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踏破鐵鞋 八
阿曼由云寒頂班回來,正好碰到銀鎖睡覺起來。她一時腦抽,問了一句:“少主不去找大師姐玩嗎?”
孰料銀鎖并未像往常一樣嬌羞地駁斥她,而是橫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自從知道安薩凡在金鈴面前,還頂著自己小時候那張臉,她心里就仿佛又橫了一根刺。
少主最近都不大高興的樣子,阿曼也因此戰戰兢兢,知道她定是在為安薩凡的事情生氣,遂不敢言語。
宇文回來替康祿赫跑腿的時候聽說銀鎖正在為有人長得像自己而十分不高興,頗為不解,問道:“影月右使,既然留著不高興,何不亂刀砍死?”
阿曼忙按下他的頭,道:“是說砍死就砍死的嗎?少主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安薩凡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既不在烏山出現,也不在中書郎府出現,偏偏在南平王府出現,背后必有陰謀,現下殺了她不但無用,還反而打草驚蛇。”
宇文捂著頭道:“唔,最近師父忙著……”
“找刀找劍?他動靜可真大。”
宇文道:“可不是嗎?就連我出門,都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有人甚至直接找我兜售破銅爛鐵,簡直不想活了。”
銀鎖笑道:“古祿多,你現在可是大商人德寶云的侄子,偌大家業等你繼承,你怎可輕易言死?”
宇文哭道:“我本來在后巷里和那一群小乞丐打得火熱呢!”
他自小是個乞丐,其實在乞丐窩里雖然窮,卻最是自由自在。現在得j□j扮演大商人德寶云的侄子古祿多,他心里當然有些不愿意。
銀鎖大笑不止,道:“你為何喜歡做小乞丐?”
宇文怒道:“少主莫看不起小乞丐!”
銀鎖道:“沒有看不起,沒有看不起。怎么?為什么你覺得做乞丐好呢?倘若叫你在明教弟子和小乞丐里選一個,你選哪個?小乞丐嗎?”
宇文低下頭來,喪氣道:“少主,我實話同你講,在上庸做小乞丐簡直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了……我只是,我只是同大家走丟了,走投無路,正巧路旁有個幫會招人,管吃管住,有特長尤佳,我稀里糊涂地就去報名,成了明教弟子……若是能選,若是乞丐窩里的大家還在,我愿意……我愿意……”
不單是宇文,連銀鎖也忍不住回憶起那段不長卻跌宕起伏的日子來。
她搖搖頭,失笑道:“難道你能一輩子做乞丐?”
宇文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銀鎖,又低下頭去。
魯不平曾經反問過大家“難道我們會一輩子做乞丐嗎”,這故事乃是阿七講給銀鎖聽的,她并不在場,宇文卻是在場的。
銀鎖笑著拍他的肩道:“若是你成了天下聞名的人,你乞丐窩里的小伙伴們,一定會聽說你。一個人若不是走投無路,怎么會去做乞丐?一個人若是有出路,又為什么不走出去?”
說完她便有些悵然若失,魯老大和小伙伴們,都是至真至誠之人,若是對你好,便是掏心掏肺的好,他們到底在何方,她委實不知。不知他們過得好不好,是街頭行乞,還是錦衣玉食,是被人欺負了,還是已經可以欺負別人。
俄而她又想起了大師姐,大師姐對龍若,大約也是這樣的心思。一個人同你過了一些時日,他若真心對你好,二人分別之后,便總是不經意地念起這些好來。也連同念起這個人,想知道他過的到底好不好。
她受大師姐所托,雖然明明知道,讓她放心,只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可是這句話,牽連的范圍實在是太廣了。
委實說不出口。
宇文又開口說話,把她硬生生拖回了現實之中,“我只是個一文不名的小卒子,等我名滿天下,小伙伴們不知……不知……還活不活得到那個時候……”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每天都有大批窮苦人死去,餓死,凍死,病死,被人打死,“尤其是小龍王……小龍王脾氣爆得很,沒有我和阿七拉著她,她不知會得罪多少人呢!又沒有我們‘魯派’的威名給她撐腰,也沒有我們兄弟幾個和她一道打架,要是她得罪了打不過的人怎么辦?”
銀鎖聽罷,溫言道:“小龍王會沒事的。”
宇文抬起頭來,“我知道少主這么說只是安慰我……”
“我保證。”
宇文詫異地看著她。
銀鎖正色道:“等你做了旗主,也可像我一樣,私下拜托各位旗主發動手下替你找人。”
宇文又低下頭,道:“我與少主不同,少主從小便被教主賞識,尚未及笄,便做了影月右使……”
銀鎖道:“哦?你覺得我的影月右使不是憑真本事得來的?”
宇文單膝跪下,道:“屬下不敢……”
銀鎖笑道:“你心里便是這么想的……”
宇文扭過頭,雙手擋在身前,道:“不……不要亂刀砍死我……”
阿曼實在看不過眼,擋在宇文攸身前,道:“好了少主不要欺負宇文了,我來告訴他少主是如何當上影月右使的。”
她轉過來,在銀鎖旁邊盤腿坐下,道:“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不過我長話短說:少主在危難之時救了我們大家,所以大家都同意她做影月右使。少主是圣教史上最年輕的影月右使,并不是因為她是教主唯一的弟子,而是因為她敢將性命奉獻給明尊。你懂了嗎?”
“懂……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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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門口知客弟子慌慌張張跑進來,道:“旗主!胡家來人告有緊要事,讓你快去胡府!”
“知道是什么事嗎?”
“那人就說了一個刀字。旗主,會是陷阱嗎?要帶人去嗎?帶家伙嗎”
康祿赫實不愿相信胡旦會設下這么簡單粗暴的陷阱對付自己,卻明白人在江湖,須得事事小心的道理,這弟子不過是按常規提醒他。他細一思量,道:“我們要去兵器鋪,還怕找不到兵器嗎?派人去知會影月右使,請她帶人暗中跟隨。”
“一切聽旗主吩咐。”
那弟子出去一會,又回來了,兩人立刻出發,跟著胡府派來的家丁急急來到胡府。他聽見一聲夜梟悲鳴,知是影月馳援,放下心來,踏入大門。
他高聲叫到:“胡兄,叫我什么事?”
胡旦從屋里跑出來,氣急敗壞道:“快跟我來!”
“怎么了?胡兄怎么了?”
胡旦不說話,拉著他跑到鋪子里,往新貨架前一站。
這有好多各式各樣的兵器,有的頗為華貴,有的烏沉沉貌不驚人,康祿赫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問道:“怎么?胡兄昨日太激動,回來就讓人坑了?這里面有假貨?”
他隨手拿起一把刀來,道:“這刀挺好看的啊……”
胡旦睜大了眼睛,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后面的銘文寫的是啥?”
康祿赫轉過來,一看,刀身上寫的正是“古之利器,吳楚湛盧,大夏龍雀,名冠神都”,他抬起頭來,愕然看著胡旦,“哪兒來的?”
胡旦深沉道:“有人低價賣到我店里的。”
“來的這么容易?真的還是假的?試試?”康祿赫說著到處找東西來試,所幸店里常常有客人說要試刀,備著的草席和木板可不少,店中伙計搬來東西架住三塊木板,康祿赫力貫左臂,一刀斬下,木板悄無聲息斷成六塊,康祿赫又扭頭看著胡旦,愣愣道:“好刀,真的是真的?”
胡旦咬牙切齒:“不知道!”
“何以不知道?你不是行家嗎?”
胡旦道:“我雖然是行家,卻看不出這把刀的真假來,我可沒有見過真的。”
康祿赫道:“咦?你們相刀的行家,也有看不出來的時候?我聽說你們會看刀氣,你會嗎?”
胡旦道:“建業城中寶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要都像傳說中那樣,氣沖斗牛,我不早就被閃瞎了?這刀哪里都對得很,就連金銀器表面的銹跡,都十足是真貨……不但是真貨,而且是古貨,我看不出半點破綻……”
康祿赫小聲問道:“胡兄,你真的不會望刀氣?”
胡旦見他眼中閃閃,困難地回答:“這個,湊近了是能看到一點點……”
康祿赫把“大夏龍雀”湊到他面前,諂媚道:“那你快看看,快看看。”
胡旦只得瞇起眼睛來,來回看了一看,臉上顯出些疑惑的神情。
“胡兄?”
胡旦道:“賢弟隨我進屋。”
他又拉著康祿赫到了自己書房里,打開窗子對著光,道,“賢弟你看……哦我忘了你看不到。這刀啊,刀氣甚烈,乃與初出茅廬的小孩一般……大夏龍雀乃是暴君之刃,每天都生飲人血,按理說,唔……不該是這個顏色……這刀么……不像真的……”
康祿赫失望透頂,眼角都耷拉了下來,胡旦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道:“賢弟,這確乎是把寶刀……”
他壓低了聲音,道:“我是看在我兩的情分,才告訴你這件事的。從來,從來,我家里別人也不知道,誰也不知道,我會看刀氣。”
康祿赫道:“啥?這有啥可保密的?”
胡旦小聲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那死了的爹跟我說的。”
康祿赫道:“那你肯告訴我?”
胡旦道:“你是個楞腦瓜,木頭做的,我怕你吃虧上當。”
康祿赫笑道:“胡兄待我真好。”
胡旦臉一紅,道:“你這楞腦瓜要是被人騙得傾家蕩產了,哪來的錢做大將?”
銀鎖躲在房頂上,不由得對阿曼道:“阿曼,我怎么覺得,康旗主像是伯牙找到了子期,仲父終得鮑叔牙?”
阿曼打了個寒顫。
康祿赫又道:“這東西到底是從哪來的?”
胡旦道:“我問了伙計,伙計說是個潦倒落魄的江湖客當到我們家的。”
康祿赫道:“怎么居然把你家當當鋪了嗎?”
胡旦道:“我也是這么問的呢。可是伙計居然說,那人說當鋪里的人管這刀叫‘破舊豁口刀劍’,只肯出兩貫。而這么上好一把刀,那人只要價二兩黃金……他沒忍住,就買下來了。你是不是覺得你之前的錢都白花了?”
康祿赫凝重地點點頭,道:“他怎么就不上門找我呢?”
胡旦搖搖頭。
銀鎖交待道:“姓朱的那兩個小子,曾經說過要仿制大夏龍雀,我去看看他們。我覺得,康旗主這個朋友,今天應該不會對他下黑手,我先走啦。”
“少主!少主不要闖禍呀……”
作者有話要說:沒什么想說的……有點卡文……
大夏龍雀都找到了大師姐你還沒看出點什么破綻嗎?
算了在大綱里你是看不出來的(。
不過出現的是假的大夏龍雀,龍若也有一個假的版本,大家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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