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鄉(xiāng)故知 五
翌日金鈴沒出門,央求春姐給她弄一套玉匠的工具。春姐頗為驚奇,問她怎么會這些下九流的玩意兒。金鈴告訴她是師門傳下的手藝,只管弄來便是! 春姐雖感奇怪,但王妃曾吩咐她金鈴但凡有要求,一定盡量滿足,她還是去想辦法了! 這非是金鈴不務(wù)正業(yè),乃是向碎玉鍛煉她心性想出來的法子。玉石堅硬易碎,治玉需要長久的耐心和專注,正合她修行冰心凝神的法門。 此外,這也是神仙谷傳下的手藝之一,向碎玉雖然被逐出師門,對自己這唯一的徒弟,還是以神仙谷的法門來教,他自己諸般手藝,除開一身功夫,看病雕石雕玉打鐵做金銀器,統(tǒng)統(tǒng)都傳給了金鈴! 只不過向碎玉十分在意與陸亢龍一較高下,是以金鈴學(xué)得最好的,還是與冰心凝神有關(guān)的治玉! 春姐當(dāng)真有辦法,第二天就把一大堆工具給金鈴搬了回來,從砂輪轉(zhuǎn)車到皮革珠粉,一應(yīng)俱全。金鈴贊道:“春姐不愧是王妃手下大將!薄 春姐笑得都不好意思了:“瞧你說的,我哪有那么厲害……” 金鈴進屋,坐在工作臺前,終于松了口氣! 她手上缺了一把劍,身負內(nèi)傷,全然不是巔峰狀態(tài)的烏山少主。此刻逃命在外,遠離故土,寄人籬下,孤立無援,眼見向碎玉在皇城之內(nèi)而不可得。她什么都不能做,每天只能枯坐等待,被深深的無力感時刻折磨著! 而她剛剛才從一次嚴(yán)重的走火入魔中撿回一條性命,在這樣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里,她也不敢多冒一次險,就在這種無人護法的環(huán)境下練功! 萬幸向碎玉教了她如何對付這些堅硬又美麗的石頭,可以浪費掉她所有閑置的精力和注意力! 她踩了一腳踏板,砂輪轉(zhuǎn)了起來。她攤開手掌,捏住一直藏在手心的小石頭,朝著砂輪靠近,不一會兒便打出一個粗坯。 ++++++++++++++++ 銀鎖的枯燥工作卓有成效。連日暗中觀察,使她今天順利地繞開重重守衛(wèi)偷到了城防巡邏圖,這個東西到手后,她若是要帶向碎玉逃走,就容易得多! 她今日早早完成了定下的任務(wù),在外面買了些口味重點的吃食,吃夠了才回那幽深的園子里,但天色尚早,遠不到向碎玉牢前看守換班的時間,她又吃過了飯,閑著無聊得很,就打算到處轉(zhuǎn)一轉(zhuǎn)! 這幾天她都忙著往外跑,連自己藏身之處都沒有好好觀察觀察! 正是家家戶戶吃飯的時間,偌大一個宅子里人少了一半,她從這里竄到那里,裹著斗篷大搖大擺從別人家花園里經(jīng)過,順手摸了放在亭中石桌上的松子糖放進嘴里。 她舔一舔手指,暗道南方的糖真是好吃得不得了,遂又回過身去,攤出個手絹,把糖都裹在里面拿走了,只留下一個空空的盤子! 忽然想起被子忘記藏起來,她又拐回去藏好被子,因覺得方才那條路已然走過不新鮮了,跳到墻頭,又往向另一個方向。 正是她偷被子的那個小院子。這院中火光甚亮,屋里每個角落都點了一盞明燈,照得屋中亮晃晃的。但屋里一個人都沒有,大概是去吃飯了。 這屋里素得很,唯一的顏色便是屋角擺的一盆粉色的茶花。大概是屋里長燃著火盆,才能讓茶花開在這個季節(jié)里! 這個季節(jié)里開的,本只有臘梅這等毫不怕冷的花,刺骨的暗香穿過雙層的窗紙,輕輕地撓著她的鼻子。她掀起珠簾,走到臥室里,博古架上放著些小玩意兒,依舊是素得很,床上的被子已被人鋪了回來,屋里若有若無一股暖香,味道倒和大師姐身上的有三分相似,如此看來,此間目下住的,應(yīng)就是那夜里兩個仆婦說的“不知哪來的小娘子”! 她從臥房中走出來,往屋子另一頭走去。那盡頭本是個書房,擺了些時下流行的書,桌上放著一對鎮(zhèn)紙,可惜房主沒留下半個字! 左手邊靠窗的地方卻放了個奇怪的臺子,這臺子相當(dāng)老舊,帶著些下九流的粗野氣,與房中其它雅致的家具格格不入。臺子一邊有個盒子,盒子里亂七八糟是些布條,布條中卻有個東西閃閃發(fā)光! 銀鎖伸出手來,拈住一角,把它提了上來! 是一塊玉,質(zhì)地并不算上乘,題材亦是普通。但是工匠手巧,將它雕得圓胖可愛,瑩潤通透,銀鎖拿在手里,實在是不想放下來。她想了一下,自懷中掏出一角碎金,塞在了這塊小東西原來的位置! 她歪頭小聲道:“我瞧就是這個價啦!薄 往后退了兩步,她把小玉墜放在懷里,跳上了房梁,查看四周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忽然又覺得那么小個東西放在懷里容易掉,最后拿線栓了,綁在了手腕上! 處理妥當(dāng),她悄無聲息地從屋后的窗子跳出去,又在這宅中尋了許多能躲的地方,最后滿意離開,去找向碎玉! 她走在空無一人空空如也廣袤無垠的連綿屋脊上,忽然想起來忘記看一眼這家的主人長什么樣子,隨即又覺得正事要緊,吃雞蛋難道還想著看看下蛋的母雞長什么樣子嗎? 皇城城墻甚高,別地城墻多以黃土夯實所筑,此地乃梁朝國都,巍巍百年,歷經(jīng)四朝,不論皇城宮城或是外城,城墻都以大塊條石青磚壘起,城墻高聳,守備森嚴(yán),絕難攀登! 然而銀鎖常年往來光明頂,上百丈懸崖如履平地,自是趁著守衛(wèi)不注意,就竄了進去。她像影子一樣跟著來換班的人,貼墻跟了進去,翻上房梁! 前一班的看守從她正下方走過,這一班的看守正在入口旁的小屋里收拾東西。銀鎖趁著這個空當(dāng)鉆進去,從鐵柵欄前的房梁上吊下來,輕聲道:“大師伯。” 向碎玉抬了一下眼睛,看到是銀鎖,輕輕點點頭! “誰把你弄這來的?” 向碎玉輕輕動動嘴唇,聲音細如蚊蚋,“我的一個朋友,南平王!薄 “那我放心了。師伯,我每天來看看你,若你沒有危險,我便不現(xiàn)身!薄 向碎玉點點頭,問道:“見過你大師姐嗎?” 銀鎖道:“我去了烏山,大師姐早跑了,寒兒說她來建業(yè)找你,你卻沒見過她嗎?” 向碎玉搖頭道:“她輕功不如你,又不懂得躲一躲,一定摸不到這里來,我曾叫她去尋……” 他話剛說一半,兩人忽聽那守衛(wèi)直起身來! 銀鎖趕緊躍上房梁,躲在靠門口的角落里。那守衛(wèi)站在向碎玉牢前,對他點了點頭,就盯著門口,側(cè)對著向碎玉站著一動不動! 銀鎖出不去,正打算等下一班換崗,向碎玉忽道:“小兄弟……” 那牢頭甚是年輕,倒也當(dāng)?shù)闷鹦⌒值艿姆Q呼,他聽見向碎玉叫他,很是恭敬地答道:“向師父,是要喝水嗎?” 向碎玉點頭道:“煩請給我添點水!薄 他往外遞出水罐,那牢頭接了過去,給他倒?jié)M水遞了回去。他接過之時,抬眼望了一下大梁,銀鎖果然已經(jīng)不在那里,不知是如何消失的。 她今日的任務(wù)都完成得漂亮,打算犒勞自己,提前回去睡覺,白天再去花幾個錢,買大師姐的一線蹤跡。 銀鎖打算得好好地,美美睡下,翌日清早就跑了出去。每座城里都有那么幾個酒肆賭坊,每個酒肆賭坊里都有些專門賣小道消息的人,只要有錢,他們定然就會告訴你! 她撒完錢,又去干無聊的盯梢活動,覺得實在無聊,便將金鈴的劍j□j賞玩一番! 劍身上有兩個篆體銘文,寫做“悲風(fēng)”,她喃喃嘀咕道:“干什么起個這么不吉利的名字……” 劍光清冷,倒是和金鈴很像。她哼了一聲,把劍插回鞘中,罵道:“大師姐冷冰冰無情無義,同你一模一樣!薄 她摸了一下脖子,被這把劍劃傷的痕跡現(xiàn)在只剩下淺淺的白色,心中不忿卻愈合不了! 悲風(fēng)何其無辜,默默躺在她手中替金鈴挨罵! ++++++++ 南平王晚間又不在家,王妃招呼金鈴一起吃飯。春姐多了個心眼,吩咐廚房再多做一些,終于夠金鈴默默連吃五碗! 王妃見她飯量恢復(fù),著實放下一顆心,吃完飯又拉著她去散步洗澡! 金鈴靜靜坐在水池里,臉頰被水霧熏得嫣紅,王妃拿著一個水瓢,舀著水慢慢從她頭上澆下來,忽道:“怎么還沒把你養(yǎng)胖呢?” 金鈴道:“……我不知道。” 王妃又問:“哎,金鈴……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金鈴扭頭,見王妃又懇切地看著她,一時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雖然是個很美麗的婦人,可眉間已有了深刻的川字紋,金鈴與她相處幾日,知她并不是個刻薄嚴(yán)厲的人,那眉間的皺紋,只能說明她長期郁郁寡歡,總是皺著眉頭。 可金鈴與她相處之時,又絕少看到她皺眉! 王妃并沒有半點謊言,她見到金鈴,便連眉頭都舒展開了。 金鈴嘆了口氣,心中忖道:從前在烏山前線,師父總說我們保衛(wèi)著一方國土,如今看來,便是保護著這樣的人吧! 王妃見她盯著自己,若有所思,明眸皓齒的樣子,看著哪都好,恨不得抱在懷里喚一聲兒。 金鈴卻暗下了決心:若是如此便能安慰她,叫一聲娘又如何了? 王妃神色黯然,正要再說一句“不愿便也不強求”,只見金鈴點了點頭。她簡直懷疑眼睛看錯,輕聲喚了一句:“金鈴?” “娘!薄 王妃的眼眶立刻泛起桃紅,攬住金鈴的脖子小聲啜泣起來! 金鈴道:“莫把衣服打濕了,我這就起來。” 王妃破涕為笑,拍了拍她的臉,道:“你這孩子,什么時候能有點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大師姐啊大師姐,你什么時候出去抓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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