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沙漠之王 二十
兩人花了一下午才走回城中,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兩個人一句話也沒有說,洗過澡之后,銀鎖就縮上了床。
除了銀鎖,別人都不大敢搭理她,她亦只得縮回房間里打坐練功,將荒廢了一陣子的晚課撿了起來。
銀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運功,才漸漸把諸般紛雜念頭從心中驅逐出去,她已覺自己恢復,便坐在床上發呆,不料眼前飄來飄去,仍舊是金鈴的影子。
忽然心中生出一陣被人窺視的感覺,她驀地警覺起來,雙刀已捏在了手中,貼著墻壁,環顧四周。
蕭散彌半蹲在窗口,似是剛剛落地。
銀鎖沉聲道:“伊都坎少主夜探我房間做什么?你那手下沒跟你一起?”
蕭散彌一愣,卻皺著眉頭,板著一張臉。
“怎么?你可是覺得價錢不滿意,要反悔?”
蕭散彌搖搖頭,傲然道:“你有什么想問的問題,我都可以替你解答。”
銀鎖心道奇怪,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真心誠意。”
“那好吧。我問你,你怎地能變成安火那么小一點的?雖然你也不高……”
這身高顯然是蕭散彌心頭恨,她瞪了銀鎖一眼,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是我和身毒來的苦行僧學的?”
銀鎖奇道:“我不信……你縮成那小偷大小,倒有可能,可安火……”
“這有何難?”她周身忽然爆出喀拉拉一陣異響,她的身體像是一塊一塊地塌下去,果真縮成了個小孩大小。
見銀鎖一臉震驚,她微微得意,問道:“如何,信了嗎?”
“……信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還有嗎?我現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銀鎖抓著腳踝,想了一想,試探道:“你當真會驅狼之術?你和那個‘天牧者’阿伏干有何關系?”
“當真會。只許他會,不許我會嗎?”
銀鎖覺得有道理,點點頭,又思量一下,異想天開地問道:“那風暴可是你帶來的?”
不料蕭散彌居然又點點頭。
銀鎖瞠目結舌,問道:“何以驅風之術,你也會?傳說不是北風妖魔……”
蕭散彌微微一笑,道:“傳說也不能盡信。”
“噢,那沒有了……等等,你的那個像少主的跟班呢?”
蕭散彌眨眨眼睛,偏開頭,并未作答。
銀鎖奇道:“嗯?你們吵架了?啊,我猜猜,是不是因為她前日說的你答應她的什么事?你不愿意對不對?”
蕭散彌撲哧一聲笑出來,道:“你倒會猜。”
“我猜的對不對?”她立刻來了精神,倒不是特別感興趣,只不過目下蕭散彌的事情,迅速地轉移了她釘在金鈴身上,挪也挪不開的注意力。
“猜得對。”
銀鎖拉著她在案前坐下,問道:“到底是什么事?”
蕭散彌道:“……沙曼……她……是個先知。她的門派中流傳著預言之術,有她的幫助,我為伊都坎做成了許多事情,但我答應她了……我若是按照她的預言找回伊都坎的三大圣物,便要與她西行,去極西之地的海邊走一遭……”
“極西之地,便是波斯?”
“比波斯還要往西,永恒陽光的海岸。”
銀鎖忍不住低聲驚嘆:“那樣不好嗎?我也想去!可我不能去……我還得回中原……啊,你可是舍不得家鄉嗎?”
蕭散彌道:“不怕說給你聽……我的家鄉并不是伊都坎,我不在伊都坎出生,我生在茫茫沙漠里不知道哪一個角落,也沒有家鄉什么的……只是我是伊都坎少主,伊都坎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做……而我要走的事情,卻并沒有跟法王說過。”
銀鎖想了想,道:“哦!我知道,你和魔鬼簽訂了契約,享受了魔鬼給你的種種便利,卻并不想兌現承諾……她要拿走你的靈魂?還是別的什么條件?恐怕不單單是讓你和她一起走吧?”
蕭散彌遲疑了一下,道:“……確乎是與魔鬼簽訂了契約一般……她……她要我……聽令于她……”
“先不忙說這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讓你心甘情愿簽了這魔鬼的契約?”
蕭散彌道:“她……她有預言的能力,能大概預知將要發生的事情,還能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因此伊都坎三大圣物,都被找回來了。伊都布爾漢的小刀,則是最后一件。”
“哦我明白了,你的少主之位坐得并不穩當對不對?”
蕭散彌嘆了口氣,道:“這么明顯嗎?”
“對!突厥人我見得多啦,你的長相卻不是突厥人,你的臉也不是突厥人的臉。是你的身世有問題嗎?”
蕭散彌驚道:“你怎么知道?”
銀鎖得意洋洋,“故事里都是這么講的。”
蕭散彌低頭道:“你可以再猜猜。”
“猜對了有什么獎勵?”
蕭散彌想了想,道:“我替你做一件事,用法術也可以哦。”
銀鎖道:“成交!好吧,我就來猜猜,反正猜錯了也不罰錢……大家不服你做少主嗎?為什么?我同你去伊都坎的時候,看大家都對你尊敬有加,哪有不服你的半點跡象?”
“因為我把剩下兩件圣物也找回去了。”
“唔,你既然肯與魔鬼簽訂契約,必定是因為眾人都不服你,因此沙曼必定告訴你她有方法可以替你尋回伊都坎圣物。可是你的武功很強……法術……這個不知道了,為何他們不服你?想來是你的身世有問題,你是什么叛徒的私生子?你說你在沙漠出生,你的爹媽在逃命是不是?他們是不是犯下了什么過錯?你不是突厥人,你娘親也不是對不對?她和你爹私奔了,結果被全族追殺嗎?”
蕭散彌又笑了出來,“竟然被你猜得□□不離十。可見這件事本身就很離奇……我是北風妖魔的后代……”
銀鎖倒抽一口涼氣,道:“還真有北風妖魔呀?”
蕭散彌奇道:“當然有,怎么現在的年輕人都不信以前的故事了嗎?”
“太離奇了,很難信啊。傳說北風妖魔三頭六臂,青面獠牙,怎么你就不是?啊,你長得挺兇的,你爹多半更兇……”
蕭散彌笑笑,道:“嗯,我爹長得更兇一點。”
“可北風妖魔和伊都布爾漢乃是死敵。沙漠的子孫見到北風妖魔,更是要趕盡殺絕,為何你能做伊都坎少主?”
蕭散彌頓了頓,低聲道:“沙曼說我能信你……”
銀鎖疑惑不解,只等她說下一句。
“我……我有操控北風的異能,雖然不能掀起風暴,但是要控制卻還是可以。那天我引來狼群,又掀起風暴,嚇跑了阿伏干。”
“我師父……就是本代法王,云游四方之時將我帶了回去。她說我流落在外,多半要受壞人利用,倒不如盡棄前嫌,將我帶回伊都坎撫養。”
銀鎖低聲問道:“你不恨伊都布爾漢嗎?是他害得你必須要東躲**,終生受人追捕。”
蕭散彌笑了一笑,道:“誰知道呢……雖則伊都布爾漢將我害成這樣,但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曾和我一樣,被黑風暴到處驅趕,稍不留神便丟了性命。恨來恨去,哪有盡頭呢?況且我師父教我刺殺之術和法術,尋常人等輕易傷不了我性命,更讓我有統領伊都坎的地位,我……我欠她很多。
“好了,那么你因此急需沙曼的力量,替你穩固在伊都坎的地位。你壓下了很多反對之聲?”
“不錯……大家都服氣啦,知曉我不是顛覆伊都坎的狼崽子……”
銀鎖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問道:“這誠然很好,可是你和沙曼的契約呢?你現在不想遵守了嗎?”
“我……”她定了定神,道,“不錯,我是想以剛才那些秘密作為交換,請求你解答我的問題。”
“唔,好啊……”銀鎖欣然應允,“誠然言而無信不太好,可是只是出去走走,并不是什么壞事……反正不管在哪,你都可以馬上回伊都坎啊。”
蕭散彌反而點頭道:“不錯,我并不是擔心我不在的時候有人生出不臣之心。”
她的神色又變得猶疑,一臉苦惱。
“你一開始就吞吞吐吐,到底是還有什么沒坦白?啊,是了,你擔心契約你無法替她實現?契約到底是什么內容?”
蕭散彌臉色古怪,道:“并不是……并不是無法實現,實現起來易如反掌,只是……只是……”
“莫吞吞吐吐了。”
“她要我……一路聽她命令……”
銀鎖瞇起眼睛,疑惑道:“那她叫你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
“不……從來沒有,她、她也從未強求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還有嗎?”
“她……她要我……”
銀鎖睜大眼睛,期待地看著她。
只是蕭散彌吞吞吐吐,叫她好生著急。
“她要我……永遠屬于她……”她低下頭,深吸一口氣,“身體。”
銀鎖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舉起手來捂著嘴巴,倒讓蕭散彌更是意外,“你、你干什么這個表情?”
“……我沒料到你們是……”
蕭散彌道:“你、你和你大師姐,難道不是這種關系嗎?若不是,我、我干什么找你說?”
銀鎖十分心虛,搖搖頭,道:“不是,我們只不過關系好一些罷了……”
蕭散彌錯愕,“不,不可能……沙曼說你們……你們已經……她能‘看到’。”
銀鎖亦是十分錯愕,末了咬著牙根道:“先知到底是什么東西?!不錯,我和大師姐是有一段,不對,是幾場……肌膚之親。但是有什么關系?”
“當真不說明有任何關系嗎?她……她……”
銀鎖梗著脖子,道:“睡幾覺有什么關系了?女孩子抱起來軟軟的暖暖的,喜歡抱又有什么可厚非的?”
蕭散彌像是當真信了她的話,抬起頭來,眼神里也有了亮光,切切地抓著她,“是嗎?太好了……所以她也不是想做戀人對不對?”
銀鎖躲了一下,驚道:“我我我怎么知道沙曼怎么想的?!”
“總之不一定對不對?太好了……”
“你為何……你不喜歡她嗎?我是說,你喜歡不上女人嗎?”
蕭散彌仰天吐了口氣,道:“免了,誰我也不想喜歡,太麻煩了,我理解不了。”
她站起來就要走,銀鎖一把抓住她,問道:“你在高興什么!你怎么能確定她對你到底是什么……”
蕭散彌道:“這我還是分得出來的,她不怎么在乎我的。”
銀鎖嘖了一聲,道:“你嫌麻煩,殺了好了,反正我見她武功不高,比你差多了,你若下不了手,盡可以再花一筆錢,我替你去殺人。”
蕭散彌一閃神,愣愣道:“那怎么行?她還是挺好玩的,死了可惜。”
銀鎖撇撇嘴,“你又不肯殺她,又不想遵守契約。”
“伊都坎少主言而有信,當然遵守契約,只是怕麻煩。唔,銀鎖,你同她……好幾次,就沒有一點點喜歡過她?”
銀鎖眼角緋紅,道:“我為什么不喜歡她?我就這一個師姐,也沒有別的哥姐弟妹來喜歡。”
“非是那種兄弟姐妹之情,我說的乃是情愛。一點也沒有嗎?”
銀鎖卻低下頭,久久不語。
蕭散彌不知她怎么了,不由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銀鎖?”
銀鎖悶悶道:“我騙你的。”
“騙什么?”
銀鎖抱著膝蓋道:“我已經……喜歡她到不知道怎么辦好了。”
蕭散彌的眉頭重新皺上了,道:“這么說還是會……”
銀鎖搖頭道:“我跟你不一樣……我第一眼見到她,就……就喜歡她喜歡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她對我做的那些事……我很喜歡,只是……只是不對。我喜歡和她一起,只是不行罷了……”
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惱和沉思,蕭散彌更是不懂,輕聲問道:“她不知道嗎?”
銀鎖笑了一下,道:“她不知道。”
蕭散彌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不知怎么地又放了下來。兩人各懷心事,坐在燈下沉思,一動不動。燈油添了又燒枯,燈光昏暗不明。
驀地窗子咔噠一響,銀鎖隨即站起拔刀,蕭散彌卻拉住她,道:“是沙曼。”
窗子被推開了,來人身材高挑,長發微卷,大半被兜帽蓋住,眼睛也隱藏在陰影之中。
蕭散彌站起身來,沙曼沖著她挑起下巴。
她的下巴上沒什么肉,尖尖的,像是一把刀,指著蕭散彌。整個人有著說不出的鋒利,好像那把沉靜從容的刀鞘已經被丟到烏有鄉去了。
蕭散彌伸出手來,安撫似地拍拍她的肩,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她并未反抗,轉頭向銀鎖道:“你還有什么想問我的?我要回去了。”
銀鎖道:“沒有了,如果還有事,我寫信到隔壁去。”
蕭散彌笑笑,輕輕扭了一下手腕,手上的骨頭忽然不可思議地一塊一塊塌陷,從沙曼的禁錮之中脫出來。
她瞪了沙曼一眼,沙曼也不服氣地瞪回來,兩人身高有差,蕭散彌很快敗下陣來,道:“任你處置,別不高興了。”
沙曼扭頭踩著窗框跳下去,蕭散彌被她拉著,頗狼狽地跟著落地。
銀鎖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發呆,雖然情竇初開之時她自己并不知覺,但常年觀察別人,她已能看出許多端倪。沙曼十分不悅之時,蕭散彌根本手足無措,使勁渾身解數想安撫沙曼。
倒與赫連和阿曼類似,或許她今天應該敲赫連的窗子才是。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我又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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