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冤家路窄 三
金鈴眨眨眼睛,道：“我連衣服都是你的……可算十分落魄了。”
見銀鎖皺起鼻子，一臉似笑非笑，她亦忍不住微笑。從腰間拔出悲風(fēng)，道：“這個給你怎么樣？也很值錢的。”
銀鎖道：“我才不要……不過啊大師姐,我悄悄告訴你……”
金鈴湊近一些，道：“什么事？”
銀鎖干脆跳到她背后,在她耳邊道：“我就喜歡收藏武器,以前我們搬到現(xiàn)在這個光明頂之后，我有一個武器室，專門收藏我手下敗將的武器……大師姐也曾輸給我呀，等大師姐換了更好的劍，就把悲風(fēng)給我好不好？”
她踩不到馬鐙,重心微有偏移,就壓在金鈴身上。金鈴稍稍坐直撐著她，想了想，道：“若你答應(yīng)不給別人，把悲風(fēng)整日放在你房間里對著你，我就給你。”
銀鎖奇道：“何以要整日放在房間里？”
“那是我的佩劍，若是被人當做破銅爛鐵堆在角落，我寧愿自己留著。你覺得呢？”
銀鎖撅嘴道：“大師姐的東西我自然早晚三支香供著，大師姐以為如何？”
金鈴回過頭來捏她的鼻子，道：“不放三個供果嗎？”
銀鎖爽朗地笑起來，渾不似有強敵在側(cè)的模樣。眾弟子皆扭頭看她，她一一瞪回去，道：“本座這么一丁點高的時候尚且不怕他們，今天還會怕了他們嗎？”
眾人亦是大笑，士氣高漲。
忽然眼前開闊，河谷向下切出一條寬闊的痕跡，遠處凈是淤泥干涸的印記，遠遠地延伸出去。河邊沒幾棵草，像是河道剛剛泛濫過。
然而找了許久也不見河水在哪，赫連笑道：“好嘛，河全都凍上了！”
前方一片寬闊蜿蜒的純白，竟是黃河。
此時已介黃昏，馬隊往前走了兩步，北來的風(fēng)沙之中裹挾了些大顆的異物，銀鎖眼明手快抓了一片，俄而驚呼：“下雪了！”
天黑的很慢，有人沉不住氣，道：“柔然人怎地還不來，我的刀要喝血呢。”
那領(lǐng)頭的向?qū)倥畣咀靼⒘仲溃骸澳惴讲虐阉麄儓笮诺镍B殺了，要想追上我們，恐怕有些難，你猜他們要多少個人才敢一同沖鋒？”
那青年裝模作樣想了一下，道：“我們有二十個人，他們怎么也要湊四十個才敢同來吧？”
少女呵呵笑道：“那你再猜他們多少人一個編隊來找我們？”
金鈴聽見他們對話，小聲問銀鎖道：“怎地是編隊來找我們？不是跟在后面嗎？”
銀鎖道：“或許是后面的人追不上，就找了柔然人從西邊包抄。東魏西魏都恐懼柔然人進犯，因此都與他們和親聯(lián)姻，生怕他們在中原打仗的時候從背后搞什么小動作，是以柔然人得了兩國的好處，肥得很……”
她頓了一頓，續(xù)道：“柔然人只知道我們大致從這邊逃跑，可是茫茫大漠這么寬闊，他們也無從找起，只能猜測我們在何處，設(shè)下哨卡，放出斥候來尋找我們，不知他們大部隊在何處。”
金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去偷聽方才兩人的談話。
方才那青年道：“他們的斥候通常都是五個人一組，由一個伍長帶了，管方圓三十里的動靜。咱們殺了他們的鳥，他們不見鳥回去，定然知道咱們在這邊，可是三十里方圓，馬要跑一個時辰，再想追上我們，哪怕是十人一組，想要湊齊四十個，也得兩個時辰。他們肯定才能晚上來。不若我們先坐下烤肉吧。”
銀鎖慢慢接近青年，那向?qū)О⒘仲┛匆娏算y鎖，卻并不提醒青年。果真銀鎖一拳打在他頭上，他竟然毫無閃避的機會。
那青年轉(zhuǎn)身喝道：“什么人！”
但見是銀鎖，只得低下頭，囁嚅道：“少、少主……”
金鈴在旁邊看著，只覺得銀鎖這個少主當?shù)猛L(fēng)極了，怪不得她從前這么不甘心，想來是叫了我那么多聲少主，覺得吃了大虧，這又有什么要緊的？我叫回來便是。
銀鎖笑道：“晚上才來？你焉知南邊的人沒看到我們？不好好趕路，光想著吃肉，便罰你今日沒有烤鳥吃，你覺得如何？”
“少、少主，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嗯，這才對。”
“那、那肉？”
銀鎖詫異道：“肉？什么肉？”
“烤肉……”
“烤肉？烤肉哪有你的份？你乖乖吃肉脯吧！”
她說完便得意洋洋轉(zhuǎn)回金鈴身邊。金鈴忽道：“少主，何以有的人叫你少主，有的人叫你影月右使？”
銀鎖居然臉一紅，道：“大師姐干什么管我叫少主？”
金鈴道：“我想你多半是不忿以前叫了我那么多聲少主，因此叫回給你，免得你討厭我。”
銀鎖露出來的眼角已經(jīng)暈成一片紅，低聲道：“大師姐不必喊回來，我也不會討厭你……”
金鈴只覺得她這副模樣極是可愛，恨不得傾身上前親親她的眼角，幸好克制住了。她為岔開話題，道：“告訴我吧。”
銀鎖亦是定了定神，道：“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都愛喚我少主，因為小時候我還不是影月右使，只不過是教主的弟子。逃亡之后加入的教眾，卻都喊我影月右使了。”
“那你喊我少主的時候，是不是影月右使？”
“嘿嘿，說出來給你羨慕一下，我十二歲上下就做了影月右使。”
“少年英雄，著實了得。”
金鈴夸人出自真心，銀鎖卻不好意思起來，道：“我這卻不能說全憑真本事。前一任影月右使在老光明頂上領(lǐng)我教所有男丁迎擊柔然匪徒，以身殉教，我才得以遞補，成了圣教歷史中最年輕的影月右使。”
金鈴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小時候一個人從五十騎兵手中逃生，又帶著老幼婦孺迎戰(zhàn)追擊者，這才讓大家服了你。”
銀鎖臉一紅，道：“我說過嗎？”
金鈴微微一笑，道：“原是說過的。我很佩服你。我并未建什么功業(yè)，有時想起你……想起你這些英雄事跡，都不由得有點羨慕……”
銀鎖道：“羨慕什么？若是人人都不必爭斗，都能安居樂業(yè)，我也不必從小就殺人……大師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師姐何時第一次殺人？”
金鈴想了一下，道：“見你第一次時，剛剛殺了兩個人，尸首丟在亂葬崗了。”
銀鎖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好好看路。”
赫連下令在冰封的河邊停了下來，他說了一句什么，金鈴并沒聽懂，但見眾弟子全部下馬，竟然把車輪拆了下來。
赫連又下一令，幾名弟子出列，不知哪摸出小鏟子，就在地上挖起壕溝。
他招呼道：“鎏金旗都去幫手，妙火旗準備好。”
前面的斥候向著他們跑來，邊跑邊喊到：“來了！三十多個！沖鋒了！”
銀鎖抬頭看到天上又有幾只黑隼盤旋，心想位置已然暴露，不如……
她隨即笑道：“阿林侃，烤肉去。”
“啊？啥？”
銀鎖將她推到火堆旁邊，道：“烤肉，贏了吃肉。”
阿林侃哭訴道：“少主，這里好危險……”
“你們保護她，贏了有肉吃。”
“那輸了呢？”
銀鎖哈哈大笑：“輸了肉給別人吃！”
周圍弟子將幾輛車底的木板翻起來插在土里，然后招呼道：“快快快躲進來！”
眾人紛紛驅(qū)趕馬匹，縮在木板后面，銀鎖拉著金鈴也躲了起來。
金鈴見她玩鬧之意遠遠大過緊張，不由得迷惑起來。
“你半點不擔心嗎？好像少了幾個人。”
銀鎖笑道：“不錯，大師姐居然能看出少了幾個人，”稍待片刻你就知道人去哪里了。
只聽一陣破空之聲，緊接著密集的鐸鐸聲從附近傳來，所有弟子一瞬間都探出頭去，手弩向天射出幾箭又躲回來。
兩方你來我往的互射，最置身事外的還算是銀鎖了。金鈴正要與她講話，不料銀鎖伸手制止了她。
“噓……準備了。”
金鈴在等待的時間里已經(jīng)暗自推演了如何與騎兵作戰(zhàn)，聽她這么說，右手握住劍柄，拔出一半。
銀鎖忽然一拉她的手，道：“走！”
兩人從掩體后面出來，銀鎖將她護在身后，手挽刀花，打掉面前幾支流矢。
太陽從西邊照過來，一切都只有剪影。金鈴只見到地上滾著幾匹馬幾個人，余下的騎士紛紛回頭攢射，后方幾個步兵舞起雙刀成刀幕，將箭矢一一擊落。
銀鎖早已沖在前方，不多時就要和敵人撞上。金鈴亦準備好，單手持劍快速地跑起來。
銀鎖已和騎兵接近了，金鈴看得清楚，這些柔然人高大壯實，人人都穿著毛皮，顯得和熊一樣，最是讓人心中發(fā)毛的是，他們的眼睛竟然和狼一樣，閃著兇狠狡詐的輝光。
這些貪婪狡詐的眼睛，就盯在銀鎖身上。近旁的人橫過了刀，一邊指著銀鎖大聲嘲笑，一邊擺出攻擊姿態(tài)。
這姿勢看起來著實冒犯，她甚至想起了那些粗野的鮮卑人是怎么把戰(zhàn)俘的腦袋當馬球打的殘忍場面。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要加班，比較忙，忙到周末才有空，這里是存稿箱
覺得好心疼么！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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