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卻說永璂發(fā)現(xiàn)自發(fā)現(xiàn)近日乾隆看著他的目光之中總是帶著些許審視意味之時, 也如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
永璂一直都知道,乾隆對自己算不得十分喜歡,雖因著他中宮嫡子的身份對他比旁人看重兩分, 但也無法與先皇后所出的兩個嫡皇子相提并論。若不是有個簡在帝心的妹妹在, 只怕乾隆對他的態(tài)度還會愈發(fā)糟糕。但他一直都相信, 只要他好生表現(xiàn)終有一日,他的努力會被乾隆看在眼里,他會真正得到乾隆的認可。
只是,乾隆如今的做派卻打破了他的這份信心。他開始懷疑, 自己這般努力, 只為了贏得乾隆的認可,究竟是否值得。倘若無論他再怎么努力, 乾隆也還是不喜歡他,那么, 他是不是應該繼續(xù)與乾隆虛耗著?
恰在此時, 芃芃命人送來了口信兒,雖未將話說得十分明白, 但永璂也不是個傻的,自然聽出了芃芃的言外之意。他總算是明白, 這些日子, 乾隆對他突如其來的打壓,不是因為他哪里做得不好, 惹了乾隆不滿, 而是因為他妹妹嫁的太好, 又有人在乾隆耳邊吹枕旁風,引起了乾隆的忌憚。
芃芃隱晦地向永璂詢問,他日后是個什么打算。
永璂驟然得知這些消息, 一時之間心里頭亂糟糟的,也理不清個頭緒來。
這時,身旁的宮人為永璂奉上了一盞茶,正是永璂愛喝的碧螺春,那茶是剛沏好的,溫度適宜,翠色的茶水愈發(fā)襯得那茶杯瑩白起來。
永璂看著那茶杯,心中忽的一動:“這茶杯,是年前我剛剛?cè)氤k妥了第一件差事時,汗阿瑪賞下來的青花白釉馬蹄杯。”
一旁的宮人聞言,面兒上帶著笑意道:“正是如此,據(jù)說這套青花白釉馬蹄杯,還是當初圣祖康熙爺賜下的呢,皇上格外珍惜。皇上將這樣一套瓷杯賜給了主子,可見他對主子的看重。”
永璂面兒上卻沒有多少笑意:“不是一套,是半套,圣祖賞給汗阿瑪?shù)模仓挥邪胩住H羰俏覜]記錯,這套青花白釉馬蹄杯是當日景德鎮(zhèn)為了慶賀圣祖萬壽,特意進上的,彼時理密親王瞧見了這套杯子,十分喜歡,但這青花白釉馬蹄杯又只有一套,不好輕易贈人,圣祖便賞了半套給理密親王,還有半套則自個兒命人收著。”
理密親王,說的便是康熙朝廢太子。
“后來,圣祖對理密親王徹底失望,汗阿瑪又恰好入了圣祖的眼,得了圣祖歡心,被圣祖親自接到身邊兒養(yǎng)了一陣子,后來,這半套青花白釉馬蹄杯才給了汗阿瑪。”
底下的人聽了永璂的話,漸漸不敢吱聲。
與理密親王有關(guān)的話題,總是顯得有幾分敏-感,本是最受君父看重的正統(tǒng)繼承人,最終卻被二立二廢。本朝初年,又出了“弘皙逆案”,這里頭的主人公弘皙便是理密親王之子。自那之后,人們對那對父子之事,便愈發(fā)諱莫如深,與那對父子扯上關(guān)系的東西,著實讓人覺得有幾分不祥。
可偏生這半套青花白釉馬蹄杯又是乾隆親自賜下的,底下的人不敢直言這御賜之物不好,只得在一旁支支吾吾地搭著話。
好在永璂也并沒有指望著一群下人給他搭腔,或是幫他拿主意。
他只是感嘆道:“想當初,圣祖對理密親王寄予厚望,在理密親王威脅到他的權(quán)柄之時,照樣對理密親王說廢就廢。如今,我與汗阿瑪之間的關(guān)系,可遠遠不及那時圣祖與理密親王的關(guān)系啊……”
到了最后,永璂的聲音愈發(fā)低不可聞。只見他放下手中的青花白釉馬蹄杯,起身對著一旁服侍的小太監(jiān)道:“去將我那件立領(lǐng)玄色大氅取來,五妹妹那兒可還等著我的回答呢,總不好讓她久等了。”
……
在聽到外頭傳來的腳步聲時,小憩的芃芃睜開了眼,看著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永璂:“看樣子,十二哥是做出決斷了。”
桌案上擺放著永璂與芃芃素日里喜歡的茶點,殿內(nèi)并無人侍奉,顯然是芃芃這兒的宮人早早就得了命令,將空間騰出來給這對兄妹私語。
在芃芃搬到西三所后,永璂也曾來看過她數(shù)回,可唯獨這回,他給人的感覺,與往常截然不同。
對此,芃芃也絲毫不感到意外,只見她沖著永璂比了個“請”的姿勢。
永璂在她對面落座,而后道:“妹妹這兒的茶,還是一如既往的醇香。”
芃芃聞言,白了他一眼:“找你來是與你說正經(jīng)事兒的,你倒還有心思品茶?”
“為何沒有心思品茶?難不成,汗阿瑪猜忌我,我往后的日子就不過了么?”永璂垂下眼簾淡淡道:“我已經(jīng)想好了,喜歡這東西,是強求不來的,汗阿瑪原就不大喜歡我,如今對我又平添幾分猜忌,往后對我委以重任的可能性愈發(fā)渺茫,我也不愿意再為了贏得汗阿瑪?shù)恼J可而汲汲營營,將你拉下水不說,指不定最后還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不值當。”
永璂雖未明言,但他的態(tài)度,已在“這不值當”四字中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你可想好了?”芃芃挑了挑眉:“那可是天下至尊之位。你是我嫡嫡親的兄長,若是你有意爭上一爭,我怎么也會幫你的。”
“我當然想好了。正是因為知道你無論如何都會幫我,所以我才說,這不值當。為了汗阿瑪?shù)恼J可,為了我的私心,將你和額娘拉下水,這著實不值當。況且,我也不愿一輩子活在汗阿瑪?shù)年幱暗紫隆!?
有些話,永璂似是憋了很久,此刻終于可以在芃芃跟前暢所欲言:“我才入朝不久,正是要實現(xiàn)雄心和抱負的時候。我的同輩中,福康安與善保已經(jīng)開始嶄露頭角,就連一直跟在我身后打轉(zhuǎn)的小鄂勒,也在此次中俄之戰(zhàn)中跟著大軍去沙俄歷練了一番。我不愿意讓他們專美于前,自然要有一番動靜。然而,因著汗阿瑪對我的猜忌,我若是想要競爭那把位子,便不能像他們那般一展所長,只能韜光養(yǎng)晦,讓汗阿瑪覺得我毫無威脅的同時,又不會覺得我過于無能。”
“從幼時起,我便一直活在汗阿瑪審視的目光之中,為了贏得他一句稱贊而使出渾身解數(shù),有時候甚至還要做一些違心之舉。可如今,我不愿意了。我不想讓他再繼續(xù)束縛我,我的抱負,也并非只有在朝中才能夠?qū)崿F(xiàn)。”
芃芃靜靜聽著永璂的話。
若是此時坐在永璂對面的是皇后,在聽到他這番話后,只怕早就心急如焚了。身為中宮嫡子,不爭那把椅子,還想如何實現(xiàn)抱負。
然而芃芃卻只是認認真真地聽著永璂的話,眸中時不時閃過一縷思量之色。
永璂見狀,唇畔劃出了一道笑容。這也是他愿意與自家妹妹交談的原因之一。
自家妹妹思想開明而又包容,且很愿意尊重他的意見和想法,即便有時候?qū)λ南敕ú簧踬澩膊粫䦶娖人蛳铑^,而是會通過探討勸說他主動改變主意。
“看樣子,十二哥已經(jīng)有計劃了?”芃芃問。
永璂點了點頭,指著芃芃桌案上擺放著的小小的地球儀:“說來,我會萌生出這樣的想法來,也與妹妹鼓勵汗阿瑪開放海禁有關(guān)。你瞧,這世界是如此的廣闊,大海比陸地更加遼闊,我又何必拘泥于這一方土地?”
這個念頭,早在他當初在上書房中學習西學課時,就有了。
只是那時,他還背負著皇后的期望,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離經(jīng)叛道的念頭只能偶爾在腦海中轉(zhuǎn)上那么一圈,不敢對任何人宣之于口。
但如今不一樣了,乾隆既然因為皇后之女與富察府的聯(lián)姻而對永璂心生猜忌,永璂又不愿在乾隆的猜忌之下處處隱忍,苦苦煎熬,他心中真正的想法,也是時候讓乾隆知道了。
乾隆在得知永璂如此“不務正業(yè)”之后,想必也能徹底打消那顆猜忌之心。
“既然你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是支持的。”芃芃道:“只是,汗阿瑪未必會同意,皇額娘定然不會同意。你若是想要說服皇額娘,只怕要費不少功夫。”
“事在人為,汗阿瑪他會同意的。只要汗阿瑪松了口,再加上我的堅持,皇額娘也遲早會松口的。”將心里話說出來后,永璂整個人輕松了許多,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擔一般。
“你心里頭有數(shù)就好。皇額娘那兒,我會看情況替你求求情的。”芃芃知道永璂看似隨和,實則那執(zhí)拗勁兒隨了乾隆,認定了一件事,便無論如何也會想法子去達成。
永璂的前途既定,也該說說那在背后使壞的人了。
那人在乾隆跟前挑撥離間,逼迫永璂做出了這等選擇,雖說歪打正著恰好逞了永璂的心思,但芃芃也不可能輕易放過對他們懷有惡意之人。
當初乾隆潛邸中的那批人,除了皇后和嘉妃之外,廢的廢,死的死,如今也只剩下這一后一妃。
若是嘉妃愿意安生過日子,皇后一脈自然不會主動去找她的麻煩,可既然她賊心不死,如今手中掌有部分宮權(quán)的芃芃自然也不會對她客氣。
沒幾日,嘉妃身邊兒的宮女便因與宮外“私相授受”的罪名,被芃芃的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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