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重見星光 五
銀鎖泄氣道:“還沒想好。”
赫連安慰道:“百十個人的話,打就是了,要是來了幾千個,就乖乖把東西交出去。來人為了求財,忙著數錢,我們跑得快,還是能保得住命的。”
忽有一聲禽鳴,劃破長空,十分凄厲,兩人都抬頭往上看,皆是一喜。方才那帶著粗皮手套的小姑娘拿出一個哨子放在唇邊狠狠一吹,天上那個黑點便開始俯沖,小姑娘伸出手,只見一道黑風掠過,在旁邊畫了個圈,減速落回她手中。
她安撫了那黑鳥一陣子,還喂了它一條肉干,“啟稟左使右使!河對岸來了消息,賀蘭山段已全部封凍,我們最后一道障礙也沒了!”
赫連笑道:“好了,你現在放心了?教主沒說,多半也并無陰謀。你就當出來玩幾天,別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尋常盜匪我們會打不過嗎?何況沙漠又是我們的地盤,來回幾天和春游一樣。”
銀鎖道:“我只是擔心……”
赫連道:“那便好好休息放松,免得真的打起來,你又不在狀態。真要亂戰起來,還得靠你指揮。”
銀鎖只得點頭,道:“好吧,我要想想所有可能的情景,想好了找你演練演練。”
“是是,快回去陣頭吧,不死金身醒了,在那邊找你呢。”
銀鎖一聽趕緊扭過頭去,見金鈴從輜重車中探出半個身子,忙驅馬走過去,道:“大師姐,你醒了?”
金鈴點點頭,道:“且餓了。”
銀鎖撲哧一聲笑出來,道:“日落之時生火扎營吃飯,大師姐少不得再等等。不過我今日配給的肉脯還沒吃,你要吃嗎?”
金鈴大約是不好意思吃她的份,卻餓得無法拒絕,猶豫了半晌,愣愣地盯著銀鎖。
銀鎖笑道:“大師姐莫和我客氣了,我在你家吃了你那么多東西,現下還給你。”
金鈴道:“那不一樣,建業城中什么都有,你吃了便吃了,別處還有的是。此處卻荒無人煙,你若給我,你吃什么?”
銀鎖低聲道:“沒關系的,配給從昨天開始發,我還有三頓沒吃,這是多的,你若現在不吃,放到明天可要干成石頭了。”
她躍入馬車之中,前面拉車的兩匹馬十分不滿,都抖了抖耳朵。她的馬卻十分乖巧,一直跟在貨車旁邊。
“那,先給你看一眼,免得你以為我騙你。”她當先從背囊之中摸出一片肉干,和兩人在中原趕路的時候吃的并無二致,仍是如路上一般慢慢揉得散了,夾在酵餅之中遞給金鈴,“給,先墊墊肚子。”
金鈴接過酵餅,咬了一口,果然又硬又韌,不若烤過的好吃,不能像以前一樣高速進食,銀鎖見她吃東西的速度陡然間慢了下來,就像是帆船擱淺,忍不住笑出來,道:“大師姐終于啃到硬骨頭了。”
金鈴頓時醒悟,道:“你又捉弄我。”
銀鎖搖頭道:“沒有沒有。酵餅就是這樣,這是他們在城中做的,只不過放了兩三天,你知道這東西只有曬干了才好帶。等過了黃河吃不完,就真的干成石頭了。吃的時候需沾水同吃,或者泡在湯里面。不過我們這次旅途短,出關之前,各站之間不過三四日,沒等放干就到地方了。”
金鈴想了一下,問道:“那吃不完的怎么辦?”
銀鎖見她表情十分認真,便忍住笑,答道:“煮一鍋,大家全吃掉。”
金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餅,若有所思,問道:“你們之前在大漠之中就吃這些?”
銀鎖道:“若是出門在外,就只能這么吃了。不過我們以前總和康旗主一起行動,他做飯很好吃,就算是干酵餅也有花樣。”
金鈴忙問:“如今隊伍中呢?有廚子嗎?”
銀鎖笑道:“師姐是怕東西不好吃?酵餅肉脯統共能有多好吃?就算有花樣,花樣也有限,你睡好了?”
金鈴點點頭,揉揉眼睛。
銀鎖替她拉上面巾,道:“我們帶著面巾,也不純是為了隱藏身份,不讓別人看到臉。而是沙漠之中十分干燥,也缺水喝,若是讓風總這么吹,沒幾天就成了干尸。你要時刻記得帶著面巾,若是吹裂了嘴唇,連飯都吃不了,十分痛苦。”
金鈴問道:“那若是已經吹干了怎么辦?”
銀鎖笑道:“辦法總是有,每日用羊油抹嘴。”
金鈴皺眉道:“那不是終日嘴上有一股羊味?”
銀鎖道:“是呀,這是無法之法,大師姐可千萬不要弄到那種地步,否則大師姐味混上羊膻味,可不大妙。”
金鈴反問:“大師姐味是什么味?”
銀鎖嘻嘻直笑,卻不回答,心里暗暗說道:大師姐味,自然是大師姐身上才有的味道。
金鈴自銀鎖說到“吃飯”二字時便開始盼著日落,隊伍朝著西邊行進,越近晚上,太陽越是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她雖然是銀鎖的貴客,可是既然沒有受傷,也不好總坐在車上,便和大家一樣,騎馬前進。
金鈴嫌陽光刺眼,大多數時候是閉著眼睛純靠聽覺在騎馬,因為開了“耳神通”,這一手絕活竟然還很方便,從不間斷的北風將地面上的一切都吹出了輪廓,馬車走的地方必定不會太崎嶇,即便是有坑有坎,聽頭馬的腳步便可輕松渡過,正因為如此,旁人都沒有發現其實她半點也沒看路。
好在冬日晝短夜長,太陽朝西天落下,像一個小小的火球墜落山谷之中而熄滅殆盡。西天一片紫灰,銀鎖下令停車下馬,眾人緩緩減速,又奔出兩里有余,才完全停了下來。
眾弟子各司其職,行動迅捷而有序,或將車圍成一圈埋住車輪,或將馬拴住綁好,或卸下輜重補給,或生火起帳篷。就連銀鎖與赫連二人也不閑著,赫連親自搬箱子,而銀鎖則跑去喂馬。
只有她沒事做,想了一想,便跟隨一隊白衣弟子去附近挖灌木回來當柴火。
銀鎖早已習慣“感覺得到金鈴”的感覺,此時陡然間消失,自然是立刻反應過來,她連忙停下自己手上的活,跳上馬車四處尋找,遠遠便喊道:“大師姐!”
金鈴朝她揮揮手,卻并未停下腳步。銀鎖見她走遠,自然萬般不舍。
赫連走到馬車旁邊卸下整箱的酵餅,扛在肩上,見銀鎖作如此望夫石狀,揶揄道:“我聽阿曼說,建業分舵上下,全都怕她怕得要死,怎地就你把她當小孩子一般,走出幾步就怕她要走丟了?”
銀鎖隨口道:“我與她一路走來,分開的時候總會出些麻煩,是以習慣一同行動。”
赫連本也是揶揄她,聽她有理有據,隨口答道:“是嘛。”
銀鎖卻是臉上一熱,心道:自然不是。
金鈴砍了許多樹枝回來,之后便靜靜地坐在火堆旁邊打坐。
銀鎖道是她覺得冷,想去替她暖一暖,只是眾目睽睽之下,她又斷斷不可能做出這等小孩子行徑。
就在她遠遠看著金鈴猶豫不決的當口,負責做飯的方土旗弟子掀開了鍋蓋,一陣霧氣騰起來。而馬車和帳篷將風擋住,熱氣騰到半空中才被吹散開來。
銀鎖仿佛聞到了一股香氣。
金鈴就在這時忽然睜開眼睛,雙目炯炯有神看著前方。
那嬌小的廚子用大勺子敲著鍋,喊道:“開飯了開飯了!”
金鈴站起身來,不知從哪摸出一個扁扁的錫碗,站在了隊伍的第一個。立刻領到了她的那一碗湯和兩個馕。她沒有離開,只是無言地看著那嬌小的少女。
那少女見她端麗的臉上露出一種廚師都應該熟悉的表情,忽地了悟,又給了她兩張馕,金鈴點點頭,算是致謝,走到一旁正襟危坐,把碗放下,默默撕碎馕邊泡在湯中,只留下中間薄而脆還帶著點蔥香的部分。
銀鎖難以置信地皺起眉頭,怒而注視著金鈴,又惱恨于自己初時便會錯了意。
我竟忘了她還餓著。
金鈴吃著吃著,忽然抬起頭來,對著銀鎖晃了一下手中的半個馕。銀鎖一愣,朝著她走過去,盤膝坐在她旁邊,道:“大師姐,原來你是餓了……”
金鈴奇道:“不然呢?”
銀鎖道:“我還擔心你冷呢……”
金鈴搖頭道:“你冷嗎?來喝口湯,湯很暖。”
她的碗都湊到銀鎖鼻子下面了,銀鎖受寵若驚,輕輕抿了一口,道:“嗯,阿林侃的湯做得越來越有洪水旗的特色了。”
金鈴道:“你還不去排隊,一會兒就沒有了。”
銀鎖站在隊尾道:“你呢?夠不夠?”
金鈴道:“一天都沒做什么事,夠了,你快些,我等你一起來吃。”
過了一會兒,銀鎖端著碗坐在了金鈴旁邊,兩人相對而坐。銀鎖摘了手套壓在一邊,雙手捧著碗慢慢啜飲,直喝下小半碗,才道:“還是羊肉湯最暖和。”
金鈴在旁邊,細心替她將馕撕成小塊丟進湯中。許是她小時候吃多了硬硬的酵餅和馕,現在最喜歡吃軟的,定要把馕全都泡成軟餅才吃,不若金鈴一般還要留個脆芯。
作者有話要說: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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