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請君入甕 六
向堯臣這話出口,向來只有小娘子暈生雙頰的份,孰料金鈴卻幽幽地嘆了口氣,一嘆之中,似有萬重心事,卻把他疏離外,覷不見她的內(nèi)心。
“金鈴……”
驀地腦袋被松果之類的東西砸了一下,緊接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耳邊響起。那聲音如出谷黃鶯,卻像是從九幽之下傳上來,順著脊背,鉆上耳朵里來。
他脖子里一涼,聽見有笑道:“憑也敢調(diào)戲金鈴?”
金鈴立刻拔劍,沉聲道:“向堯臣,去叫戴公白公。”
銀鎖自向堯臣身后收刀跳起,金鈴立刻縱身追上去,兩都上了樹梢,很快隱沒樹林里,向堯臣見金鈴遠(yuǎn)走,生怕她出什么危險,連忙跟了上去。
銀鎖常山崖上來來回回,這種崎嶇的山路她走起來,和平地差不多,金鈴雖然閉關(guān)三個月終于習(xí)得一身輕功,但時日與銀鎖差的太多,始終還是遜她一籌,連她的尾巴也摸不著。不過銀鎖一襲白衣,顯眼得很,還是被金鈴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
不過此處離黃家集并不太遠(yuǎn),銀鎖翻入院中,金鈴也跟著蹬墻上去,說來也怪,她四下張望,銀鎖不見蹤影,卻看到一個黑影正站馬廄旁邊。
解劍池!
金鈴舉劍躍至空中,使了個千斤墜的巧勁,一劍刺向解劍池。
解劍池覺得頭上忽然吹起了涼風(fēng),心知不妙,就地一滾,口中發(fā)出夜梟悲鳴。
他這一叫,本盤算著金鈴這一招雷霆萬鈞,變招不易,暫時不會攻過來。否則與她對打需得全神貫注,就再也沒有時間呼喚援兵了。
孰料金鈴竟似平移三尺,一柄長劍烏黑,只有劍尖帶著一點(diǎn)寒芒,好似毒蛇出動,盯著他的頸子便撲過來。
他剛來得及偏開頭,正要舉刀格擋,刀舉到一半,肩窩里便中了一劍。
傷口不深,胳膊也活動無大礙,只是這一劍太過凌厲,就算自己的地盤上,解劍池心里的怯意也沒減半分。而周圍靜悄悄地,援兵一個也沒來,他心中懼意更甚。
金鈴見他如此恐懼,心里疑惑了一下,隨即冷冷道:“們的不會來了。”
解劍池咬著牙道:“為什么?”
金鈴一柄長劍上下翻飛,劍勢古拙滯澀,將解劍池虎牙撲咬似地雙刀盡數(shù)壓制,偶爾還上一劍,都需他全力抵抗。
她似乎游刃有余,從容道:“調(diào)虎離山。”
解劍池也不是庸手,縱然絕境之中,依舊咬牙頑抗。他深知此番不戰(zhàn),便是性命到頭。兩斗了十來招,解劍池竟是越戰(zhàn)越勇,手中一雙短刀大開大闔,刀氣縱橫,兼之身法奇詭,內(nèi)力強(qiáng)橫,是以雖然不如銀鎖刀法刁鉆,又能洞察先機(jī),但仗著一身內(nèi)功,膽敢和金鈴針尖對麥芒,一招碰一招。金鈴無法擊破他的招式,又受他內(nèi)力激蕩,心中竟升起絲絲煩惡,威力大不如前。她與解劍池招招對攻,內(nèi)功打了折扣,頓時受到壓制,幾乎讓解劍池的雙刀砍到身上來。
但金鈴變招神速,手腕一翻,慢劍變作快劍,招招搶攻,一柄鐵劍似已化作千片萬片,都往他周身軟檔破綻處找來,他一時間疲于應(yīng)付,膝上、肩上、臉上受到劍氣刮擦,都受了不輕不重的傷。
正這時,墻頭跳下一,亦是手持長劍,劍挽雙花,劍尖不住顫抖,籠罩解劍池上身各處大穴,居然是向堯臣。
金鈴低聲道:“其他呢?”
向堯臣道:“擔(dān)心,立刻跟來了。”
金鈴聽罷板著臉,再不理會他。
解劍池的陣腳已亂,金鈴扳回劣勢,氣勢如虹,一柄長劍逼得他不住后退,此消彼長下,連向堯臣那幾下三腳貓的功夫也能他身上開幾個口子。
他冷汗涔涔,又隱隱覺得金鈴這一套劍法頗似大漠狂沙,竟與教主和影月右使的武功有些相似。影月右使卻不知去向,看來指望救援是不成了,他又打定主意,便是要死,也決不讓向碎玉好過,先殺了這好殺的青年再說。
心中如此打算,手中虎牙刃便指向向堯臣。
向堯臣的劍法十分嚴(yán)謹(jǐn),可惜用不得法,若是從旁協(xié)助,還或許氣度從容些,若是遭受攻擊,難免手忙腳亂,龜縮不前。是以解劍池?fù)湎蛳驁虺迹突艁y起來,慌亂間吃了好幾刀,累得金鈴不得不回護(hù)他。
初時她尚想著圍魏救趙,不管解劍池如何攻擊向堯臣,也要逼得他自救。解劍池卻拼著受傷也要至向堯臣于死地,金鈴無法,只得回身往救。
解劍池極是刁鉆,他仗著輕功了得,不住改變位置,把向堯臣置于自己和金鈴之間,攻其身側(cè),向堯臣必要伸劍格擋,金鈴就不得不繞一個大圈,躲過向堯臣劍鋒,再行攻擊解劍池。
她與向堯臣殊無默契,平日里古井不波的心里現(xiàn)煩亂得很,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回營地。
解劍池終于又自救成功,此時他右手短刀架住向堯臣長劍,左手正要抹向他肋下,金鈴正巧繞過來,劍尖指著向堯臣左臂肩井穴。解劍池往旁邊挪一步,右手使了個回勁,把向堯臣長劍引過來,左手又架住金鈴的長劍。他矮身向左,右手短刀與向堯臣長劍脫開,要攻金鈴肋下。
這一招金鈴本是長劍后引就可防住,卻沒料到向堯臣的劍被解劍池引了一下,竟她后撤之時轉(zhuǎn)了過來,她手肘附近劃了個口子。
此處乃是肌肉末端,稍有不慎,便傷筋腱,幸好向堯臣并非有意為之,劍刃劃傷尺骨末端,為尺骨擋住,并未傷到附近肌腱,然而疼痛非常,金鈴悶哼一聲,動作也慢了一慢。解劍池抹肋下的那一招此時正好攻來,金鈴向后急仰,卻還是為解劍池所傷,小臂之上又留下一道傷。
解劍池不禁興奮起來,他首次與金鈴的對陣中占到便宜,此時金鈴重心不穩(wěn),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金鈴卻一擰柳腰,一瞬間便刺出三劍,解劍池不及停步,眼看便要自己撞上去。
忽然他眼前一花,同時耳聽鏗鏗兩響,兩柄花紋繁復(fù)的細(xì)長雙刀架住了金鈴的長劍,卻也架住了他的雙刀。只聽影月右使的聲音耳邊低聲喝道:“退下!”
解劍池見救兵終于來了,松了口氣,依言退開,專心對付尚且不知發(fā)生什么事的向堯臣。可惜他左臂受傷,怕撕裂傷口,不敢多使力,致使雙刀變成了單刀,刀法威力也減半。與向堯臣一柄長劍斗一處,一時間倒分不出勝負(fù)來。
金鈴見是銀鎖,心中卻是叫苦不迭。解劍池得以分心對付向堯臣,她需得保護(hù)向堯臣,否則無法對向碎玉交代,而銀鎖與她卻是不相伯仲,全力對付銀鎖她已覺得有些吃力,還要再分心對付解劍池,更是處于劣勢。
再加上她對陣銀鎖,心中絲絲煩惡更加揮之不去,經(jīng)脈中內(nèi)息奔逸,隱隱就要失去控制。
銀鎖怎會不知金鈴的煩惱,沖她笑得甜美非常。她低聲問金鈴:“師姐,那個小賊與什么關(guān)系,干什么處處護(hù)著他?”
“師父的侄子。”
“他這么礙手礙腳,替除掉他好不好?”
金鈴差點(diǎn)說了聲“謝謝”,又覺得做如此之想實(shí)是不大謙和,只得暗暗收斂心神。
不論銀鎖承認(rèn)不承認(rèn),她都與此朝夕相處了小半年,小半年里日日著意看她臉色,討她歡心,對她臉上細(xì)微表情的了解,怕是比金鈴自己還要更甚。見她眼中亮了一亮,便知她對這提議甚是動心,又對她低聲笑道:“大師姐,去啦!”
她腳下踩九宮步,踏了兩步便轉(zhuǎn)到向堯臣身后,左手反手握刀,兜頭斬下,刀光反著月光,凌厲非常,看得對面的解劍池都心生寒意。
向堯臣猶自不知,還以為自己招式華麗,已將解劍池震懾住,不禁洋洋得意起來。
金鈴運(yùn)起輕功,短時間速度奇快,她左手按住銀鎖的右手,橫劍撞歪她左手刀,刀鋒順著劍鋒滑下來,發(fā)出刺耳的刮擦。
向堯臣嚇了一跳,本能地跳開一步,往后看去。
金鈴還握著銀鎖的右手,兩刀劍相交,僵持不下。
兩相距曾不盈尺,彼此呼吸相聞,銀鎖輕輕吸了吸鼻子,不笑了,定定地看著金鈴。她的手腕被金鈴捏著,金鈴卻并未施力,就只是捏著。
金鈴看著這一雙淺琉璃色的眸子,忍不住問了一句:“們西域的女孩子,眼睛是不是都似這般?”
解劍池和向堯臣均是一震。解劍池早年西域的時候,親眼見過一個曾對影月右使說這些調(diào)笑話的青年被她下令亂刀砍死。而向堯臣,與金鈴相處月余來,還從未聽過她一口氣說這么長的話。
銀鎖聽了卻是一笑,笑得眼睛瞇起來,像是琥珀杯中美酒起了漣漪,倒影的全是金鈴的影子。
“下次再告訴。”
她驀地發(fā)出一聲夜梟悲鳴,房頂上隨即跳下一個影。
銀鎖湊近她的耳朵,吐出來的氣叫她耳朵直癢癢。金鈴已許久沒有與這般親近,亦并不習(xí)慣與別這般親近,不由得往后退了退。銀鎖卻依舊湊過去,低聲道:“的馬回來啦,還不快逃?”
周圍房頂墻頂都陸續(xù)有黑影冒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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