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 前奏
霍文鐘奮筆疾書,將這段時間沒賺到錢反而賠了錢的郁結之氣全部宣泄了出來。一氣兒寫完才發現……壞了,里面夾帶的私貨太多,且用詞過于激烈,不得已又重寫了一封,但意思還是一樣。交給了心腹之人,命其快馬加鞭回到博陵。
自從聶冬帶著大隊人馬從博陵離開后,這段時間以來,博陵縣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平靜的都有些令人開始懷念老侯……啊呸,再平靜也不懷念這位吉祥物。
張縣令和曹縣丞二人坐在縣衙府的偏廳里,就著一壺熱茶和幾樣點心閑聊,好不悠哉。
“自從多加了關卡后,這半月入博陵的人雖沒見著少,但民間已經有些議論了啊。”張縣令手里捧著一杯茶,微微閉眼,有些無奈的嘆道。
“城中的一些糧商已經開始抱怨啦。”曹縣丞道,“新加的商稅,家中有馬車有船只的,都得另收稅。咱們博陵乃是漕運必經之地,凡是有些銀錢的家里,哪家沒有船?照我說,意思意思得了。”
“曹兄說的很是。”張縣令點點頭。他不敢說皇上,心里卻將這新上任的大司農給罵的要死。你為了自己的政績在皇上面前要推行商稅,推就推吧,可你也不能把老百姓搜刮的太狠了啊。要說張縣令是個青天大老爺,那是抬舉他了。但他是博陵縣的縣令,對博陵這一畝三分地自然要比旁人上心。朝廷一心推行商稅,將地方上的錢全部收回中央,可朝廷偏偏忘了地方也需要用錢啊,你把錢都拿走了,地方縣衙怎么辦?
可以說此時推行的商稅乃是“國稅”,而是還是一分錢都不分給地方的,簡直就是為朝廷做嫁衣,這讓張縣令如何不恨
“雖說士農工商這商乃最末,但大家都街里街坊的,也不必為了幾錢銀子鬧的不可開交。”張縣令定下了基調,“再過小半月老侯爺也要回來了,你我也知道,這許多商戶嘛……”說著,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是了。”曹縣丞一下坐直了身子,“當務之急還是去看看那幾家為好。”
在博陵,博陵侯府的產業無疑是最多的。
縣衙的高層對朝廷推行的商稅持有消極態度,縣尉沈江卓更不用說,他是侯府的女婿,雖然老侯爺不待見他媳婦兒,但隨著侯府長房的地位提升,霍文萱這位長房的胞妹的身份也漸漸加重了。
霍文萱這段時間以來也過得十分平靜。博陵侯的離開,讓她每天都在菩薩前上香,生怕這只是一場美夢。雖然外面的風言風語依舊不少,什么嫡女不如一個外室女,老侯爺特地帶著外室女去京城請封縣主,將她這個嫡出的扔到一旁;什么以后她這個嫡出見到外室所剩的還要跪下磕頭等等……
霍文萱只是呵呵冷笑。
若是放在以前她怕是會氣的撂倒,不過現在嘛……
老神仙和仙女大人下凡辦正事,當然要給仙女大人謀個好使的頭銜了。真是一群魚唇的凡人啊。與其在這些閑話上浪費時間,還不如做些正經事。
女人就該在內宅待著這種言論對霍文萱從來都是無效的,此時她手中便是一封朝廷的邸報,從她丈夫沈江卓書房拿出來的。
“又要加稅。”霍文萱癟癟嘴,將邸報放在一旁。雖然商稅收不到她頭上,但沈府門下的商戶卻是要收的。作為當家主母,商戶的出息關系到沈府的開支。霍文萱思量了一會兒,決定回趟娘家。
自從知道老神仙是博陵侯,博陵侯府對她而言再也沒有恐懼和陌生感了,她甚至還有心思打量一下四周的擺設。余氏聽得婆子來報,命丫鬟將霍文萱帶到自己的院中。
老侯爺和霍文鐘都離開了,又帶走了不少侍衛,整個侯府倒是顯得有些安靜。姨娘們老老實實的待在各自的院中,府里的小郎君們念書的念書,辦差的辦差,霍五娘則在屋里做針線活。
“叨擾嫂子了,真不好意思。”霍文萱進屋先福了一禮,又將帶給小侄子的小玩意拿了出來。
余氏一身鵝黃襖裙坐在一旁,親手點了幾杯茶:“這茶是剛從莊子上送來的,你來嘗嘗。”
霍文萱笑道:“那我來的倒是巧了,一來就遇到了嫂子這里的好東西。”說罷,也跪坐在余氏對面,略品了一口,“不知父親和哥哥現在倒哪兒了。”
“前陣子來了信,你哥哥已經見到姑母了。說是姑母雖病著,但精神尚好,這次又帶了御醫去,病情倒是在漸漸好轉。”
霍文萱放下茶杯,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了想,便問道:“我們都在博陵,尋常不會出遠門。聽說朝廷又增設了數個關卡,哥哥他們怕是會遇到吧。”
“就算設上十個八個的又何妨。”余氏掩面一笑,“還能收到你我這樣府里么。”
“你我府中自然是不礙的。”霍文萱捏了捏帕子,“我就直說了吧,這次來府里其實是有事想求嫂子的。嫂嫂可得幫幫我。”
“別急,你先說。”
“我原有幾處鋪子……”霍文萱道,“……我想著不如與侯府一道……”
余氏聽著霍文萱的意思,原來她是想讓沈府門下的商戶與侯府結個伴過關卡。沈府雖然有一縣尉的頭銜,但不如搭個侯府的順風車,還能用運貢品的名義。
“又或者干脆以縣衙的名義。”霍文萱又提出了一個方案,“咱們都以縣衙的名義來運,均輸買賣。”
“均輸?”余氏有些不解。
霍文萱道:“嫂子您想想,這送往京城的貢品都得是最好的,然而路途遙遠,哪怕那物件在博陵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等運到京城說不定就壞了。還不如在半路上若有高價就賣了,換了銀錢后,再采買要的物件以做貢品。”
“這法子是誰告訴你的?”余氏驚奇道。
“嫂子別笑話我。”霍文萱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妹妹別謙虛了,你倒是與你哥哥想到一塊去了。”余氏是昨日剛收到霍文鐘的信,信中命她近日將府里的商鋪進行梳理,將得用的,忠心的都記下來,組成大商行,掛到博陵縣衙名下,以作運送貢品的隊伍,來免除各類商稅。
但這里面并沒有包含沈府的商鋪,畢竟這是一件有些風險的事情。可霍文萱找上門來了,她這個當嫂子能拒絕嗎?
余氏有些為難。霍文萱很少張口求人,而她提的均輸買賣似乎也很可行。而且沈江卓是縣尉,若最后以縣衙的名義來運貨的話,有沈江卓在會方便很多。他們雖然是侯府,但也不能時時刻刻拿著侯府的頭銜去逼迫縣衙嘛,能融洽相處干嘛樹立敵人呢。
心中細細一分析,余氏道:“妹妹的人想隨隊伍一道走自然也可以。你哥哥也與我提過此事,不過目前只是讓我清查那些商戶品性到底如何,你也知道,貢品不必一般物件,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這是要先考察那些商戶能有資格入這個“大商行”了。
霍文萱也不指望來一次就能全部敲定,當下道:“這是自然,我這就去仔細查查。”
姑嫂二人敲定了一件大事,也都輕松起來,開始閑聊一些家常。
商稅是大司農柴三郎上任后的第一件大事,柴彥安一系的人馬在推行商稅上是盡心盡力,像博陵這種小動作不斷的倒是沒幾個。畢竟征稅對象是商戶,沒有人會在意小小的商人的。
余氏將霍文萱登門的事寫信給霍文鐘,同時霍文萱也親自寫了一封信給她哥,闡述了她的均輸買賣的想法。
霍文鐘還只是想接著路途中購入新貢品的名義進行買賣,霍文萱更狠,直接理直氣壯地說貢品壞了,雖然壞掉的貢品不能入京,但賣給普通百姓倒是綽綽有余,就地賣了換錢
兩封信是一起發出的,霍文鐘接到這兩封信的時候,已經在回博陵的路上了。而此刻,整個池安卻面臨這一起自禁海后的大風波
“金文龍帶著三股海盜,從池南登岸了?”最后一個音不自然向上揚,還打了好幾個彎。聶冬手里拿著剛從池寧傳來的消息,頗有些不敢相信。
池南正在池安郡的南邊,也是一個沿海的縣。海岸線沒有池寧縣那么長,是以他們禁海禁的很徹底,哪怕池寧連連獲勝了,池南縣也沒有松動的意思。
“王慶元不是已經說動了金文龍了嗎?”聶冬微微張大了嘴巴。
他用一個朝廷皇商的名頭引得海盜內斗,金文龍又在池寧屢屢碰壁,已經暗中和王慶元商議要爭一個皇商的頭銜了,怎么突然襲擊了池南縣?
“他是假意招安嗎?”聶冬終于想到了這種可能。池南禁海已久,海邊壓根就沒有多少守備力量,被金文龍領著三股海寇突襲,那結果可想而知。
聶冬覺得自己有些暈。金文龍為什么突然又變得如此強硬了?按照他的設想,海盜內斗后很快就不成威脅了,再慫恿著褚慶濤以郡尉的名義招安海盜,這禁海也就不攻自破,朝廷也會嘉獎他們守土有功。然后他就能大大方方的在池安運鹽了,銀子嘩啦啦的流向博陵。
“現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聶冬咬牙切齒,他最恨有人不按照他的計劃行事。這一次,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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