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銀鎖鏈 二
“蓮姐姐,你不覺得少主最近,與以前大不一樣嗎?”
“何以見得?”
“我二人從小看著她長大,她何時對人這么好過?倘若她因玩鬧而分心,我們?nèi)绾蜗蛐兄鹘淮俊?br />
蓮兒臉色一僵,道:“你這帽子扣得倒大,我若不插手,倒是我的不是了。我會提醒少主,但她素來都是個有主意的人,你需記得自己的身份。”
“……是。”寒兒本意是委婉地提醒蓮兒注意一下龍若,不曾想名字還沒說出來,卻讓蓮兒警告了一番。她悻悻離開,心道我一定要抓住小龍王的把柄。
銀鎖帶著饅頭上樓,金鈴已穿戴整齊坐在桌前了,她面前點了兩盞燈,手里拿著什么東西,湊近燈下仔細看著。銀鎖故意踩得響一點,金鈴卻好似沒有注意到。她只好出聲喚道:“少主,我回來了……”
金鈴道:“來,到桌前來。”
銀鎖蹭過去,手里的托盤放在桌上,她見金鈴手肘撐在桌子上,袖中一條細細的銀色鎖鏈伸出來,在胳膊上纏了幾道,剩下的部分都由她拿在手上。這鏈子每一環(huán)都十分小巧,面上并未磨光,顯出奶白奶白的顏色。
“少主,這是做什么的?”
金鈴抬頭道:“要送給你的。”
銀鎖錯愕:“送給我?在腰上再纏一圈嗎?”
金鈴伸直了手,握住鎖鏈一頭自她大敞的領(lǐng)口塞進去,順著她胸前滑下來。腰帶竟然不知什么時候被金鈴解開,那個鎖頭絲毫沒碰到障礙,撞上了她腰間的鎖鏈,只聽“喀”地一聲輕響,鎖鏈扣住了。
銀鎖尚未回過神來,金鈴便道:“不錯,原是覺得合適,才買給你。”
“少主……”銀鎖面露難色,“這是什么說頭?”
金鈴道:“免得你亂跑。”
她說著就把鎖鏈從手上一圈一圈解下來,另一頭纏在她的手腕上。
其實兩個鎖扣都是活扣,要解開并不難,鏈子也很長,大約有五尺多,若說要囚住她,也并不像,但金鈴說的認真,銀鎖也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問:“少主……”
金鈴道:“我在家的時候,你需得在我跟前陪著我,我不讓你走開,你就只能在我周圍這么大的地方活動。”
她攏起袖子,看著銀鎖。
“少主,你若要我陪著你,只需吩咐一聲便是,何須要……”
金鈴已拿起書卷看起來,聽她還要聒噪,便打斷她,“我不愛說話,懶得出聲,要叫你的話,就扯鏈子讓你過來。”
銀鎖心中只覺得荒唐,只要金鈴在家便要拴上鏈子,吃飯睡覺也不分開么?倘若寒兒蓮兒看見,少主要怎么解釋?
她想得出神,忽然覺得腰間鎖鏈牽動,只見金鈴正收緊鏈子,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道:“我初時還覺得是不是不大用得到,方才叫你也不應,可見這鏈子還是十分必要。”
她慢慢把銀鎖拖過來,在她近旁坐下,道:“現(xiàn)下我要教你孫子兵法的第二篇,因為你方才不聽話,罰你抄十遍。”
“這……這……”銀鎖深感意外。
她剛識得金鈴之時,金鈴神色淡漠,少言寡語,整個人冷冰冰的,像是一尊玉像。
如今不但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還很有些癡,譬如說這鏈子就十分匪夷所思,又譬如說隨便從手邊抓起一卷書就要教她讀書寫字。但不論金鈴說什么,銀鎖總是聽的,即便是把她當成一只幼犬一樣用白銀鏈子拴起來,她也并不是十分抵觸。
金鈴不容她反抗,左手扶在她腰后,時刻糾正她的姿勢,右手握住她的手,控制她持筆,一筆一劃教她寫,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念。
“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nèi)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財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后十萬之師舉矣其用戰(zhàn)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
這一章終于寫完,金鈴落筆一頓,道:“你來。”
銀鎖卻道:“少主,這些說的都是什么意思?”
金鈴卻沉默了一會兒,道:“我?guī)煾傅馈畷x百遍,而意自現(xiàn)’。等你寫了一百遍,我便一個字一個字說給你聽。”
寫字一百遍,于一般啟蒙小童來說,是很枯燥的。孩童大多愛玩愛鬧,不喜靜下來讀書。但于銀鎖來說卻是新鮮得很,她自覺已過了十四五年四處亂竄的日子,坐下來讀書這種生活卻從未經(jīng)歷過。因此叫她老老實實抄書寫字,她倒還十分愿意。
金鈴的聲音清泠泠,當初銀鎖見到她時,就很愛聽她說話,聽了此言便心道:少主不想說話,我偏要騙她多說幾百字幾千字。因此手上加力,運筆如飛。就等著寫滿一百遍,讓金鈴兌現(xiàn)自己的話。
金鈴右手不握她的手,左手卻還搭在她后腰上,見她漸漸鬼畫符起來,便捏了一下她的腰,道:“寫那么快做什么?你初初習字,如不字字計較,打好基礎,日后寫字便有肉無骨,算不得上乘。這道理與我日日讓你劈柴挑水是一般的。”
銀鎖悄悄做了個鬼臉,才好好寫起來。
金鈴雖已信她真的一點不記得前事,但總想找出她的來歷。見她寫字實在不似初學,便坐在旁邊細細觀察。金鈴筆跡傳南朝舊法,筆劃轉(zhuǎn)折間總還是圓潤些,銀鎖雖然照她的手書來抄,轉(zhuǎn)折點劃卻斬截峻利,乃走北朝碑體之路,她自然不會是南人了。
其時神州陸沉,諸胡入主中原,已難以從血統(tǒng)來分南北。前朝晉之明帝司馬紹之母乃鮮卑種,明帝金發(fā)碧眼白膚,看著便是個胡人,卻做了漢人的皇帝。桓宣武碧眼猬須,亦非黑發(fā)黑眼的中原人。而北面淪陷已久,有不少漢人已在胡人手下做了多年大官。上庸此地處于南北分界線上,也難從習慣上來分辨。也唯有字體,可以研究出點蛛絲馬跡。
想到此節(jié),她不禁道:“你果然是個小胡兒。”
“少主不愛胡兒嗎?”
金鈴搖頭道:“愛。”
銀鎖放下心來,繼續(xù)抄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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