佩戴,留在身邊也只能做個念想,如今就留給你吧,愿你能夠健健康康的長大。”

那是一塊水頭極好的玉佩,且還是先帝雍正爺在位時賜予寶貝孫子的,意義非凡。

皇后見狀,趕忙道:“和敬不可,十二不過還是個小孩子,如何當得起這樣貴重的禮物?你還是收回去吧。若實在想送他東西,隨便尋一樣來送給他,不拘什么,都是你的一番心意。”

和敬卻道:“我方才說了,我將這玉佩留在身邊,也沒什么用處,倒不如給了小十二,保不齊還能庇佑他一二。皇額娘硬要推辭,莫非瞧不上我給的東西?”

乾隆聞言,也從略微失神的狀態中回轉過來,勸道:“和敬既將這玉佩給了小十二,皇后你就收下吧。”不知為何,看著那塊本屬于永璉的玉佩到了小十二的身邊,乾隆竟覺得,那是一種延續和傳承。

往后,無論是因為移情作用也好,愛屋及烏也罷,乾隆都會更加的重視小十二。

……

在得知嘉貴妃、純妃以及令妃因為惡意揣測皇后而被皇后責罰后,乾隆罕見地沒有表態,而是默許了皇后的做法。

當他一顆心偏向令妃等人時,自然會覺得皇后給她們的處罰重了,但經過翊坤宮中的那一幕互動,乾隆的心無疑偏向了皇后一方。在嘉貴妃等人指望乾隆在得知此事后,能夠為她們說些話,但最終,她們的希望破滅了。

太后素來喜歡皇后,且她也希望,乾隆能夠盡快從孝賢皇后離世的陰影中走出來。孝賢皇后這個兒媳生前很得太后心意,但如今孝賢皇后已經故去數年,若是乾隆一直惦記著她,豈不是傷心又傷神?因此,太后對那些妃嬪們拿著孝賢皇后做筏子攻訐皇后之事,十分不滿。為著這事兒,她專程派自個兒身邊得臉的嬤嬤依次去了嘉貴妃、純妃以及令妃的宮中,將她們數落了一通。

這剛被皇后當眾責罰,又被太后數落,嘉貴妃三人的面子這下是傷得很了。接連幾日,她們都稱病不出,以免看見其他妃嬪幸災樂禍的模樣。

嘉貴妃和純妃稱病也就罷了,令妃稱病可是非同小可,畢竟,她還懷著身孕呢,她的身體健康,是半點兒也馬虎不得。

皇后在得知令妃“病了”的消息后,特意稟明了太后和乾隆,請了平日里專程給太后診脈的華太醫去給令妃看病。據說這華太醫,還是著名的神醫華佗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后人呢。

當華太醫頂著令妃主仆鐵青的目光,仔仔細細給令妃把了一通脈后,愣是沒有發現令妃身上有什么問題,最終,只得在脈案上寫上“郁結于心、憂思過重”之語。當然,由于華太醫的主子不是令妃,而是太后,在去回稟太后之時,他少不得照實回答。

本還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說話說重了,把令妃給氣著了的太后,在聽了華太醫的話后,冷哼一聲:“只怕令妃不是郁結于心、憂思過重,而是在記恨哀家斥責了她呢。罷了罷了,到底現在她才是個金貴人物,哀家說不得她,動不得她,以免氣著了她,對皇嗣不利,也只得由著她去了。”

太后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給令妃狠狠記了一筆,只待她生下孩子,再一并討還。

因為令妃這事兒,本來今兒個心情頗好的她,頓時心情就有些不好了。

乾隆素來是個孝子,每日就是再忙,都要招底下人來問問太后的飲食起居情況。若是一切良好,他會讓人賞賜功勞最大的那個人,但凡太后少吃了一些東西、少睡了一會兒或是心情不好,他都會親自去慈寧宮看看太后。

今日,得知太后心情欠佳,在處理完手頭的政務之后,乾隆便立刻趕到慈寧宮,向太后詢問情況。

到了太后這個地位,心里頭有什么不痛快,自然犯不著忍氣吞聲,她心里頭想了些什么,自然如實告訴了乾隆,還對乾隆道:“往日里你總說令妃是個懂事的,哀家原也覺得她是個好的,沒想到,她做事竟能這樣不著調。往日哀家還奇怪,皇后最是個公正的性子,為何總與性子和軟的令妃過不去,如今看來,皇后這孩子一直不喜歡令妃,還是有道理的。這有些人哪,一得勢,便輕狂得看不清自個兒的身份了!”

乾隆也鐵青著臉道:“令妃實在是不像話,朕記得,她原本不是這樣的。她剛來侍奉朕的時候,既可憐又可愛,因著出身有些自卑,說話做事半點兒不敢僭越,生怕失了本分。”若不是因此,乾隆也不會在她無子的情況下讓她晉升的這般快,雖然有孝賢皇后的情面在里頭,但也有小半是因為她本人。

“如今,令妃倒是越發膽大妄為……看來,果然是朕對她太過優容,把她給縱壞了。皇額娘放心,朕定會好生斥責她一番。”

他剛抬步欲走,就被太后按住了手臂。太后嘆道:“無論怎么說,令妃眼下到底還懷著身孕,便是看在她腹中皇嗣的份上,你也不能在這時候斥責她,否則,豈不是讓她多想?有什么事,等她誕下皇嗣后,再一并與她說吧。”

乾隆聞言,點了點頭:“后宮之中,按例可設兩名貴妃。朕原本打算,待令妃誕下皇嗣,便以生育之功冊封她為貴妃,如今看來,還是罷了。依照令妃的心胸和眼界,還擔不起貴妃之職。”

太后點了點頭:“你這話說得很是。令妃這孩子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沉不住氣,你便是想抬舉她,也得先磨一磨她的性子。否則,心性與地位不匹配,對于她而言百害而無一利。”

彼時,遠在延禧宮中的令妃,還不知道,她裝病一次,就把她唾手可得的貴妃之位給裝沒了。若是知道了,她怕是要后悔莫及。

……

令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懷孕的癥狀越發明顯。

若是在之前,她感覺到腹中的胎兒這般活潑,只會覺得高興。活潑好啊,常聽人說,阿哥們活潑,格格們文靜,她胎動得這般頻繁,豈不是說明,她腹中懷的是個小阿哥?

可太醫的診斷打破了她的幻想。

據常給她診脈的鄒太醫所言,她這一胎,有極大可能是個格格。

鄒太醫醫術精湛,尤其擅長婦科,他這樣說,這事兒多半是坐實了。令妃對自己腹中胎兒本來懷著滿腔的愛意和期待,如今也成了失望和厭煩。尤其是每次因為胎動,她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的時候,她的怨念就會格外深重。

她現如今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成為她依靠的阿哥,不是格格!

其實,若是宮中的局勢朝著對令妃有利的一面發展,她未必會這般暴躁,先開花后結果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問題是,眼下她因為種種原因,突然在乾隆那兒遭了冷遇,不知為何,向來對她和藹可親的太后待她也是頗為冷淡。

在她的針對之下,皇后非但沒有被乾隆厭惡、與和敬產生隔閡,反而與和敬關系更好了。上次令妃以褻瀆先皇后為由,指責繼皇后,結果,繼皇后沒有半點兒損失,反倒還讓她抓住了嘉貴妃與純妃的把柄,將她們手中管理六宮之權給奪了回去,只要一想起這茬,令妃心中就怎么都不自在……

皇后向來對令妃懷有敵意,如今她大權在握,令妃又怎能安心養胎?少不得要胡思亂想。這一胡思亂想之下,懷孕的反應自然也就更加強烈了。

令妃捧著自己日益隆起的孕肚,勉強壓下胃里泛起的一波又一波惡心。她思忖著,她若是皇后,在宮中這樣的局勢下,她定會乘勝追擊,絕不會給對手翻盤的機會。

既然皇后遲早會對她下手,她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令妃攥著自己肚子的手指漸漸收緊。


“娘娘……您手松些,莫要傷著皇嗣。”不知為何,看著自家主子滿是陰翳的臉龐,茯苓忽然有些害怕。

同為令妃的心腹,茯苓不如棠晚大膽,是以一直比不上棠晚受令妃看重。可如今,最受令妃看重的棠晚被貶去辛者庫,每日做著最重的活計,茯苓由衷的希望,下一個不要輪到自己。

“這個皇嗣對于本宮而言十分重要,本宮自然不會傷著她。只是宮中其他人心思詭異,難保她們對本宮肚子里這塊肉沒有什么想法!”令妃瞇起了眼,若有所思:“你說,若是本宮在皇后的翊坤宮中動了胎氣,乃至落了胎,皇后會怎么樣呢?”

茯苓捧著美人錘的手一抖:“娘娘,落胎傷身啊。”

縱使要算計皇后,也不至于把自個兒和尚未出生的皇嗣給搭進去吧?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令妃似乎就不在乎她腹中的皇嗣了。難道,僅僅因為太醫說這一胎多半是個女嬰?

令妃攥著肚子的手一松,秀美的面龐也恢復了往日的溫和無害,她沖著茯苓安撫地笑了笑:“放心吧,本宮還沒有那么狠心。連太醫都說,這孩子結實得很,如無意外,這一胎多半是能保住的。”最多日后生下來體質弱一些罷了。

……

這日,令妃精神頭好了一些,便親自去了翊坤宮。

皇后看了她一眼,直覺令妃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對她充滿了警惕:“令妃的肚子如今也越發大了,行動間多有不便。本宮早已免去了令妃的請安,今兒個令妃怎么想起挺著個大肚子來本宮這兒了?若是讓皇上和皇額娘看到了,指不定要怪本宮不體恤令妃了。”

面對皇后明面兒上關懷,實際上擠兌的話語,令妃好似聽不懂似的,整個人謙恭溫順極了。

“皇后娘娘不必擔心,皇后娘娘對待后宮姐妹們向來寬和,這一點,皇上和太后娘娘是知道的,他們絕不會因為這點子小事而責怪您——若是皇上和太后當真因為臣妾之事錯怪了皇后娘娘,臣妾自會主動在皇上和太后娘娘跟前為皇后娘娘解釋的。”

皇后聞言,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

分明是令妃自己做出容易讓人誤解皇后苛待她之事,她卻偏偏還要在皇后跟前裝好人。對于她的把戲,皇后早就看透了,且十分厭惡:“行了,你就直說,你今兒個來本宮的翊坤宮,到底所為何事?”

令妃見皇后端莊的面龐上隱隱透著不耐,這幾日心中積累的郁氣倒是去了些。

若是皇后在乾隆跟前也這樣沉不住氣,當面呵斥她,就好了。只要讓乾隆看到皇后的跋扈,以及她的柔弱無依靠,她便有把握讓乾隆對她心軟。

令妃這樣想著,口中卻恭敬地道:“回稟皇后娘娘,臣妾今日前來,是想向皇后娘娘賠罪。前些日子,臣妾因先皇后之事錯怪了皇后娘娘,雖說皇后娘娘大肚,不與臣妾計較,可臣妾想著,還是得親自來向娘娘表達一下歉意,臣妾這心里頭才踏實。要不然,臣妾就連睡覺,都不安生呢。”

令妃在皇后面前氣質柔弱、謙恭無比,任誰見了,都不忍心再對她說什么重話。

皇后看她一眼:“你倒是個‘實誠’人,難怪做了什么錯事,皇上都舍不得罰你。可惜本宮這人是個直腸子,素來不喜那些花言巧語,比起你的這些漂亮話,本宮更愿意看你接下來會如何做,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往后,臣妾定會謹言慎行,不會因聽信他人之話就隨便懷疑皇后娘娘。”

這個“他人之話”,在嘉貴妃和純妃聽來,十分刺耳。她們才因為在皇后面前言行無狀,被太后單獨拎過去訓誡過,反倒是令妃這個挑事者,因為懷了身孕而躲過一劫,她們心里頭正不痛快著呢,令妃還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且聽著令妃話語中的意思,竟是要把污蔑皇后的罪名往她們身上推,嘉貴妃和純妃哪里還坐得住?

嘉貴妃當即便皮笑肉不笑地道:“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令妃妹妹果然是個好樣的。只是姐姐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令妃妹妹可否為我解答?那日令妃妹妹主動挑起話頭,說皇后娘娘褻瀆先皇后卻被固倫和敬公主否認后,令妃妹妹都沒有好生向皇后娘娘賠罪。怎么隔了好幾日,倒是忽然開竅了?妹妹這道歉,也當真是夠‘誠心’的啊。”

她斜睨了令妃一眼:“怕是皇上這幾日沒去延禧宮看望妹妹,妹妹心中著急,這才以賠罪為由,趕來皇后娘娘跟前,提醒娘娘吧?令妃妹妹這樣就不對了。往日你受到的恩寵已經夠多了,怎么,幾日不承寵,你便受不住了?”

對于位份不如自己的人,嘉貴妃向來說話不客氣。往日令妃得寵的時候,嘉貴妃還要讓她幾分,以免她在乾隆跟前給自己上眼藥。可如今么,雖不明緣由,但令妃的確是失去了乾隆的寵愛。既如此,從前在令妃身上忍著沒有發泄的怒火,也可稍稍發泄一二了。更何況,令妃的話十分不中聽,她縱使被人挑刺,也是自找的!

純妃很快接過了嘉貴妃的話頭:“貴妃姐姐說得不錯,若這也算是賠罪,也未免太沒有誠意了些。不過有一點,本宮倒是不贊同貴妃姐姐的話。令妃妹妹現如今有龍嗣傍身,哪里用得著邀寵?待皇上的氣過去了,肯定又會像從前那樣三**時留宿延禧宮。依本宮看來,令妃妹妹今兒個來給皇后娘娘賠罪是假,來挑皇后娘娘的錯事才是真。”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令妃聽了純妃的話,心中就是一驚,難不成,她的計劃已經暴露了?知道她的計劃的,只有寥寥數人,且都是她的心腹。純妃是通過什么渠道得知的?

純妃沒有發現令妃的異常,她正侃侃而談,試圖用各種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往日,皇后娘娘身上但凡有什么不妥當,總是令妃妹妹第一個發現的,就連皇上都曾戲言,令妃妹妹之于皇后娘娘,便有如魏征之于唐太宗,可見令妃妹妹平日里給皇后娘娘的‘諫言’是何等多。不知這回,令妃妹妹又有什么高見了?”

純妃不遺余力地挑撥著令妃與皇后之間的關系。令妃與她爭寵,且有時候說話膈應人;皇后剛收回了她協理六宮的權力,純妃對她們都十分不滿。無論她們誰倒了霉,純妃都會拍手稱贊。

令妃:“……”

她覺得,這話題沒法再接下去了。

雖然不是不能把純妃給懟回去,但是想想接下來要做的事,令妃還是忍住了。多說多錯,若是因為一時意氣之爭,而露了馬腳,可就因小失大了。

嘉貴妃心細,發現了令妃面兒上的些微不自然之色,暗自琢磨著,難不成,真讓純妃給說中了,令妃這次來,其實是為了找皇后的茬?若果真如此,那她們就有好戲看了。

她正這么想著,忽然見令妃捂著肚子,有些不適地跪坐在了地上,面色蒼白。

周圍的妃嬪們見狀,直覺要出事,趕忙離令妃站得遠了幾步,以免被人污蔑說要對令妃腹中的皇嗣不利。自打廢妃戴佳氏跟令妃同游御花園出事后,令妃就成了其余妃嬪們眼中的災星,她們都恨不得離她遠遠的,以免被連累。

令妃:“…………”

周圍人的反應不對啊,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趕緊上來關心一下她,然后盡快給她宣太醫嗎?

最后,還是皇后率先回過神來,她深深看了令妃一眼,而后對自己身邊兒的大宮女道:“去,將秦太醫、華太醫以及平日里負責給令妃診脈的鄒太醫給召來,讓三位太醫好生看看,令妃身子為何又不舒服了。”

大宮女領命而去后,皇后一邊指揮著令妃身邊的茯苓將令妃扶到椅子上坐著休息,一邊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對令妃道:“本宮早說過,讓你不要出來,這一出來,就得增加動胎氣的風險,可你就是不聽……哎,經過這回之事,你可要長個心眼,莫要再任性了。”

說著,又對令妃說教了半天。

令妃眼下正難受著呢,壓根兒沒有精力反駁皇后,只得一邊忍著腹部的疼痛,一邊聽皇后在一旁教訓她,可謂受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她只得以用不了多久皇后就要倒霉之語來安慰自己,可越安慰,她的腦瓜子便越疼。

好在這時候,太醫們終于到了——事涉皇嗣安危,誰也不敢怠慢,在收到皇后的命令時,三名太醫第一時間便趕來了翊坤宮。

皇后指著坐在椅子上,面容微微有些扭曲的令妃,對三名太醫道:“你們快來給令妃看看,剛才令妃正與咱們說著話呢,突然就捂著肚子跌坐在地上,疼得說不出話來。你們來看看,令妃這究竟是怎么了?”

三名太醫中,秦太醫是皇后的人,華太醫是太后的人,鄒太醫則是令妃自己的人。

秦太醫知道自家主子與令妃不對付,疑心令妃又要作妖。華太醫曾診出過令妃沒病裝病,還將此事告訴了太后,導致太后對令妃的印象直線下降。這回令妃在翊坤宮中身子不適,在華太醫看來也很是可疑——令妃都幾日未曾踏出過延禧宮了,這幾日她都好好的,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一到翊坤宮,又出事了呢?這事兒怎么看,都透著一股子詭異。但這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太醫能夠置喙的,他能做的,也就是為令妃把脈問診,找出病因。

倒是鄒太醫,在見到令妃時,令妃很隱晦地給他使了個眼色,他立馬心領神會,裝模作樣的讓華太醫先去給令妃診脈。

華太醫在為令妃把脈之后,發現令妃的確有胎氣不穩之相,便問令妃,近日是否使用過對胎兒不利之物。

令妃聞言,搖搖頭道:“自打懷上這一胎,本宮便千般仔細,萬分小心,絕不吃對皇嗣不利之物,連盛食物的器皿,都換成了銀的,就是提防有人對本宮這一胎動手腳。哪里料到,本宮都這般小心了,竟還是被人鉆了空子!也不知究竟是誰,竟這么見不得本宮好過!”

說著,令妃身邊兒的茯苓又將令妃近三日以來服用過的食物以及藥物盡數告知了三位太醫,三位太醫都沒從中發現什么異常之處。

忽然,鄒太醫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如若奴才嗅覺沒有出錯,皇后娘娘這翊坤宮中,怕是有麝香的味道!麝香是常用熏香,但對于孕婦而言極為危險,指不定就是這麝香,讓令妃娘娘動了胎氣!”

鄒太醫這么一說,秦太醫和華太醫也反應了過來,仔細在周圍嗅了嗅,而后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錯,的確是麝香的味道。”

這味道極淡,是以他們一開始沒有聞出來,還是在鄒太醫的提醒之下,他們才發現,皇后的宮中竟燃著麝香。

令妃聞言,極快地勾了勾嘴角。她今日在皇后的翊坤宮中動了胎氣,偏偏皇后宮中被太醫們確定點了麝香……這下子,不管皇后再怎么辯駁,她都擺脫不了謀害有孕妃嬪的嫌疑了。

她心中這樣想著,看向皇后的目光中卻帶著不敢置信:“皇后娘娘的宮中,當真點了麝香?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素來不喜臣妾,可皇后娘娘曾說過,您會將宮中的每一個孩子視若己出。臣妾信了您的話,這才對您如此放心。可如今,瞧著這情形……難不成,您之前說的話,都是假的嗎?皇后娘娘,您就這么容不下臣妾的孩子嗎?”

令妃的話,簡直就是字字含淚,聲聲泣血。

說話間,太醫們已經從香爐中找到了那塊含有麝香的熏香。由于麝香含量不大,只在表面薄薄涂了一層,且還用了特殊的法子加以掩蓋,哪怕是對熏香精通之人,只怕也不能立馬辨認出這味熏香中所含的麝香成分。

事涉皇后謀害懷孕妃嬪,宮中已經有人悄悄溜了出去,找乾隆和太后報信去了。

皇后用一種譏誚的眼神看著令妃:“這就是你今日來翊坤宮的目的?污蔑本宮,說本宮想用麝香害你?簡直就是笑話!本宮若要害你,又豈會在自個兒宮中動手?”頓了頓,她又道:“就算本宮昏了頭,要在翊坤宮中害你,那本宮又何必免了你的請安,你若是日日來翊坤宮給本宮請安,本宮動起手來豈不是更方便?”

“這臣妾就不知道了,興許皇后娘娘是想做的更隱蔽一些吧。”令妃冷冷道:“可惜,做過的事,終究是要被人發現的。皇后娘娘謀害臣妾腹中胎兒之事,臣妾會如實告知皇上!”

令妃在翊坤宮中動了胎氣是事實,且太醫們又在翊坤宮中發現了皇后所點的熏香中含有麝香的成分,無論皇后怎么辯駁,她都別想洗清謀害懷孕妃嬪的嫌疑!

“皇后娘娘是一國之母,在無確實證據證明是皇后娘娘謀害令妃腹中胎兒之前,還請令妃姐姐慎言!令妃姐姐才剛因上回以下犯上來找皇后娘娘賠罪,言猶在耳,令妃姐姐莫非要自打耳光?”婉嬪陳氏忽然開口。

她無子無寵,本是個幾不相幫的性子,輕易不摻和宮中這些紛爭,不知怎么的,今兒個竟幫皇后說起話來。

舒妃道:“婉嬪說得不錯,令妃且別著急,還是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向皇后娘娘發難吧。畢竟,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上回你在還沒搞清楚真相的時候就對皇后娘娘出言不遜,皇后娘娘念在你有孕在身的份上,沒與你計較,可你也得心里有數。這回,若是你再故技重施,就怎么都說不過去了吧?”

舒妃這話,相當于是把令妃的退路給堵**。倘若這回查出來真是皇后害了令妃,倒也罷了,倘若又是惱了一場烏龍,那么令妃這個蔑視皇后、以下犯上的罪名,就怎么都逃不過去了。

令妃察覺到了舒妃說這番話的用心,但她只是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并沒有太把舒妃的話放在心上。上回是她準備不足,反被皇后打了個措手不及,可這回,她不認為皇后還能夠撇清罪責。

似純妃、舒妃這樣在一旁看她笑話的妃嬪,并不少。眼下她權力有限,暫時不能動她們,可她已經將她們全部記住了。來日,只要有了機會,她必要讓她們付出代價!

這時,門口傳來了太監通傳的聲音:“皇上駕到——”

話音剛落,就見乾隆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還穿著上朝時的朝服,顯然是一下了朝便急匆匆趕了過來。

乾隆眉頭緊鎖,臉上略帶憊態,但當他銳利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沒有一個妃嬪敢在他跟前放肆。

“朕聽說,令妃在皇后宮中動了胎氣,皇后宮中燃著麝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令妃原本被人攙扶著坐在了椅子上,一臉虛弱的樣子。此時她見乾隆來了,便掙扎著站了起來,朝著乾隆福了福身。她膝蓋還沒彎下去,就被乾隆一把扶住了。乾隆看著懷中蒼白羸弱的女子,縱使心中對她有些不滿,此刻也不由軟了心腸。

他柔聲對令妃道:“你既然動了胎氣,又何必拘這些虛禮?好生坐著就是,朕難不成還因為這個怪罪于你?”

“禮不可廢。雖說皇上因為臣妾懷了身孕對臣妾有諸多優容,臣妾卻得謹守本分,不可因為皇上對臣妾的優容而驕縱起來,失了分寸。”令妃垂著眼睫,伸手拉著乾隆的衣袖,像是一只柔弱無依的小鳥一般,乖巧得讓人心疼。

只聽令妃道:“這些日子,皇上沒有來看臣妾。臣妾獨自一人在延禧宮中看著庭前花開花落,每每覺得寂寥之時,就會想,是不是因為臣妾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得皇上不高興了,皇上才不來看臣妾了。是不是臣妾仗著皇上的寵愛,做了什么僭越之事,才被皇上厭惡了。皇上,若是臣妾做錯了什么事,直接責罰臣妾可好?只求您別不理臣妾。”

乾隆聽著令妃的話,看著她淚盈于眶,不由嘆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因前些日子令妃被太后訓斥過后,假稱身子不適一事,讓乾隆和太后覺得令妃恃寵而驕,失了本分。為了打壓令妃的氣焰,讓她明白到自己犯下的錯誤,同時也為了給太后和之前被令妃觸怒的和敬一個交代,乾隆才連著好些日子沒去延禧宮看望令妃。

沒想到,他的這個舉動,竟會讓令妃這般不安,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乾隆將令妃攬在臂彎中,一手輕撫著她的背脊,一手握著她的手,心想,雖說令妃有這樣那樣的不是,但到底是他喜歡的妃子,如今又懷著他的子嗣,她有什么不足的,日后,慢慢兒教就是了。在她懷孕期間,還是多疼惜她一些吧。

“你別想那么多,朕沒有厭了你。你如今是懷著身子的人,憂思于你而言,毫無益處。”

令妃聞言,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好。”她抬起纖白的腕子輕輕在臉上一抹,眼角隱有淚光,越發惹人憐愛。

令妃與乾隆之間的氛圍是好,周圍其余妃嬪們的臉色就不大妙了。令妃就是有這樣的本事,把其余妃嬪變成背景板,其余妃嬪哪怕礙于乾隆對她的寵愛,嘴上不敢說什么,久而久之,心里頭又豈會沒有怨言?

她們看向令妃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巴不得令妃倒霉。

乾隆卻是不知道妃嬪們之間微妙的暗潮涌動:“對了,愛妃你動了胎氣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連稱呼都變成了“愛妃”,乾隆對令妃態度的轉變,可見一斑。乾隆眼下對令妃有多憐惜,對疑似害得她動了胎氣的皇后就有多不滿。

令妃擦了擦眼中的淚,開口道:“回稟皇上,臣妾今兒個本想著,前幾日到底是臣妾不是,惹得皇后娘娘不快,這幾日臣妾精力有些不濟,便在延禧宮中調養著,今兒個精神頭好了,很該來給皇后娘娘請個安,向娘娘賠個不是……誰知道,臣妾不過在皇后娘娘的翊坤宮中與其余姐妹們多說了一會子話,便感覺腹部脹痛,人都站不穩了。后來,太醫們來了之后,說是皇后娘娘這宮中點著麝香,導致臣妾動了胎氣。”

令妃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皇后,似是受了驚一般,又匆匆低下頭去:“不過,臣妾覺得,皇后娘娘應該不是這等人,這其中,許是有什么誤會吧。”

在乾隆來之前,令妃可不是這么說的。如今乾隆來了,她倒開始扮演起受了傷害還要諒解罪魁禍首的好人了。

皇后覺得無比諷刺。眼前這一幕,在過去,發生過很多次。由于乾隆對令妃的偏愛,以及令妃表演功夫十分到家,每一次被斥責的都是皇后。

可現在,令妃先后得罪了和敬與太后,又有以下犯上、污蔑皇后的先例在,柔弱無害的人設瀕臨覆滅,皇后倒要看看,乾隆還會不會像以往那般不分青紅皂白就信了令妃的話。

乾隆在安撫性地拍了拍令妃的背后,向太醫詢問:“令妃腹中的胎兒可有異樣?”

在得到太醫們一致的肯定回答,道是治療及時,令妃腹中的胎兒并無大礙,但到底受了損傷,在接下來一段時間中需要好生喝安胎藥來調養后,乾隆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終于把目光轉向了皇后:“皇后,你可有什么想說的?朕囑咐過你,要妥善照顧有孕妃嬪,你就給朕照顧成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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