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皇后聞言有些驚訝:“祈嬪不是怕令妃怕得很嗎?為了躲避令妃,
甚至不惜在冷宮呆了幾個月。怎么今兒個,她竟有膽子主動往令妃跟前湊?她就不怕,令妃又故技重施嗎?”
黃嬤嬤道:“祈嬪既然有膽子往令妃跟前湊,自然是不怕的。娘娘您可別只看到祈嬪在令妃的‘欺-辱’之下躲在冷宮不敢出來的一面,
就以為祈嬪怕了令妃了。換個角度來說,
祈嬪其實也算是利用了令妃一把,利用令妃對她的打壓,
暫且避入冷宮,
待坐穩了胎,才重新出現在眾人跟前。”
“你是說,祈嬪有可能在被打入冷宮之前,
就知道自己有孕的消息了?”皇后若有所思。
“很有可能。您可別忘了,
祈嬪這一胎的月份,比令妃還要大上一些。既然令妃當時都知道自己懷孕的消息了,祈嬪又為何會不知道?便是祈嬪年輕未經過事兒,她身邊難道就沒有一個有經驗的丫鬟婆子不成?”黃嬤嬤道:“若是祈嬪沒有借著這個機會避入冷宮,依照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圣眷,
她這一胎,
是一定會被人盯上的。便是與祈嬪關系不睦的令妃能忍住不出手,
也總有其他人會出手。她能安安生生地等到現在,
也多虧了沒人想到她還有機會翻身!”
“這么說,
避入冷宮,對她而言還算是因禍得福了?可冷宮到底不利于坐胎,若本宮是她,只憑著這一點,本宮就決計不會留在冷宮之中。”只要一想起祈嬪蒼白的臉,皇后就不由心中打鼓。
黃嬤嬤卻對此話不以為然:“當著您和太后的面,
祈嬪自是要表現得可憐一些,以便激起您和太后對她的憐憫之心,以及對令妃的不滿之情。可若是讓奴婢來說啊,留在冷宮,還真不見得就是在受苦。”
“娘娘,您仔細想想,冷宮之中條件雖艱苦,但沒有人會特地去監視冷宮的近況。祈嬪當時雖被廢了,但心腹還在,宮中的人脈還在,那名與她家交好的太醫也還在,她自是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安安心心地在冷宮養胎便好。昨兒個太后派去給祈嬪診脈的太醫不是說了嗎,祈嬪雖面兒上看著消瘦憔悴些,腹中的胎兒卻是好好兒的,只要祈嬪在生產之前好好進補一番,完全不算什么事兒。盤算下來,此番避入冷宮對于祈嬪而言,終究是獲得的利處比弊端更多些。”
要知道,祈嬪和令妃不對付,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在過去,祈嬪在與令妃的交鋒之中,幾乎從來沒有占到過什么便宜。但這回,從冷宮之中走出來的祈嬪,盡管沒有過多地在太后跟前告狀,但很輕易地就激起了太后對令妃強烈的不滿之情。不得不說,苦肉計在這里頭,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就連原本對祈嬪頗有成見的乾隆,在去見了祈嬪一面之后,也絕口不提令妃可能傷心之事,轉而命太醫小心照顧祈嬪這一胎,并開始隔三差五地給祈嬪賜下各種東西。
什么東西珍貴,乾隆就將其一股腦兒地往鐘粹宮賜,而乾隆自己呢,也開始自覺地時不時留宿祈嬪處。一時之間,祈嬪在宮中風頭無人能出其左右。往日,這是只有宮中最受寵的妃子才能夠享受到的待遇,如今卻讓祈嬪得到了,不得不說,這其中,愧疚與憐惜,是很重要的因素。
乾隆本就是那等喜歡憐香惜玉的,不然,他也不會那般寵愛小鳥依人、我見猶憐型的令妃。在這等時候,祈嬪只要抓住機會,時不時在乾隆面前表現出她柔弱而堅強的一面,激起乾隆的保護欲,那么,乾隆對她的感情,怕是能夠上一個臺階。
“既然祈嬪也不是一個善茬,本宮就放心了。看樣子這回,咱們有好戲可以看了。”
以往,與令妃有關的爭斗事件中,有七八成是與皇后有關的,甭管皇后究竟是斗贏了還是斗輸了,過程都讓人十分糟心。
而這回的爭端,與皇后可以說是沒什么關系,無論是令妃占了上風,還是祈嬪占了上風,對于皇后來說都沒有什么損失,皇后自然能夠以一種較為輕松的狀態作案旁觀。
不過,出于皇后自身對令妃的厭惡,她已經決定了,在祈嬪與令妃的紛爭之中,若是令妃占了下風,那么她樂見其成,可若是祈嬪占了下風,那么,在祈嬪沒有做什么出格之事的情況下,皇后不介意幫她一把。
但愿,祈嬪不要讓她失望。
……
延禧宮中,令妃自打聽說祈嬪因懷有身孕先是被放出冷宮,后又復位的消息后,氣得砸了好幾個杯子:“本宮以為,自己好不容易把她給摁下去了,結果沒想到,竟是為她做了嫁衣!本宮那時候還覺得疑惑呢,祈嬪什么時候那么好對付了,原來,竟是在這兒等著本宮!”
茯苓一臉肉疼地攔著令妃:“娘娘,娘娘,別砸了,這些杯子可都是素日里您最喜歡的,砸了可就沒了!再說,這些杯子還是皇上親自賜予您的,這可是皇上的一番心意啊!”
令妃聽了,總算不再與這些可憐的杯子過不去:“你方才怎么不提醒本宮?”
若是普通的杯子,砸了也就砸了,結果她方才一怒之下竟把乾隆欽賜的杯子給砸了!這要是沒被乾隆發現,一切都還好說。可萬一要是被乾隆知道了,乾隆會不會覺得令妃不珍惜他的一番心意?
想到這兒,令妃看著面前的一堆白色碎瓷片,也有些肉痛了。
砸東西一時爽,可在爽過之后,便只余下了尷尬和窘迫。哎,做人果然不能太沖動啊。
令妃決定,日后若是心情不好了再想發泄,得換種發泄的方式。
茯苓低垂著頭,不說話。她倒是在令妃砸第一個杯子的時候就想提醒了,可惜令妃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砸完一個又是一個,根本就沒有給她留提醒的時間啊。
“這些碎瓷片……還能粘起來嗎?”令妃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問。
茯苓看著眼前一堆被砸的稀碎、且碎片還混在一起的瓷杯,很不看好地搖了搖頭:“恐怕不能。”令妃方才砸得有多解氣,眼下這些瓷片就有多么慘烈。她們光是把每個杯子的瓷片區分開來,都不能做到,別說還要將這幾個被砸碎的慈悲一個個地給粘起來。
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茯苓身后的背景莫名開始滄桑了起來。
“既然無法再粘起來了,咱們就趕緊將這些碎瓷片給收拾了吧。”這時候,令妃已經開始考慮萬一日后乾隆問起來,她該怎么回答,才不會讓乾隆覺得她輕忽了他的心意了。摔壞御賜之物這種事,對于普通人來說是重罪,可作為乾隆心尖尖上的人,令妃只要為自己找好理由,自然能夠逃過責罰。
當然,乾隆大概率應該是不會想起這么幾個他偶然賜下的杯子。他若是想不起來,對于令妃來說是最好的。
心里頭揣著事兒,反應就要慢半拍。等待令妃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竟朝著鋒利的碎瓷片伸出了手……結果可想而知,她的手被碎瓷片劃出了一道細長的血口子。她的手原本纖細而又好看,宛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可眼下,一道血痕橫亙在那只手上,莫名讓人心中生出了美玉產生瑕疵之感。
“嘶!”令妃口中溢出一聲痛呼,急得茯苓趕忙去給她找止血的藥膏。這手就如同女人的第二張臉,萬萬馬虎不得,若是一個輕忽之下,讓令妃的手上留了疤,可就不好了。要知道,乾隆素日里還是很喜歡令妃的這雙手的。當然,令妃用這雙手溫柔小意地服侍乾隆時,他就更喜歡了。
在為令妃找藥膏的同時,茯苓心中也有些納悶。自家主子平時不是這樣**躁之人啊,今日怎么凈做蠢事?難不成,是被祈嬪給氣傻了?亦或是,應了那句老話,一孕傻三年?
若是令妃知道,自己身邊兒的心腹宮女已經給她安上了諸如“蠢”、“傻”一類的標簽,不知她會作何感想。她素來都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心機手段樣樣不缺,才能夠從一個宮女爬到如今的位置上。
誰知,眼前的殘局還沒有收拾好,令妃和茯苓就聽到門口有人來稟報,道是祈嬪娘娘求見。
令妃與茯苓對視了一眼,此時,主仆二人心中不約而同地生出了一個主意。
她們不是正好在為令妃打破了御賜之物而發愁嗎?不如,將這件事栽到祈嬪的頭上吧,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祈嬪恰好選擇這個時候來擺放,難道不是天意?這幾樣御賜之物會被令妃在盛怒之下打破,追根溯源,也是因祈嬪而起。讓祈嬪背了這口鍋,也算是應有之意。
更何況,即便是沒有發生這件事,令妃也不可能讓祈嬪好過的。作為一個曾經親手把祈嬪送進冷宮的人,令妃已經與祈嬪結了死仇,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解的那種。將祈嬪踩下去,對于令妃來說,也是解決一個威脅。
令妃平日里沒少算計人,這等活計是做慣了的。在心中生出了這個念頭之后,她迅速與茯苓交換了一個眼神,茯苓伸出腳,將那些個碎片悄悄兒地鏟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地方。令妃則是為祈嬪編造好了出手的動機——祈嬪因為令妃之故,曾被打入冷宮,故而對令妃懷恨在心,仗著她自己現在有孕在身,令妃不好對她做什么,她便來延禧宮撒氣,摔碎了乾隆賜給令妃的茶杯。
因為祈嬪已經走到了延禧宮的門口,留給令妃和茯苓的準備時間實際上并不多,她們只來得及做一些簡單的準備。當然,令妃也可以選擇讓人攔著祈嬪暫時不讓她進來,好為自己留出更多的準備時間。
但是這樣一來,勢必會讓祈嬪察覺到不對勁之處,興許祈嬪就不會主動踏入陷阱了。
在令妃和茯苓剛完成一系列動作后,祈嬪便帶著身邊兒的宮女和太監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正殿之中。
在離令妃還很遠的地方,祈嬪便站定了,只見她皮笑肉不笑地沖著令妃行了個禮:“嬪妾參加令妃姐姐。幾個月不見,令妃姐姐是不是很想念嬪妾呢?嬪妾在冷宮之中,可是日夜念叨著令妃姐姐啊!令妃姐姐對嬪妾如此‘照顧’,嬪妾定要好生報答令妃姐姐!”
說這話的人若是語氣真摯,定然是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可祈嬪說著姐妹情深的臺詞,語氣聽著卻甚為滲人,讓人不由連脊背都要生出涼意來。
原先令妃還覺得,祈嬪離自己這么遠,不利于自己實施計劃,可如今么,她倒是在心中暗自慶幸。幸好祈嬪離自己足夠遠,否則,豈不是要被她給嚇死?
從認識祈嬪的那日起,她就是這般模樣,端的讓人厭惡。令妃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獨有些怕鬼。偏偏祈嬪不知道從哪兒知曉了這一點,只要是私下單獨與令妃相處的場合,總會用這副鬼聲鬼氣的樣子跟令妃說話,這也是祈嬪一個無子無寵的妃嬪這般惹令妃忌憚的原因之一。
盡管兩個人之中,論身份地位和圣眷來說,令妃都要穩壓祈嬪一頭,但實際上,每回比較難過的,都是令妃,不是被祈嬪嚇到,就是被祈嬪惡心到。
許是令妃光顧著消除祈嬪的鬼聲鬼氣給她帶來的負面影響,祈嬪向她行了許久的禮,她竟沒有叫起。跟在祈嬪身邊兒的一名宮女面兒上露出焦灼之色來,只見她上前一步,提醒令妃道:“令妃娘娘,祈嬪娘娘如今懷著身孕呢,她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面前時,二位娘娘都是免了她的禮的……”
即使你令妃不愿意免她的禮,也不能讓一個月份已經很大的孕婦一直在你面前維持行禮的動作啊!
令妃蹙眉看著那名開口的宮女:“豆綠,你不是一直在太后身邊兒伺候嗎,如今怎么會跟著祈嬪?”
豆綠頗得太后倚重的一名宮女,雖不是太后身邊的大宮女,但在太后的慈寧宮中也是個二等宮女,待大宮女卸任,便要接位的那種,因此豆綠在這宮中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對于后宮之中的妃嬪們來說,她這張臉并不陌生。往日里,令妃也曾試圖與豆綠打好關系,只可惜豆綠并不買她的賬。
本該伺候太后的豆綠如今出現在了祈嬪的身邊,令妃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來。難道,太后對祈嬪竟這般上心?
“回令妃娘娘話,祈嬪娘娘才剛從冷宮之中被接出來,原先在她身邊兒伺候的好些人都被遣回了內務府,由內務府重新分派到別的宮中。太后娘娘念在祈嬪娘娘手底下一時沒有趁手的人,又見奴婢平日里做事還算伶俐,便把奴婢調到祈嬪娘娘身邊兒,讓奴婢伺候祈嬪娘娘一陣兒,直到小主子出生。”
“原來是這樣。”令妃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太后讓豆綠伺候祈嬪是假,力保她腹中胎兒才是真吧?豆綠頗懂藥理之事,令妃可是知道的!
想當初,令妃剛剛被診出有孕的消息時,也曾求到太后跟前去,希望太后能借一個身邊兒懂得藥理或是有伺候孕婦這方面經驗的人給令妃使喚,可惜被太后一口給拒絕了。如今,太后竟主動把自己身邊兒的得用之人借給祈嬪,這豈不是在說,比起她令妃腹中的皇嗣,太后更看重祈嬪這一胎?
有太后的人跟著祈嬪,令妃便是想要算計祈嬪,只怕都難了!
思及此處,令妃的臉色越發不好看,茯苓側過頭來與令妃對視了一眼,無聲地向令妃詢問著計劃是否還要繼續進行。令妃以微不可見的幅度沖著她搖了搖頭,她可沒有把握在太后派來的人眼皮子底下栽贓算計祈嬪。
豆綠見令妃久不作聲,不由蹙起了一雙柳葉眉:“令妃娘娘,不管您在思考些什么,您且先免了祈嬪娘娘的禮吧!”
祈嬪眼中劃過一絲諷刺的光芒,令妃這想到某件事便易出神的毛病還是沒有改,也不知她是有意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還是果真把自己給忘了。從前的祈嬪,在令妃使出這一招時,只有乖乖受著,如今她卻不準備繼續忍下去了!
豆綠都已經提醒過令妃,她祈嬪是個孕婦,令妃還讓她長時間地行著禮不叫起。那么,若是她因為令妃的舉動而動了胎氣,令妃少不了擔上個謀害皇嗣之責!
幾乎在豆綠話音剛落的時候,祈嬪臉上就閃過痛苦之色,隨著一聲驚呼,祈嬪直直往前方栽去。幸而一直跟隨著祈嬪的心腹宮女梨棠為人機靈、反應快,且又時時關注著祈嬪,這才搶在祈嬪跌倒之前將她堪堪扶住,避免了一場大禍。
見祈嬪被人扶住,不止豆綠松了口氣,就連令妃也松了口氣。
令妃雖然巴不得祈嬪腹中的胎兒出什么“意外”,但這“意外”不能是在她延禧宮里頭出的,更不能是因為她而出的。令妃可不希望拿自己的前途來為祈嬪腹中的胎兒陪葬。
這時候,令妃還沒有發現,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祈嬪雖然及時被自己的心腹宮女梨棠扶住,避免了對胎兒的直接沖擊,但方才那驚險的一幕,還是讓她產生了極大的驚嚇。只見祈嬪半個身子倚靠在梨棠身上,滿臉蒼白之色,有氣無力地道:“本宮……本宮的肚子……好痛……”
她的表情看起來是那么的痛苦,聲音是那么的虛弱,但當她與令妃對視之時,令妃從她的眼神中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痛苦之意。
令妃在幾息之間便明白過來,祈嬪是裝的,目的就是要把這件事給鬧大!
倘若方才那事兒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即便太后和乾隆得知此事,也只會在口頭上訓斥令妃一番,不會對令妃做出什么實質性的懲罰。不管承不承認,孕婦在這后宮之中,就是有著諸多的特權。
但,若是因為令妃故意刁難祈嬪,在祈嬪給她行禮之時遲遲不免禮的緣故,導致祈嬪動了胎氣,那么,這件事就沒那么容易過去了。
令妃氣得想罵人,這回,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卻要被扣上個戕害皇嗣的罪名。
祈嬪趴在梨棠肩上,無聲地沖著令妃笑了笑——你也有今天?
當初,令妃不就是用這種類似的方法陷害她,讓乾隆堅信她意圖謀害令妃腹中的皇嗣,導致她被打入了冷宮嗎?
如今,她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更何況,今日之事,即便她腹痛是假,可令妃刻意刁難她,遲遲不免她的禮也是千真萬確的。
令妃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親自將把柄送到了祈嬪的手中。
有太后派來照顧祈嬪的宮女跟在身邊兒,祈嬪根本就不擔心令妃把這件事給壓下去。
壓不下去的。太后本就對令妃有了意見,不知在發生這件事后,會如何處置令妃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
后宮之中,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向來傳得極快。
不多時,所有人都知道了祈嬪親自前往延禧宮,意圖與令妃化解矛盾,結果令妃不想與祈嬪和解,反而有意刁難祈嬪,致使祈嬪動了胎氣之事。
太后氣得不行。她氣祈嬪,明知道令妃與她不對付,還在這般重要的節骨眼上主動送上去讓令妃欺負;更氣令妃,這般不知輕重,明知道祈嬪懷著身孕,且離臨盆也差不了多少日子了,還敢故意讓祈嬪行著禮不叫起,太后甚至在懷疑,令妃是不是有意要謀害祈嬪腹中的胎兒。
畢竟,祈嬪憑著這個胎兒從冷宮中走出來這件事,對于令妃來說,也是挺打臉的,且經過此事,祈嬪便與令妃結了仇,令妃想要重新把祈嬪給摁下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祈嬪沒有圣寵,在后宮之中亦無靠山,所能夠依靠的,便只有腹中的骨肉。倘若她腹中胎兒不保,她便徹底失去了所有的倚仗。
“這件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令妃她都敢把手伸向皇嗣了,若是這次再不斬斷她的爪子,恐怕日后別的妃嬪也會有樣學樣,不把戕害皇嗣當回事兒!”太后直接將皇后和乾隆叫到了她的跟前,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強硬。
按理說,處置一個妃子,很不必皇帝親自出面,一個太后一個皇后,足以決定那個妃子的命運了。但令妃畢竟不同,太后知道,若是想要處置令妃,至少得先跟乾隆打好招呼才行。否則回頭指不定乾隆又要以為皇后在**他的愛妃,從前又不是沒發生過類似的事!
“皇后,你說說,依照宮規,謀害皇嗣者,該當何罪?”
皇后道:“回皇額娘話,謀害皇嗣者,經查證若是屬實,應剝奪其位份,打入冷宮。”
當初,祈嬪被打入冷宮,就是因著這條宮規。
乾隆聽懂了太后的言下之意:“令妃這回的確行為不當,應當好生處罰一番。但她眼下畢竟懷著皇嗣,對她小懲大誡一番是不是更為妥當?待她誕下皇嗣之后,再對她追加責罰。”
皇后聽了乾隆的話,不由有些諷刺。不管乾隆對別人如何,可對令妃,他委實能夠稱得上是情深義重了。令妃懷孕之時,乾隆對她倍加呵護,生怕她磕著碰著;有人疑似對令妃的肚子動了手,乾隆立時便從嚴處置,唯恐其他人有樣學樣,危害到令妃腹中的胎兒……
恐怕,令妃正是看出了乾隆對她的種種呵護和縱容,才會越來越放肆吧!反正,她如今懷著龍種呢,只要不是犯下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乾隆都會對她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太后揉著自己的額頭道:“令妃腹中的皇嗣是皇嗣,祈嬪腹中的皇嗣可也是皇嗣!皇帝,你可以偏心,但在大面兒上,不能做得太過!自打令妃懷孕以來,她仗著肚子里的那塊肉,都鬧出多少事了?她一次次的**,咱們卻礙于她肚子里的那塊肉,一次次的容忍她的所作所為,導致她膽子越來越大,有恃無恐,做的事越來越出格……無論如何,這次,哀家不會再忍了!若是每個懷孕的妃嬪都跟令妃一樣,仗著自己肚子中的皇嗣胡鬧,這后宮,就要鬧得天翻地覆了!”
原本,對于自己的每個孫子孫女,太后雖然傾注的感情不同,但都是期待著他們的降生的。唯有令妃,一作再作,鬧得太后對她耐心盡喪的同時,對她腹中的皇嗣也失去了期待感。
乾隆雖心疼令妃,但也不能為了令妃不顧及自家額娘。他見自家額娘這回一副若是不能出了心中這口氣便會積郁于心的模樣,也松了口:“令妃此次的確有錯,只要皇額娘的懲罰不會損傷到她的身體,朕便不會過問。”
太后等的就是這句話:“好!既然如此,傳哀家懿旨,令妃為難有孕妃嬪,有謀害皇嗣之嫌,念在她是初犯,將她降為令嬪,在延禧宮中禁足,不許任何人隨意探視,直至令妃誕下皇嗣。”
乾隆聞言,踟躕著開口:“皇額娘,兒子倒不是覺得這個懲罰對于令妃來說重了,兒子只是見她如今腹中皇嗣越來越大,怕她孕中多思,不利生產。不然,這懿旨暫且留著,等待令妃誕下皇嗣之后再發吧,一切以皇嗣為重。皇額娘覺得如何?”
說著,乾隆又看了皇后一眼,似是指望著皇后能夠體恤圣意,主動出面幫他一起說服太后。太后一向喜歡皇后,有皇后幫腔,想必能夠事半功倍。
誰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皇后正好到太后身邊兒寬慰太后去了,壓根兒就沒有接到來自乾隆的信號。
倒是太后,在抬眸的那一瞬,正好捕捉到乾隆的擠眉弄眼,她老人家頓時心里頭更來氣。
“哀家看,皇帝不是準備延后對為魏氏的處罰,而是根本就不準備對魏氏做出什么處罰吧?眼下魏氏犯了錯不罰,等待來日魏氏誕下皇嗣,人們都忘了魏氏曾經犯下的過錯之時,她非但無過,反倒成了有功之人,到時還怎么罰她?哀家還道,究竟是誰借魏氏的膽子,讓她變得越發膽大妄為,原來竟是皇帝你借她的膽子!皇帝,你平日里那般英明,怎么在女色一事上這樣糊涂啊,你就不怕英明毀于一旦嗎?”
連令妃二字都不叫了,直呼其為魏氏,可見太后心中有多氣惱。
本來吧,令妃害得祈嬪動了胎氣一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將令妃處罰了就好。
偏偏乾隆為了令妃,要違逆太后的意思,太后這心里頭的火氣,可不是一下子就竄上來了么?更何況,這已經不是太后第一次忍耐令妃了,她已經忍了令妃很久了。再加上太后眼下心中對祈嬪存著些愧疚和憐憫,故而這一次她不想忍了,想借機發泄一番。誰知道,乾隆居然還推三阻四的,不顧及自家老娘的心情,只顧著令妃的肚子,太后自然越發惱火。
事實證明,乾隆就是唯我獨尊太久了,欠抽了!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當初被自家老娘教訓的那些日子了!
這些年太后雖開始修身養性,很少動怒或是罵人,但她的戰斗力畢竟還在那兒擺著。太后生起氣來,連乾隆一塊兒罵,從康熙對乾隆的教誨,說到雍正對乾隆的期盼……
由于乾隆小時候被雍正送到康熙身邊兒,由康熙親自教導過一段時間,再加上周圍人沒少對乾隆稱贊康熙的圣明,導致乾隆在很小的時候,就以康熙為榜樣,事事向康熙看齊,力圖做個像康熙那樣的皇帝。
太后作為乾隆的親娘,對于乾隆的這些心思自然是再清楚不過。她也清楚,如果只是隨口責罵乾隆幾句,乾隆只怕又要左耳進右耳出,是不會真正受到教訓的。
因此,太后專門拿康熙出來說事。
比如說,圣祖爺當初后宮中有多少妃子和子嗣,乾隆后宮中又有多少妃嬪和子嗣……兩位帝王各自都有不少妃嬪,只是這子嗣對比卻是十分懸殊。太后對此做了總結:圣祖對后宮妃嬪的管理十分嚴格,絕不允許她們對皇嗣出手,但凡她們犯了錯誤,必會遭受嚴罰……
然后,又拿康熙后宮中一位頗為受寵的妃嬪恃寵而驕,仗著有了身孕便瞧不起位份比自己高但是無所出的妃嬪,康熙當時便派人訓斥了她一頓,在她誕下皇嗣之后,更是命人直接將那皇嗣抱走,生怕自己的子嗣會被目光短淺的婦人給教壞了……
在說完圣祖時期的事后,太后每每都會對著乾隆來一句“可你呢”。雖然沒有一句直接指責乾隆的話,可那語氣,那眼神,還有那話語中蘊含的深意,卻讓乾隆有些抬不起頭來了。
他原本一直覺得自己在后宮之事這一塊處理得不錯,雖不喜歡皇后,但因為她足夠公正嚴明且得太后喜歡,還是立了她為皇后;他雖然寵愛令妃和嘉貴妃,但在她們犯錯的時候,對她們也從不姑息。可是跟他祖父的做法比起來,他的手段似乎的確有些拖泥帶水、不夠干脆利落了?
乾隆決定向自家額娘認錯,好讓自家額娘停止對自己的數落。
“額娘,朕明白了。就依額娘所言,將令妃降為令嬪吧。”
乾隆可不愿意為了令妃繼續挨自家額娘的訓,就算他再怎么寵愛令妃,終究還是他自己更重要一些。當太后說令妃不是的時候,乾隆或許還有閑暇替令妃解釋幾句,但當太后把矛頭對準乾隆的時候,乾隆哪里還能顧得上令妃?當然是先把自己身上這把火熄了最要緊。
“不,你不明白!”
太后瞪了乾隆一眼,仿佛看穿了乾隆的那點小心思,她非但沒有停下,反而集中火力,對乾隆轟-炸得更猛了。知曉不少陳年舊事的太后,有著無數素材可以用來教育和警示乾隆,于是,她就這樣滔滔不絕地繼續說了下去,仿佛能夠說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若是其他人,乾隆早就讓那人閉嘴了,即便是朝堂上再喜歡“死諫”的老頑固,也不敢對乾隆這般放肆,可在太后口若懸河的訓斥面前,乾隆竟然毫無辦法,他甚至找不到打斷太后的機會,只能任由自己的耳朵和心靈備受折磨。
在這一刻,乾隆仿佛又回到了幼時,回憶起了被自家老娘支配的恐懼!
他不由開始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是豬油蒙了心,為何竟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妃子而反駁自家額娘的提議?
看吧,現在報應來了吧!
最終,太后與乾隆的對抗,以太后大獲全勝告終。
當太后終于結束她的長篇大論時,乾隆的腳步都變得虛浮了起來。這也讓他堅定了“決不能忤逆太后心意”這個信念。
最后,太后告訴乾隆,要么將令妃降為令嬪——這在太后看來很公平,畢竟當初祈嬪害得令妃動了胎氣,可是直接進了冷宮,說來,只是將令妃降為令嬪,還是令妃占了便宜呢。
但是鑒于乾隆先前一直不同意在令妃生產之前處罰令妃,太后又給了乾隆第二種選擇——效仿康熙朝的做法,暫時保留令妃的位份,但在令妃誕下這一胎后,剝奪她撫養孩子的權力。
畢竟,在懷孕期間作天作地的女人,在太后看來,也不像是能夠教好孩子的。比起第一條,太后其實更希望能夠實施第二條,如此一來,既不必擔心會影響到令妃養胎,又可以在令妃生產之后打令妃一個措手不及,告訴令妃,該來的懲罰,終究是要來的。日后令妃若是老老實實的,也就罷了,若是令妃還不老實,那她生一個,就抱走一個,久而久之,她總會學會本分二字該如何寫。
太后雖這么想著,卻沒有直接做決定。
她將選擇權交給了乾隆。乾隆覺得該如何該對令妃實施哪種懲罰,就實施哪種懲罰吧。前者更為立竿見影,后者則是可以給令妃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無論選擇哪種,太后都不會有意見。
乾隆沉思片刻,想起自己去看望令妃時,令妃對這個孩子的寶貝程度,覺得比起被降位份,她應該更舍不得這個孩子被抱走。于是,乾隆道:“就按照皇額娘最初說的來吧,將令妃降為令嬪。”
乾隆所不知道的是,重視這一胎什么的,都是令妃裝出來的。事實上,在得知自己懷的不是一個阿哥,而是一個格格之后,令妃對腹中的胎兒早就沒有那么期待了。
若是讓令妃自己來選,她肯定會選擇保留妃子的位份,而把即將誕生的女兒給送出去。畢竟令妃躋身妃位頗為不易,皇后與她交惡,太后也對她產生了不喜之心,她這位份若能降下去了,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有起來的一日了。
當然,如果時間真的能夠倒流,令妃更想做的是,就是阻止祈嬪踏進延禧宮的大門。令妃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曾經在她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一向不被她看重的女人,有朝一日,竟會給她帶來這樣大的麻煩!
“還有,朕先前曾答應過考慮給她抬旗之事,既然她如此不安分,就暫且作罷吧。”
乾隆的話剛一說完,又得了太后一記眼刀子:“抬旗之事非同小可,豈是輕易能夠許諾的?哀家今日就把話放在這里,只要哀家一日還活著,魏氏就一日別想抬旗!”
這話可謂是十分嚴重了,有太后這句話放在這兒,日后,乾隆若是再想給令妃抬旗,那就是盼著太后**。饒是乾隆做事隨性,也擔不了詛咒自家額娘的名頭。
乾隆苦笑著對太后道:“皇額娘快別說這話了,什么死不死的,您老人家會長命百歲的。”
太后涼涼地瞥了他一眼:“若是沒有人氣哀家,哀家自然能夠多活些年頭。皇帝,你過去做的那些個出格之事,哀家不管,但日后,你若是再想做什么出格之事,哀家不允。魏氏說白了就是個妾室,若是放在普通人家,似她這樣的姬妾與玩意兒無異。她若是伺候得你舒坦了,你想多寵她一些,哀家不會過問。可你不能讓她去肖想一些她不該得的東西,更不能縱得她忘乎所以,你聽明白了嗎?”
乾隆才挨了自家老娘一頓訓呢,此時乖覺得不得了,自是自家老娘說什么便是什么:“兒子明白了。”
“哀家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而不是敷衍哀家。不過,也沒事兒,若是日后,你再縱容魏氏,亦或是別的什么狐媚子,哀家不會找那人的麻煩,哀家只管找你的麻煩!”
乾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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